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觉说错话,低了头,“抱歉,师尊,弟子说错话了。”
“无碍,这又不是什么忌讳的事,你师祖不会在意的。你放心他虽然长得丑,但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入你梦的。”
这次江州面对顾瞻的插科打诨,没有觉得好笑,反而觉出那么一丝悲恸的感觉。
他师尊好像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第一次秘境内,他入魔重伤顾瞻,灵脉根基差点被毁,顾瞻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次入魔尊幻境也是,他对顾瞻以下犯上,顾瞻也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这个人好像离他很近,但却又真实地给他一种相离万里的感觉,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了解他师尊。
江州蹙眉,眉宇间隐隐闪现红印。
.
离开孤山,天还是亮堂的。
顾瞻索性卸下易容,和江州到来京城的临江阁,会见老友。
上回顾瞻来临江阁,还是上回。
当时他还没有见到好基友,就被他儿子传音去救三徒弟江州了。
如今闲来无事,他刚踏进临江阁,酒气飘香,眼里发光,脚步匆忙地往里走。
门槛前坐了一位青年模样俊秀的男子,他面容焦急望向远方,来回踱步,似乎在等谁来。
顾瞻闻到酒香,步子都扩大了不少,径直掠过了坐在门槛前的男子,青丝朝后扬去。
匆匆一瞥男子容貌,然后顾瞻后退了一步。
不确定再看看。
顾瞻返回男子身前,高举起手中折扇,吞吞吐吐道:“你……你是……那个……那个谁?”
半熟悉的男子见到顾瞻,脸很惊艳,但很陌生,不认识,但这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他好基友顾瞻?!
宋江九飞速吐出顾瞻想要说的话,“我是宋江九啊!”
基友见基友,两眼泪汪汪。
“对对对!就是宋什么九的,百年不见,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宋江九:“对啊,百年不见,没想到你都长成另一副模样了。果真男大十八变,没想到你变化那么大。”
亲眼看见他师尊卸去了易容的江州,听了这话,就知道顾瞻这是失策了。
顾瞻以前会见宋江九是用的易容,如今卸了易容,自然是另一番模样。
“哈哈,好看吗?”顾瞻打哈哈道,想揭过这个话题。
“真长这样?”宋江九用手在顾瞻脸上捏了一下,触感真实。“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美人,要是你以前也长这样……”
“你会怎么样?”顾瞻好奇问道。
宋江九狡黠地笑了声,“让你做我临江阁的招牌,替我招揽酒客,那京城最火热的生意就我这一家了。”
“想的到挺美。”顾瞻撇开宋江九的手,“我千金难求,想请我做招牌,你这临江阁所有的酒都抵给我,我倒是愿意考虑一二。”
“你是我好基友,怎么可能让你干这种活。对了明日就是你生辰,怎么着,今年你家大师兄肯让你下山了?”
顾瞻双手一摊:“不愿意啊,但大师兄在山上守了我百年,今年是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偷溜下来的。”
“你师兄管的可真宽。”宋江九啧啧摇头。
方才两人叙旧太认真,江州默不作声,两人一时间忽略了江州的存在。
宋江九这才看见顾瞻身后的少年,用看新奇的事物的眼神打量了一会,联想到顾瞻从前说过一定要养个儿子,于是道:“这是,你儿子?”
江州喜提爹:“……”
顾瞻又喜提一儿子:“不是。”
“这是我徒弟,江州。做饭很好吃,人长得一表人才,剑法也一绝,怎么样?”
江州听到这几句夸赞之词,被噎住了。做饭好吃,这个还算准确,可剑法一绝这句赞美之词,未免有些牵强了。
但顾瞻夸了他,心里不免歌舞升平地高兴了一番。
宋江九挑眉,表示意外:“没想到你这种人竟也能收到这么好苗子。”
他自然熟地揽过江州的肩膀,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逼逼个没完:
“哎,小朋友,你想知道你师尊百年以前穿裤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我跟你说……”
顾瞻掐了个禁言咒:“呵呵。”
别想揭我老底。
在后辈面前,他还是要点脸的。
宋江九也是个修仙之人,不过他志不在追大道,一心只有经营临江阁,于是百年来修为在筑基停滞不前。
宋江九瞪圆眼珠:“?”
顾瞻,你个狗东西!又来这一套!
江州站在一旁,一直默默注视着顾瞻,他好像发现自家师尊有时候还挺要脸的?
不过还挺好奇以前的师尊是何种模样。
.
临江阁雕梁画栋,建造精美。
经营了百年,生意兴隆,店小二很忙,在众多酒客之间来回穿梭,脚不沾地。
等顾瞻觉得宋江九应该不会揭他老底后,他才解除了宋江九禁言咒,跟着对方拐上了二楼,进了临窗的隔间。
身后微醉的酒客,不经意看到了顾瞻,都呼吸一窒地放下杯盏,目光纷纷朝顾瞻扫过来,眼珠子恨不得贴在他的脸上。
眼神里尽是惊艳与欲望。
直到目送顾瞻一袭白衣消失在楼道,他们这才回过神。
只见顾瞻身后跟着的少年,顿住脚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眼神凌厉,且手掌间握住的剑半出鞘,泛着寂寂寒光。
“……”他们莫名背后一凉,缩紧了脖颈。
江州见他们收回露骨的视线,这才彻底收剑回鞘,跟了上去。
他挺烦恼,要是他师尊样貌平凡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觊觎了。
隔间不大,但空气清新,迎面而来是风过江水的潮湿气。
顾瞻拣了一个干净的木凳,接着丝毫不顾形象,大喇喇地坐下,丝毫不客气地要了两壶上好的酒水。
“怎么?不喝茶了?”宋江九见他要了两壶酒,正疑惑着。
上回他不在,但从店小二抱怨中得知来了一个穷得掉渣的客人,连一杯茶的钱都付不起。
宋江九没有多想,立即推测出这是他好基友顾瞻。
凭着迷一般的直觉。
既然顾瞻都能下山了,不久之后就是他生日,那顾瞻再次来找他的概率大大增加。
皇天不负有心人,宋江九终于在门口,等到了他百年好基友顾瞻。
顾瞻攥着杯盏,笑道:“还是酒好喝,够浓烈,茶水寡淡无味了,和我性子不搭。”
他被他家掌门师兄摁头喝了百年的茶,都喝出习惯了。但如今沾了一丁点酒,就再也喝不下茶这种雅致的东西了。
“嘁,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宋江九抬眼看了窗外,“以为你也学着附庸风雅。”
“不过我也觉着酒配你 。”宋江九转过脸来,也端起酒盏,朝顾瞻的那盏酒轻轻一碰,磕出轻轻声响。
顾瞻笑了笑,一口闷下,敬两人百年不见却仍坚固的友谊。
自从穿书后,他就一直忙于完成各种大小任务,交了很多朋友,但大多都是点头的泛泛之交。
唯有宋江九,虽然两人百年不见,但这份友谊却依旧长存于心。
得此良友,吾心足以。
临近夜晚,临江阁灯火重重,里面歌舞升平,喧哗热闹极了。
“这几日就在这住下,我给你们安排两间上好的客房,放心,今年我给你过生辰。”
宋江九行走在大堂内,他一边吩咐着小二去雇几个打手给临江阁装扮得喜庆一点,一边还不忘劝顾瞻多留几日。
“行啊。”
顾瞻想都没想,接受了好基友宋江九的提议,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回宗门。
好不容易背着掌门师兄偷溜下山,不痛痛快快玩几天,岂不是辜负了这次好机会?
至于江州,若是他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就让他收拾一下回宗门。打江州进临江阁起,脸色就不是很好,眼神中还时不时带着冰冷的杀意。
“小州,要不你先回宗门?”顾瞻担忧徒弟的心理状态,善意提出建议。
“不行。”
江州拒绝得干脆利落,要是他一走,那些觊觎师尊美色的人怎么办?他不想让那些眼里只有欲望的人接近师尊。
顾瞻:“……”
“那行,你自己找个地练剑,只要别把临江阁给劈碎就行,划几下破几个漏洞老宋是不在意的。”
“那师尊呢?”
顾瞻被他这么一问,倒是犹豫了一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宋江九忙着他明日的生辰,临江阁客人都被暂时打发走了,后院的姑娘在跳舞弄琴,整个临江阁都很忙。
……好像就他一个人很闲?
“咳,那为师陪你去练剑?”
顾瞻刚才想回房看看话本,躺在床榻上睡觉,但话到嘴边又溜了一圈,最终换成一句陪徒弟去练剑。
“多谢师尊。”江州垂头施礼。
临江阁内部肯定是不能练剑的,容易把天花板捅破,于是顾瞻寻了后院剩下的唯一空地了。
后院的院落里并不安静,十几个穿着打扮艳丽的姑娘,舞衣各式各样,舞姿蹁跹。乍一眼看去,好似十几只颜色不一的蝴蝶,翩然舞动着。
顾瞻盯着她们看了好几眼,脸盲症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