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叙只觉得自己将医疗室里除了那个医疗舱之外的所有设备都用了个遍，最后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江影。
江影原本面上还带着三分笑意，看到检查到的实时数据顿时就没了任何表情。
“江医生都没表情了啊……”许叙闲不住，下意识找离最近自己的那个人嘀嘀咕咕，“我该不会要出什么大问题吧？”
虞执垂下眼，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会。”
“从古至今，一旦医生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准没好事。”许叙反过来教育虞执，“万一真的有个什么，咱可不能讳疾忌医。”
虞执：“嗯，古华夏语学得不错。”
许叙瞬间得意：“那是当然，我文化课的成绩可是全校第一，满分，哲学系和历史系的那群人都没考过我。再说了，我可不能给我的血脉丢脸。”
虞执眼中浮现出明晰笑意：“好，我们家阿叙真厉害。”
许叙愉悦的情绪飞涨，都没注意到虞执说的字眼。刚想再接着说些什么，江影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俩先别卿卿我我了，都给我听着。”
许叙瞬间正色，乖巧地看向江影：“江医生您说，我听着。”
江影看向许叙：“从苏醒到现在，有头疼过，对吧？”
许叙点头：“有。”
江影言简意赅：“你原先精神力是A级，现在掉到了C级。”
许叙一怔。
“我……”他忽然觉得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好半天才缓缓散去，连虞执什么时候牵住他的手都没顾得上，“我的精神力怎么会降级？”
“初步判断是受到了某种磁场辐射的削弱影响。”江影问，“你在纳西星的时候是不是接触到了某种变异物质？”
许叙皱眉思索，猛然想起自己的同学曾经拜托给自己帮忙保管的纳西星特产陨星矿：“陨星矿能产生辐射？”
“陨星矿的辐射不足以削弱精神力。”江影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要是搭配虫族的血肉并且长时间接触，直接毁掉你的精神识海不是问题。”
许叙捏了捏眉心：“我的确与虫族正面对战过。”
“你的精神识海还在而不是被完全毁灭，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江影紧紧蹙眉，“短期内你不能再接触作战机甲。要不然不仅精神识海得炸，你的脑袋也会跟着炸掉。”
“这……”许叙皱眉，“江医生，精神力有没有办法恢复？”
“怎么，”江影关闭数据，双手抱臂，“舍不得转专业？”
“舍不得。”许叙点头承认，“我以前就觉得机甲作战系是我的归宿，现在也这么觉得，以后肯定也这么觉得。”
江影意味不明地“呵” 了一声：“作战机甲只有精神力B级及以上才能接驳并驾驶，以你现在的情况再去驾驶机甲，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许叙没想到这位杰出校友说话略有些损：“所以我才要问你有没有办法恢复精神力。只要能有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机甲作战系。”
江影却忽然看向虞执：“听见了？”
虞执默然颔首。
许叙一脸问号地看向虞执，又看回江影：“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如果不想转专业，倒不是没有办法。”江影说，“举个例子，一个装水的杯子，碎了，千疮百孔，现在只有底下还能装下一点点水。”
“如果是你，要怎么将这个杯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许叙想了想：“用别的材料修补？”
江影点了点头：“不失为一个办法，但目前没有任何材料能与杯子的原材料兼容，会发生严重的排异反应。”
说到这，他也懒得再卖关子：“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杯子彻底打碎，换一个新的。”
许叙瞬间被震惊：“把精神识海打碎再重塑？”
江影点头：“对。”
许叙觉得这一刻的江影很像个走火入魔的精神医者：“打碎简单，怎么重塑？我就没见过谁的精神识海破碎过后还能重塑。”
要不然每个纪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于精神识海衰竭坍塌。精神识海衰竭是不可逆的过程，坍塌后人体会支撑不住曾经使用精神力的负担与后果，寿命锐减乃至于早早死亡。
江影淡淡地笑了一声，平静地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我。”
许叙：“……”
完了，杰出校友他真的走火入魔了。
这么多年中央医院不是没有接到过精神识海衰竭坍塌的病例，许叙心中的怀疑远远大过相信。江影哪怕治好过一个这样的病人，早就大肆宣传甚至各大星系都耳熟能详。
“虞执，”许叙下意识往后退了点，寻求广大认同，“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虞执：“……”
他顺着话看向江影。
江影危险地眯起双眼：“虞执，你但凡敢跟着他说出半句诋毁我的话，你伴侣这一身的毛病我可就不伺候了。”
不知道这一幕戳中了在一旁看戏的许诺哪个笑点，他倚着门框笑得前俯后仰，声震云霄：“哈哈哈哈哈哈哈——”
“……”
许叙被这天绝地灭般的笑声惊动，转头一看，第一次见温文尔雅的哥哥笑得这么癫狂，只觉得是不是又疯了一个。
虞执沉默良久，双手按住许叙的双肩，安抚地拍了拍：“阿叙，你可以相信江医生。”
许叙：“……”
他一言难尽地转过头去直视虞执，诚恳地发问：“你也疯了？”
许诺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许叙只见他哥身形消失，下一秒走廊上再度爆发出一阵毁天灭地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叙：“……”
好半天许诺才终于笑够，重新倚在门框上：“你们继续，继续——哈哈——不用管我，继续。”
许叙：“……”
穆鸿修好像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站到了许诺旁边：“怎么了？”
许诺抬起胳膊勾在穆鸿修的腰上：“小叙在质疑江影的医术——哈哈——算了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晚点我给你看留影石你就知道了。”
许叙在这一刻非常害怕他成熟稳重的穆哥也跟着发疯，还好穆鸿修从始至终都是正常人，半扶着许诺应声：“好。”
许叙忽然发现不对劲：“哥，留影石是什么？”
“没什么。”许诺笑眯眯地胡说八道，“肾结石的一种而已。”
许叙：“……？”
“所以，”江影打断他们，凝视许叙，“你要不要使用我的治疗方案？当然，拒绝了转个专业，C级精神力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许叙沉默了。
这不就是也逼着他跟着发疯的意思么。
穆鸿修忽然出声：“小叙。”
许叙循声看去：“啊？”
“你可以相信江医生。”穆鸿修语气毫无波澜，“我的精神识海曾经坍塌过，被江医生治好后现在已经能轻松做到精神力震慑。你别忘了，我只是个Beta。”
光听前半句，许叙还绝望地以为穆鸿修也已经疯了。听完他的话后，想了想好像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他也从来没听说过哪个Beta能做得到精神力震慑。
但如果真相是这样……好像也很合理？
为什么不公开……许叙稍稍一想也能想象得到如果外界得知这件事情，将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他相信穆鸿修这样浓眉大眼的不会骗人，一看就很可靠。
“好，我答应了。”许叙深吸一口气，“总要赌一把……如果不行，我也认了。”
要让他顶着C级精神力转专业，甚至还有可能转校，最后平庸地过一辈子？
现在的他做不到。
疯就疯吧。人活着哪有不发疯的，硬撑罢了。
“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江影扬起满意的笑容，“毕竟未来的你，可是要屹立于众人之巅的气运之子。”
“……”许叙无奈，“江医生，您是不是古华夏的修真小说看多了？”
“就当我小说看多了吧。”江影看向虞执和许诺，“有几样设备需要你们尽快购买，据我所知缩合构转的一些设备在贝格星系的几个星球上才有售卖。”
“你尽管说。”虞执道，“我马上去买回来。有专门的航行通道，很快就能到。”
“江医生，直接说要什么就行。”许诺亲亲热热地搂着穆鸿修，“咱家也不差这点小钱，什么都能搞到手，对吧阿修？”
穆鸿修：“对。”
“好，我给你们列个清单。”江影点头，看向许叙，“你可以先去吃个午饭。动作快一点的话，我们下午就可以开始。”
许叙：“……行。”
这一家子从上到下，以及他的未婚夫，执行力过于强大了。
许叙看向江影：“江医生，有件事我挺好奇，我之前跟你关系很好？”
“嗯，很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江影看着他，“现在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
许叙轻咳，老老实实地：“真没印象。”
“没关系。”江影没什么反应，“忘了就忘了，我们还是朋友，你总不会翻脸不认我。”
许叙点头：“不会。”
友情也可以慢慢相处出来。
吃过午饭后，许叙睡了个午觉。等真正恢复精神去找江影，眼前一花就已经被按在医疗设备的座位上。
虞执对他笑了一下：“放心，我守着你，不会有事。”
江影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叙：“准备好了吱一声，会很痛，忍着。尤其要保持住你的自我意识，一旦睡过去就会彻底失败。”
许叙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江医生。”
“好。”
江影点了点头，手速奇快地按下数个按钮。
多台设备的启动音一同响起，听在许叙的耳中却好似一根细线被无限拉长、绷紧，随之而来的就是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好像有一把光刃飞速旋转，正在无情地切割大脑的每一处——
他双眼紧闭，死死地咬住牙，额间冷汗瞬息之间便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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