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许久未来的噩梦再度袭来，在狭小的盒子中，密闭的空间中，封闭的环境中。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他貌似看见了霍卓易的身影……
“霍卓…易……”与他以前一样没有回应。
腹部传来的痛感愈见明显，这一次流下的液体，呈血红色。
急促的紧张感中，他瞬间醒了，从床上爬起，掀开被子，夜色下可以看到几滴血迹，他再看向下方，真的有血……
不会吧，不会吧？他真的作死把孩子作没了呀？
问题还没想明白，腹痛感逐渐强烈，手撑床沿，缓缓躺在地下，绝望地呼喊，“不是啊…不要吧……”
一点一点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疼…很疼…非常非常的疼……怎么办？他的孩子该怎么办？
不会就这么没了吧？应该不会吧？可是真的好疼……真的…好疼好疼……比以前的那种痛感更加剧烈，汹涌，迅速。
“不要啊…不要，啊……嗯…”他倒在地上，无力的哭嚎。
渐渐地…意识沉沦，身体松懈，合上双眼。
等感官再恢复知觉，最先听到了江乐破口大骂，“你就这么让他生的？你找死吧你？”
“江公子，虽然你有钱，”沐春忌侧身道：“也略通一点医术，但真正的大夫是我，这个世界上有且仅有我成功为男人接生过，我自有我的法子，轮不到你来质疑。”
“我就问这种风险有几成？你又有几成成功的把握？”
“五成。”沐春忌自信说道。
“那另外五成呢？”
“在我这里，没有另外五成。”
“狂妄。”江乐闭眼消气道。
感觉到万禾纤意识清醒，沐春忌大声说了句，“要想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放在柜头的药记得喝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万禾纤闻言睁开眼，大概也听明白了，犹豫了会儿，看见药的位置，想端过来，被江乐拦住，“你想好了，你当真要喝？”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像沐春忌说的…只有他让男人成功生下过孩子，我既然选择了，让我的孩子留下来，那我也就必须承担相应的代价，不是么？”虚弱无力的嘴唇张动说话，面上毫无血色。
“你就不怕你孩子还没留下，你人就没了？”江乐怒问。
“应该…不能吧……”万禾纤犹豫了。
“一个已经生理成熟的人，还要在身体上掏个洞出来生孩子，”江乐收回手，最后一次劝诫，“你最好自己想清楚。”
手得到自由没有一秒，端过那碗鲜红的药，喝了下去，“喔…咳咳咳……”
“自作孽。”江乐离开房间。
房间恢复安安静静，空空荡荡，他闭上双目，感受着长久的寂静，手里捏着霍卓易给他求来的平安福。
小说…里说过，国师料事如神的…既然这平安符霍卓易能求来，或许也就代表……国师从某一方面，是认为他可以平安的…他的孩子也可以平安的。
他不知道是在自我洗脑，还是在自我安慰，总归药喝下后，意识再次步入昏沉，陷入昏迷。
噩梦持续不断反复，每天饮药，每日流血。
很疼很痛，可是没有办法。
江乐加多了看守他的时长，每次万禾纤的痛苦不堪都看在眼里，在他接连几次地昏迷后，终于忍不住吐槽了。
“我就不信…霍卓易要是知道你被折磨成这样子，他还舍得让你生。”
沐春忌带着一身疲惫赶来，“哟，昏过去了？刚好方便施针，你先出去吧。”
一直持续了一个月，血红的药，才停止了使用，沐春忌收回银针，“这段时间好好养身子，休息一月，还需再来一轮明白了？”
万禾纤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艰难回应道：“好……”
从即日起，各式水果，菜肴，一道接着一道从未断更。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成为了他所有的固定流程，机械性地完成任务，身体状况的好转却缓慢至极。
半个月过后，沐春忌并不满意他的恢复情况，“平常没事吃完去走走，穿厚一点，照你这么个恢复进度，第二轮根本撑不住。到时候人和胎儿都没了，还要败坏我名声！”
“好……”
空中飘落绵绵大雪，地面都染上了白色，他好像处于久都没有出过门了，竟不知道…何时天气居然变得这般寒了……
加上走动，半个月又一次过去，身体症状的缓和，还是没达到沐春忌想要的结果，“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万禾纤惭愧地低下头，他明明都有听，他也明明都有做，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
“再延迟半个月，”沐春忌满脸写着疲惫，沉沉叹气道：“你要是真想保他平安，就不要再给我添加风险。”
“好……”万禾纤扶上肚子，仰头道。
江乐一来就听见沐春忌又在大言不惭，直言怼道：“是自己没能力吧？患者的任何症状，任何表现，任何意外，都应该是一位医者早已预料的，可是你呢？装模作样。”
“陛下如今生命垂危，我还能抽出空来管他一管，你跟霍卓易就该对我三跪九叩了，”沐春忌毫不示弱道。
“沐春忌，我须得怀疑你了，”江乐折扇一开，挡住沐春忌去路，“老皇帝那条命，我说了我能捡回来，你硬是不肯放，忙了这么久，忙什么呢？”
“江乐，”沐春忌撇开折扇，“你太猖狂了，你也还不配。”
“最好别让我找到你的尾巴。”江乐低声提醒，紧咬后齿。
“我可没有尾巴，让你来抓。”
天气慢慢回暖，万禾纤还是披着厚重的鹤氅，来到庭院，“阿清…我今天想走远一点可好？”
“公子…沐大夫说了，你…每天运动这么多也够了。”
“就一次…我已经很久没出去过了……”万禾纤语气伴有恳求。
“公子…定夺就好。”
“走吧…你带我……去外面瞧瞧……”他们一路走到另一个庭院，碰巧相遇霍无愁。
万禾纤先行问好，虚弱无比的脸蛋扯出笑容，“太子殿下……”
霍无愁愣了神，万禾纤如今算来怀孕已有八月，可瞧上去只是腹部比较凸显一点，其他处近乎没什么变化。
再看面容，比上次相见，憔悴了不止一点，两点。
“你…怎么来这了？”霍无愁声线半哑问道。
“我的那个院子太小了，风景也看腻了，想换个地方瞧一瞧，”万禾纤缓缓说来，眉眼有笑，“不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住处…抱歉……”
“这并非我的住处，”霍无愁想了会儿道：“天冷，我送你回去吧？”
在不远处人影追逐，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万禾纤闻声望去，被霍无愁挡住视线，“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角落处，万子维被追得毫无退路，“好啊…到这种关头了，霍卓易居然还把你们留在了万禾纤身边。”
“万子维，你倘若再靠近一分，我必取你性命。”暗卫最后一次剑指警告。
“这就是你们说的，在万国留我一席之地？”万子维擦去嘴角的血渍，眼神发暗。
“霍将军是说过保你不死，但并不代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既然反悔了，你可以选择回万国。”暗卫退去。
万子维锋锐的眼睛中藏着一抹杀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呀？我想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完不成的。”
手撑墙壁，狼狈离场。
回去后婢女将万禾纤多走了一段路的事件告诉了沐春忌，万禾纤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一段批评。
然而沐春忌把脉时发现，脉象平稳了许多，“多出去走两步心情就好了？”
“啊？”万禾纤有些迷茫。
“还是说见到了太子殿下，心情才好的？”沐春忌追问道。
“没有啊……”
“霍卓易快回来了，”沐春忌取出银针，“最好还是别出庭院，等霍卓易回来能确保你安全了，你想走多远我都不管你。”
万禾纤面色一喜，“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万禾纤飞快伸出小手指头，“那我们拉个勾！”
沐春忌停下手上动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万禾纤，鄙视写在脸上。
万禾纤默默收回。
得知霍卓易即将回来，心情好了不少，情绪也不再像往常那么低落，江乐见他吃食物比往常快了些，不禁吐槽道：“他都快半年没管你了，就你还满心盼着他回来，这在现代叫什么？妥妥恋爱脑。”
“嗯，我知道。”万禾纤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你知道你还不改？霍卓易可以喜欢你，你是可以喜欢他的吗？你玩得过他吗你？”江乐无比嫌弃，又看不下去嘴角残留了许久的饭粒，伸出手指想去拨开。
万禾纤本能反应后撤，“啊？你干嘛啊……”
“别动！”这种反应令江乐极为不满，沉声吼道。
闻言立马一动不动，两个眼珠子望着江乐。
“万禾纤…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霍卓易什么啊？”拨开饭粒，江乐眼睛仍然停留在嘴角处，喃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