铭刻了符文的石柱越是往里就分布得越是密集, 几乎像是一座迷宫。

  交错的石柱间,海马游香与吉野顺平找到了三浦春和玛奇玛,并将卡片精灵们身形变淡的理由告知了她们。

  注定的离别并非他们之前以为的那样, 里梅口中的卡片精灵无法在核心地区存在,不是说他们能在最后一刻才与心爱的卡片精灵们分开。

  他们越是前进, 越是靠近仪式的核心, 他们身边的卡片精灵就越是无法维持他们能看见的姿态。

  这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分别。

  但无论是三浦春,还是玛奇玛,又或是海马游香和吉野顺平,都没有因此回头的打算。

  甚至脚步都没有停歇。

  直到所有卡片精灵都已经变成半透明时候, 海马游香与她的朋友们终于停下了脚步。

  到了该好好告别的时候了。

  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告别方式,虽然很多时候这并非是能够选择的东西, 情绪这种事情总是身不由己。

  比如说吉野顺平自认为是一个比较冷静淡泊的人, 却在拿非利伸手摸他脑袋时候,一下子红了眼眶。

  一向情绪外露的三浦春更是哭哭啼啼地和淘气仙星们抱了个满怀,后者们对她的安慰是手忙脚乱的拍打与闪烁着光芒的鲜花之冠。

  玛奇玛与光道众则在给呜呜哀鸣的光道猎犬雷光顺毛。

  海马游香没有哭, 她只是安静地与黄金卿面对面站立。

  而后, 少女骨节分明的手掌贴合上了人形怪物半透明的白色巨手。

  这像是过往触碰逼真的虚拟影像,却可以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温度。

  哪怕知道其实她与祂其实从未分开过, 只是之后没法像现在这样亲眼注视祂, 亲手触碰祂……她也还是感到了宛若悲伤的不舍。

  对视间, 黄金构成的不死之王半跪着俯下身来, 于是海马游香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与死亡相伴相随的冰冷气息,也更清晰地看见了那两双比起眼睛更像是红宝石的红眸。

  祂太过非人的高大, 当祂这样做时, 她便被祂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 那凋零冬日般的气息也宛若有形的存在般顺着祂的手掌攀附上了她的身躯。

  这是一个拥抱。

  生者与死者的界限, 非人与人的界限在此刻模糊了。

  仿佛来自死亡彼岸的声音萦绕过她的耳畔与心间,她以轻吻回应这份邀请,并短暂流连了几瞬呼吸。

  其实不止于此,还有许多话想要说。

  但是。

  “游香,我们走吧。”

  当真正松开那只冰冷的手时候,海马游香感到了一丝怅然若失。

  可是毫无疑问的是,现在还没有到他们长相厮守的时候。

  “再见。”

  她后退一步,彻底走出祂的怀抱。

  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王无言颔首,海马游香背过身去时也还能感觉到祂的目光。

  祂一直在注视她。

  自己肯定的认知被当事方又一次肯定,仍然可以带来奇异的快乐。

  海马游香勾起唇角,头也没回的与朋友们一起向前行去了。

  她知道祂会与她同行。

  黄金卿无言地看了一会海马游香的背影,她与另一个女孩手牵着手,同时很快加入了少年与女人的对话之中,随后,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的少年和他身旁的少女也参与了进来。

  她过去总是一个人,即使与他人同行,也从未真正融入。

  现在她身边有了很多……朋友。

  这让她脸上多了许多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过祂并不因此担心她被夺走。

  黄金在任何光线下都能折射出耀眼的光,色泽艳丽的宝石在其主人迈步时发出清脆声响,永生不死的黄金巫妖如同行走在自己国度一般从容不迫地跟上少女的步伐。

  连系着他们的东西,比任何诅咒都要沉重、恒久、不朽。

  那是无论是在哪里,无论是过去亦是未来,都无法逃离的……

  有着生机勃勃翠绿与樱粉长发的少女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最纯净黄金构成的指环上,深红色的宝石戒面浓郁得像是无法化开的血液,细碎的光芒在其中流转成环,几乎宛若诅咒之石的漩涡。

  ——

  “你们没有超爱你们的卡片精灵,但是我有,所以我要花一点时间好好告别!”

  五条悟用这种很欠揍的理由,支开本欲直接继续前进的无名法老王和伏黑惠等人,把两脸不乐意的零衣露世拉到了一旁。

  “才没有超爱你。”

  一到角落,零衣就两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错误符号。

  “嘴上这样说,但是一开始就来找我的零衣也很可爱啦。”

  和卡片精灵们一样都是半透明的五条悟说这种非常不要脸的话的下场就是被零衣踢了一脚。

  不是很重,但对于靠着无下限术式很多年没受过伤的五条悟来说微妙的有点新奇。

  硬要说的话,靠身体反应也能躲过去,但是被自家卡片精灵拳打脚踢的机会也不多,所以踢就踢吧。

  “你的表情好恶心哦。”

  露世狂戳五条悟勾起的嘴角:“不要这样笑。”

  “所以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零衣双手抱胸,试图速战速决。

  五条悟莞尔:“真的就是好好告别而已。”

  六眼的能力无法使用,不需要眼罩作为类似降噪器的屏障,于是那双像倒映了天空一般的浅蓝色眼睛也得以露出来,回归眼睛最本源的用法。

  当他好好说话,用这样一双眼睛看人时候,很少会有人不心软。

  卡片精灵也一样。

  零衣慢慢松开手,露世也停止了戳面团一样戳五条悟脸的动作。

  虽然下一秒,五条悟就又露出了有点欠的笑脸:“一路上被你们好好保护了呢~”

  “真的吗?”错愕在零衣脸上一闪而过,不擅长掩饰自己心情的少女露出了有点古怪的表情:“你也会说这种话啊。”

  五条悟左看右看零衣:“嗯?我可是很有礼貌的哦!”

  “才不是说这个呢,”零衣的手蠢蠢欲动,却还是忍住了:“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你只有保护者的意识呢。”露世直白地替零衣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总是面无表情的露世,因为曾经失去记忆,反而对其他人的情绪更为敏感,能轻易地抓到最本质根源的东西:“明明之前也只是觉得这种状态新奇有趣而已。”

  因为是最强,所以一直以来只会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因为是史无前例的最强,甚至不需要依靠同伴,或许有过与同伴并肩作战的日子,但大概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至少作为闪刀姬的她们,所遇见的五条悟就是这样的‘保护者’,仿佛谁也不需要,光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切的‘保护者’。

  露世并不讨厌这样的五条悟,只是觉得这样的五条悟过于遥远。

  而零衣,她是真的讨厌这样的五条悟,越是喜欢,就越是讨厌。

  因为他们在这一点上如此相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抛去那种新奇的心态,接受被我们保护这件事的?”

  黑发少女仍然没有表情,话语平淡,目光中却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露世真的很好奇。

  零衣是国家千挑万选,唯一可以完全发挥出闪刀机这一机甲武器,扭转小国被侵略命运的战姬,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她所在国家的五条悟。

  只不过零衣有过作为普通女孩的生活,只是在成为闪刀姬后被迫舍弃了日常,以最强兵器的身份挽救万民,成为国家与民众的保护者,五条悟从出生开始就担负起了那样的命运。

  独身一人作战,支援各处的闪刀姬是孤独的,零衣在那样的生活里感到疲惫痛苦,又因责任感不能放下,甚至越是疲惫,越是要独自承担一切。

  直到她救下另一个国家的‘闪刀姬’,也就她——露世,才有了可以对等交流,依靠的伙伴。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零衣是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原来那样是多么自我折磨,多么孤独,多么傲慢,而后才和她成为现在这样的关系的。

  五条悟是怎么一下子就理解了的?

  有他和其他朋友的相处作为铺垫,也好像太快了。

  露世本来对五条悟开窍没抱什么希望的。

  “嗯……硬要说的话,好像是你们扛着我跑的时候!”

  五条悟像女子高中生一样地摇着手指回忆,荡漾粘腻的语气让零衣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零衣的肩膀很宽厚,令人安心!”五条悟一巴掌拍在零衣肩膀上,换来后者怀疑人生的目光。

  紧接着,五条悟对凝视着他的两位卡片精灵少女wink了一下:“当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你们扛着跑,但忽然间感觉挺安心的,这样也不坏的感觉,很神奇吧~”

  零衣一脸恶寒,露世倒是对五条悟的wink接受良好,眉毛都没动一下,目光也没有偏移他的眼睛:“那你会记住这种感觉吗?”

  这下换成五条悟有点没能反应过来的唔了一声。

  露世用毫无波澜的声线问:“之后也会像这样依靠我们吗?”

  明明口口声声说最喜欢闪刀姬,也一直只使用她们,实际上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依靠过她们。

  即使是她,偶尔也会感到火大。

  零衣经常因为他生气,也是她少数可以理解的事情。

  嘴巴上一套,行动上又是一套的轻浮男人最讨厌了。

  露世以目光发射无声控诉。

  被封印了能力,但并没有被封印智商的男人终于在这番话与少女的目光中明白了什么。

  他以问题回答问题:“总是卡手,是因为这个吗?”

  零衣哼了一声:“不然呢,反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卡组。”

  五条悟的反应却在零衣意料之外,他没有以玩笑和撒娇的语气应付过这件事,反倒是露出了分外开心的笑脸。

  “哎呀,”一米九的男人长着一张少年脸也还是很有压迫感的一米九,饶是如此,发出猫儿似的气声却并不显得违和:“我会好好记住这种感觉的。”

  然后,露世与零衣看见他对她们弯下腰,神色颇为认真的伸出了两只手的小指:“也会好好依靠你们的,来勾手指发誓吧。”

  但当零衣和露世用自己小指勾住他小指时候,却听见他又有些荡漾的说:“嗯嗯,那之后不会再让我卡手了吧~太好啦~”

  零衣差点把他手指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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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流闪刀姬故事!五条悟卡手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一些行为(……),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没有那种和卡片互相依靠依赖的意识,嘴上又会那样说好听话!加上周围朋友都是那种和卡片互相依靠的类型,闪刀姬拳头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