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门口后，罗青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汤决明走进去，一个一览无遗的小院子，两间土房子，门檐下挂着一盏小灯，虽说是过年，这里却一点年味都没有。
推开房间门进去后，罗方平正斜倚在炕上抽旱烟，整个屋子都烟熏缭绕的。
罗方平眯着眼抽烟，连眼睛也不睁，语气不善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啊。”
罗青没理他，只说：“我带着星星回来了。”
罗方平这才睁开眼睛，看到站在罗青旁边的人后脸色一变再变，汤决明看着那张扭曲的脸，心里忍不住犯恶心。
看汤决明的穿着打扮，罗方平就知道他的日子不错，他那种见不得有钱人的仇富心态开始作祟，尤其这个人在被他扔掉之前明明和他一样穷，他出言讥讽道：“都土鸡变凤凰了，还回来这儿做啥，来看我过得多么穷是吧，看完了就赶紧滚。”
罗青受不了他这样恶言相向，语气也很不好：“我带他回来睡一晚，明天就走，不用你多说。”
罗方平从炕上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下烟嘴说：“这是我家，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一个小野种，算什么东西就跑来我家，滚，不让住，哪来的滚哪去。”
罗青和他没有话说，也不想和他吵，拉过汤决明的手腕说：“走，我们去旁边那屋，不用理他。”
汤决明站着没动，他盯着罗方平冷笑了一声说：“穷，野种，这就是你把我扔了的理由？”
“扔你扔错了吗？要不是我把你扔了，你过的上这么好的日子？说不定现在在哪放牛呢！得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把你养到四岁已经够意思了，你哪来的脸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罗方平说得唾沫横飞，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汤决明从罗青的手中挣脱出来，他比罗方平还高出一个头，他盯着罗方平的眼睛说：“你穷是因为你活该穷。作为一个丈夫，你让你老婆用命养家糊口；作为一个父亲，你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没有承担过一天的养育责任；作为一个人，你丧尽天良，又窝囊又坏，根本畜生不如！等你快死的时候，想起自己在人世间走了一遭，你就会发现除了你儿子和老婆的怨恨你什么都没有。是！我是恨你把我扔我了，不过你以为我是在恨你没把我当儿子吗？我只是恨你让我和我哥分开那么久，没了我哥，你以为我愿意留在你家认你当爹吗？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你不穷谁穷？你就活该窝在这过一辈子。”
罗方平被逼得靠在墙上，汤决明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他的心上，他恼羞成怒想推开汤决明，却被汤决明后退两步躲开，于是他一个趔趄扑在地上。
罗青过来把汤决明拉到自己的身后，看着罗方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也没伸手扶他，罗方平站稳了看看罗青又看看汤决明，“好，真有出息啊，罗青，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大过年把他专程带回来就是为了气死我是吗？养儿子养出仇家来了，我当初就应该打死你。”
“你少对我哥呼来喝去的，你有什么资格？”
罗青挡在两人中间，出言相劝：“好了，都少说两句，星星今天累了一天，我带他去睡觉，我们明天就走。”
“罗青，我是你爹还是他是你爹？你放着你老子不管跑去管一个野种，你们什么关系啊？”罗方平气得发抖，手里的烟杆都拿不稳。
“什么关系？”汤决明也在气头上，可是他越气就显得越镇定，他把罗青拉到怀里，对着罗方平说：“给你看看我们什么关系。”
说完就低头亲上了罗青柔软的唇，亲完后扬起嘴角说：“看清楚了吗？就是这种关系。”
罗方平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他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种肮脏龌龊的事，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两个人一样，不停地来回打量他们。
罗青来不及震惊，他第一时间出自本能地把汤决明护在身后，努力压下心中的震颤和罗方平解释：“爹，星星……星星他闹着玩呢，不是那样的……”
罗方平再也忍不住，他破口大骂：“畜生！说我是畜生，你不是畜生吗？我遭天谴了遇上你们，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骂完直接抄起手里的烟杆朝汤决明抡下去，罗青怎么会让他当着自己的面碰汤决明一下，反身抱住汤决明硬生生替他挨了这一下，罗方平用了十足十的力，就一下罗青觉得自己的骨头仿佛要散架了一样。
汤决明猛地把罗方平推到地上，搂住罗青问：“哥，疼不疼，你怎么样？”
罗青忍着疼说：“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好好，我们现在就走。”汤决明看都没看一眼罗方平，搂着罗青走了。
出了门又再次打扰刘小壮带他们回镇上，刘小壮二话没说就发动了面包车，驾驶座上他从后视镜看去，抽了口烟说：“我说你爹也真是的，唉，都什么人啊。”
到了镇上汤决明找了家小旅馆办了入住，放下东西后他立刻想去看罗青的伤势，“哥，我们去医院好吗？”
罗青避开他的手说：“不用，已经没那么疼了。”
“可是……”
“好了，去洗澡睡觉行不行？”
汤决明不说话了，去浴室快速地洗了个澡，理智回笼后，他才觉得懊丧，为了气罗方平他连罗青也一起伤害了，明明在王老师家的时候他还说自己一定会对哥哥好的，晚上就让哥哥替他挨了打，更重要的是那个充满怨怼愤恨报复的吻，好像让哥哥生气了。
旅馆的床躺两个人绰绰有余，汤决明躺在床上，罗青背对着他，他们中间还隔了二十多厘米。
汤决明看着罗青的背，还是忍不住贴近他，他和罗青撒娇：“哥哥，好冷啊，我们抱着睡好不好？”
“别碰我，我身上还有点疼，你自己睡吧。”
没有感情的疏离语气，汤决明哪里听过罗青这样和他讲话，他的哥哥从来都是温和有求必应的，他眼眶有些酸涩。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向罗青道歉：“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罗青依旧背对着他没有理睬，汤决明继续说：“我不应该当着罗方平的面那样对你，害得你为了我受伤，今天听王老师讲了很多你的事，我越听就越恨他，可是……可是我亲你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其实……”
“星星！”罗青终于转过头来打断他，“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所以我能求你想好了再说了吗？”
汤决明看进罗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不解有哀求，汤决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说了什么，如果罗青不打断他他就要全盘托出了，说了会怎么样？说了罗青会不要他了吗？汤决明感觉自己心里窜了很久的小小火苗慢慢地灭了。
他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哥哥只想让他做弟弟。
再开口时语气就变得没有起伏，“我在说胡话，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亲你的，我只是气昏了头想报复他一下，以后不会了，真的，对不起哥哥，原谅我这一次吧。”
罗青仿佛松了一口气，重新转回去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睡觉吧。”
汤决明听话地闭上眼睛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