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叙还在等着他的下文,发现说完这两句话后人就不出声了,顿时眨了眨眼,随机选了个话题:“呃……好的,方便说一下你和我哥是怎么相识相爱的吗?我还挺好奇。”

  看他们俩感情还不错,聊这个话题应该就不会冷场了吧?

  果不其然,穆鸿修原本冷峻淡漠的神色倏忽间柔和下来:“先前我患上了一些疑难杂症,你哥把我治好了。在治疗过程中我对他心生爱慕,就此走到了一起。”

  许叙摸了摸下巴:“噢,不错的爱情故事……这么说来,我哥还是医生?”

  “不是。”穆鸿修说,“他当时是我的学生。”

  许叙:“……”

  学生出手救治老师?

  真的有那么诡异吗!

  许叙抹了一把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你的职业是教师?”

  “曾经是。”穆鸿修直言不讳,“不过我已经辞职了。”

  “嗯?为什么?”许叙眨了眨眼,“当教师不好吗?还是说为了避嫌,顾全我哥的名声,所以你不干了?”

  穆鸿修微微颔首:“也有这个原因。”

  “哦……”许叙明白了,“那你现在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嗯。”穆鸿修面不改色,“目前正在当你哥的小情人。我只要负责取悦他,他会保证我衣食无忧。”

  “……”许叙简直不能理解,“什么小情人,你不是我哥的合法伴侣吗?”

  “是合法伴侣。”穆鸿修没否认,“也是依靠着你哥的小白脸。”

  许叙抽了抽嘴角。

  他真的感觉自己的家人们——姑且将他们都称之为家人,好像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余光不经意间一瞥,许叙十分惊异看着他微微柔和的神色,没想到他看起来像是个移动冰山原来也会笑:“那我平时和我哥……呃,我和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我不是很清楚。”穆鸿修语气平淡,“你很少回家,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里。”

  许叙:“……我怎么记得我好像从始至终都住在学校里?算了这个不管,我确实常住学校。听你这么说,我和我哥的感情好像不怎么好?”

  穆鸿修垂下眼:“在你这一次去纳西星参加作战实践活动的前一个晚上,你和你哥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啊?”许叙惊了一下,“你说我和我哥大吵了一架?为什么?”

  许诺看起来那么和风细雨的一个人,还有架能吵得起来?

  不说许诺,他自己也不是会和人吵架的性格。

  “不清楚,当我回到家的时候你们的吵架已经接近尾声。”穆鸿修又抬起眼看他,“你铿锵有力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把门摔了个震天响,走了。”

  许叙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说什么了?”

  “你说,”穆鸿修语气平淡,宛如人工智能的机械捧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①

  许叙顿时就是一个窒息:“啊?啊?!”

  他真的有过那么中二的时候?

  “不对,这不可能,这太荒谬了。”许叙满脸凌乱,“我怎么可能这么中二?!”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了你,信不信由你自己。”穆鸿修依旧很淡定,双手抱臂往椅子一靠,未了还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感慨也似无奈,“你总是惹你哥难过。”

  许叙:“……”

  真的有这么离谱吗?

  几番问答下来许叙觉得自己人都麻了,不过他倒是发现了穆鸿修这人虽然看起来气场很强大,表情总是冷冰冰的,但意外地很好说话,自己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许叙了解了不少东西。

  他和他哥的感情似乎还真不怎么好,而且问题似乎都出在他的身上。

  他总是惹他哥生气难过,像个青春叛逆期的小屁孩。

  许叙对此持保留意见,他觉得自己不会这么中二且叛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哈。”

  许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我和我哥说那个什么,哦对,说有哥在的地方就是家,你当时也在现场是吧,那我当时是为了什么要说这句话?”

  穆鸿修不知道想到什么,罕见地轻笑了一下,如春风化雨清风拂面。

  令人惧怕的春风拂面。

  许叙突然升起了些不太好的预感:“……你笑什么?”

  “为什么要说那句话……”穆鸿修慢悠悠地说,“因为你当时爱那个人爱得死去活来。”

  许叙:“……啊?”

  穆鸿修道:“你哥不同意你俩在一起,但是又舍不得你为难。发现你经常去找那个人他很难过,说你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家。”

  许叙呼吸一窒:“啊?”

  “所以,”穆鸿修接着说,“你为了哄你哥放你出门,说,‘不是的!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许叙捂住脸:“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穆鸿修淡淡地看着他。

  许叙抓狂:“我怎么可能为爱痴狂,我疯了吗?我明明是一个单身至今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啊!爱你***!”

  “文明用语。很遗憾,小叙。”穆鸿修双手交叠,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事实就是如此。”

  “等等,我有问题,”许叙咬牙切齿,“既然这样,那我爱的那个死去活来的人,究、竟、是、谁?”

  穆鸿修:“不知道。”

  许叙:“啊?”

  穆鸿修微微颔首:“你怕你哥对那人动手,所以你把那个人保护得很好,滴水不漏,我们对你喜欢的那个人任何一点信息都不知道。”

  许叙都快绝望了:“不是吧,你们连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穆鸿修“嗯”了一声:“是男是女还是别的物种,我们都不知道。”

  许叙觉得头疼:“什么叫做别的物种,你多冒昧啊?”

  “谁知道呢,上次还有条人鱼找上门来说怀了你的卵,要你负责。”穆鸿修无波无澜,“不好说。哦对了,人家是鱼头人腿,长得很别具一格,你眼光不错。虽然不理解,但尊重,也祝福。”

  “你……算了。”许叙只觉得头更疼了些,捂着头缓和了一会儿发现竟然不是错觉,头是真的越来越疼了,“嘶……怎么,我的头好痛……”

  穆鸿修盯着许叙头顶上阴雾渐渐凝聚顿时神色一冷,迅速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往他的方向凭空重重一按。

  他一双深沉玄瞳蓦地闪过几分璀璨金芒,口中轻声呢喃了几个字:

  “锢魂锁魄,诸邪退散!”

  “砰——!”

  “啊——!”

  虚空之中仿佛响起一道极其尖锐的嘶喊,很快又消失不见,恍若错觉。

  许叙捂着头,紧紧地闭着眼,十分用力地抿着唇,所有的血色尽数褪尽。耳边嗡鸣不止,令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不知道是只过了一会儿还是过去了很长时间,那一股尖锐的疼痛感才终于缓缓退散。

  “呼……呼……”

  许叙终于得以缓过一口气,有些恍惚地睁开眼,差点又被穆鸿修给吓了一跳。

  穆鸿修静静地注视着他,带着高不可攀的气势与漠视众生的冷然,恍若高天之上的神明般不可冒犯,周身压迫感十分强烈,那一双冰冷的眼瞳只要对视半秒都会战栗不已。

  许叙在看到他那一眼瞬间就有种想要跪下来臣服的冲动。好在这样诡异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没了。

  “穆哥,你的精神力等级是不是很高啊。”许叙龇牙咧嘴,嘟囔着问,“刚才那一刹那的精神力震慑好强悍。对了,是精神力震慑还是信息素压制啊?我好像闻不到信息素了……”

  “……是震慑。不高,勉强可以自保。另外,我是Beta,没有信息素。”穆鸿修见他已经没事,那股令人胆寒的气势也消散了,“抱歉,头还疼吗?”

  “疼倒是已经不疼了。”许叙叹了一口气,回想起来刚才到底是脑子有多不清醒竟然问一个Beta那根本不存在的信息素,“不过商量一下,下次咱可以换一种温和一点的方式吗?每次都精神力震慑的话我会神经衰弱的。”

  精神力震慑会造成某些程度上的神经麻痹作用,起到一定的止疼效果,就是许叙没想到这位大兄弟一出手就是剑走偏锋。

  穆鸿修瞥了一眼还有着几缕黑烟萦绕着的天花板,只说:“抱歉。”

  正在这时,许诺回来了。

  “走吧,小叙。”许诺走到他面前,唇边笑意好似三月暖阳,顺带融化了穆鸿修这一座冰川,“我们回家。”

  穆鸿修乖乖起身,径直走到了许诺的身边牵住他的手,被后者反手十指相扣。

  许叙在听到“回家”这个词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慢半拍才回过神来,看向他们俩:“……嗯,好,回家。”

  他真的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过“回家”这个词了。

  至少,他的记忆就是这样的。

  在许叙走出病房后,走在最后的许诺脚步一顿,抬起眼淡淡地看向天花板的那一缕细微的黑烟,蓦地嗤笑一声,无声无息地竖起中指,做了个口型——

  “废物”。

  穆鸿修淡淡地瞥了一眼,对许诺微微颔首。

  在这一间病房的门被关上之后,天花板的那一缕黑烟倏忽间剧烈地抖动起来,万千金色光芒凝聚成丝将其绞杀,下一秒终于彻底消散一空。

  【齐诺:你家小孩儿醒了,活蹦乱跳精神不错。医院里有邪祟,只怕会多生变故,我们先将他带走回家。新生的祂不稳定,你自己也小心。】

  系统的联络频道传来细微振动,另一头信息秒回:

  【虞执:多谢齐部长。我正在定轨坐标点跃迁,马上到。】

  【虞执:阿叙麻烦您多加照顾。】

  【齐诺:放心,有我们在没意外。】

  --------------------

  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最早出自于清朝吴敬梓的《儒林外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出自于《儒林外史》第四十六回:“大先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就像三十年前,你二位府上何等气势,我是亲眼看见的。而今彭府上,方府上,都一年胜似一年。 ”

  ”莫欺少年穷“出自于《儒林外史》第四十六回:“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

  白话释义:宁可看不起没钱的白头老翁也不要看不起贫穷的年轻人,因为少年人前途不可限量。少年人如果努力迟早有天会飞黄腾达的,就不相信一辈子总是穿着有破洞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