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沣好不容易寻回宴云,母亲刘夫人进京后,自然不肯让他先去见婆婆。

  他生怕宴云被刘夫人为难,又跑个无影无踪,还慎重的在家外安置了不少精兵守着,这一生誓不让宴云离开自己视线一寸。

  没想到穆长沣刚一出发,同时间抵达京城的穆长钧便带着柳如眉和“重伤”的王逢恩见面,又兴冲冲的进了围的水泄不通的大将军宅邸。

  精锐护卫们面面相觑,让出一条道来。

  毕竟穆大将军只说不让男夫人擅自离开,可没说不让亲亲胞弟来探望男嫂子。

  四人一见面,宴云先兴冲冲的和柳如眉抱了一抱,诧异于他的变化之大。

  撞壁后的伤已经痊愈,却不可避免的在柳如眉额上落下一道狰狞的伤疤。

  柳如眉过去一直是坤角,五官柔媚,没想到配上这道疤痕,狰狞撕裂了妩媚,让恢复普通男装的他多了淡淡的霸气。

  就是这个人,在将军府时自己悄然坦诚男儿身,柳如眉只挑高眉毛,说:“他是大将军又怎么了?在床上把他一绑,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床笫间真正的大将军!”

  宴云和柳如眉好一顿聊,两人倾诉分别后种种,说得尽情畅快。

  直到嗓子冒烟了,才注意到一旁哭唧唧的王逢恩。

  柳如眉眉心顿时攒紧:“唉,我师哥受了重伤……”

  王逢恩哭唧唧的想去握宴云的手,“在军中我竟没认出你是少夫人……不管你姓李还是姓宴,总之你医术当真高明,真能医死人肉白骨的……”

  宴云唇角一抽抽,心知王逢恩提的是大军还没开到陪都时,有一回操练,一名士兵骤然倒地,面色铁青,没了呼吸。

  其他医官束手无策,只说这人已经猝死,还是尽快抬去埋葬,入土为安。

  宴云见那士兵实在年轻,不知是谁家父母宠爱的儿郎,又不知哪家深闺梦中盼着他尽快回家乡,便悄悄用手捂着那人胸口,将异能输一些过去,须臾,那人胸腔咯咯作响,整个人都活了回来。

  那一幕,正好被王逢恩看见,念念不忘到如今。

  宴云梭巡着王逢恩周身,数日不见,他比晒的黢黑时稍显苍白,能走能说话,乍一看真看不出哪儿身受重伤……

  “我可以尽量一试,可能需要触诊你受伤的部位……”毕竟刚辅助孕育出小明珠,异能绿树还在恢复生息,若要达到疗愈效果,恐怕得直接触碰到伤患处才行。

  王逢恩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把屁股一撅,手开始解裤带。

  “王逢恩?”宴云懵了。

  柳如眉脸上一红,帮他解释:“他……他伤在屁股上……”

  本打算拦在男嫂嫂和王逢恩之间的穆长钧,噗嗤。

  王逢恩悲愤极了:“军鼓一响,我便冲在最前面,深入敌军,作战英勇!谁料到背后竟有人偷袭,一个枪头直对着我的屁股扎了过来!”

  “等我外伤好了之后,至今……也站不起来了……事关我和师弟下半辈子的幸福,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穆长钧面色大变,身体微微颤抖,生怕在众人情绪如此悲愤时笑出声来,赶紧扭过头去。

  难怪名册上录了王逢恩是重伤,确实可以理解啊。

  王逢恩一面解裤带,一只手还去捞宴云。想把他雪白的手按到自己伤患处,直到一声暴喝。

  “王逢恩?你疯了吗!?”

  见穆大将军面色铁青、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柳如眉赶紧抱住师兄往外拖,王逢恩还吵嚷不休:“师弟,下半辈子的幸福……”

  柳如眉恨的一掌攥住了他的嘴,对犹豫不决的宴云使眼色。

  “他这伤可轻可重……要不,我还是……”帮他看看?宴云望向柳如眉。

  柳如眉手一摆,霸气十足的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刚才看过了,外头确实完好无损,说不准什么原由耷拉着一蹶不振。但要论到我俩下半辈子的幸福,真不至于!他的用不了了,不还有我的么?”

  “师弟???”

  不顾王逢恩满脸震惊,柳如眉将他拖了出去,拖到半路,还主动向穆长沣请安赔罪。

  见柳如眉极乖觉懂事,穆长沣颔首示意,目光回转,见穆长钧还兴致勃勃的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冷声说:“你还留着作甚?”

  穆长钧也换上了王逢恩的震惊脸,“不是,大哥,我们分别这么久,终于才见面……”不叙一叙兄弟情吗?

  穆长沣挑了挑冷峻的眉梢,看向怀中颠簸一天,破天荒刚入夜便睡着的两个宝。

  “现在见过了,天色已晚,要叙兄弟情,明早再来吧。”

  宴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嫣红,穆长钧嘟囔着“难道兄弟情只在日头出来才存在,天一黑就咻咻的没了么”,不情不愿的跟着柳如眉出去。

  房里终于只剩下了宴云、穆长沣和睡着的小宝小明珠。

  四目相对,两人竟都有几分羞涩。

  宴云康复后,曾愁眉苦脸的问过灵识里能奶声奶气说话的绿树,该不会今后他和穆长沣……一回,就生个孩子出来吧?

  绿树:“你想的倒美,生孩子是多么不易,用尽了我积攒的所有灵能。最近五六年,是肯定不能了。”

  宴云松了口气。

  也对,若异能可以轻松生育,末世新出生的婴孩也不会越来越少,人口越来越稀薄。

  虽然放下心,最近二十天,他和穆长沣也没亲热一回。

  主要两个宝儿太小,小明珠精神头又好,好容易把她哄睡着了,往往她又尿片子了。

  觉察到穆长沣眼底的□□,宴云局促的侧过头,小声说:“万一……把孩子吵醒了怎么办?”

  穆长沣已经快手快脚的把两个孩子安置在碧纱橱里。

  其实古代的碧纱橱,是用木材在屋里单隔出一个小房间,内挂门帘设置床榻,让孩童睡觉的时候,稍有动静,父母便能听见。

  既然孩子有动静父母能听见,父母有动静,孩子也很容易听见啊。

  “若叫出声来,吵醒了他们俩……”宴云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因穆长沣已经将宽腰带和玄色大氅、外层夹棉锦袍都脱了去,只穿着贴身中衣过来。

  薄薄的衣料勾勒出他精干的身材,虽没脱光,但沟壑分明的腹肌隔了一层布料,显得更加诱人。

  穆长沣撩开一侧衣襟,将蜜色肩胛暴露在灯下,又将宴云的脑袋按进自己颈窝,哑沉着嗓子说:“若想叫嚷,便咬住我。”

  宴云……

  一夜无言。

  第二日一早,穆长钧果然满怀抱着京城有名的早点小吃,兴冲冲的过来继续和穆长沣叙兄弟情。

  他眼尖,立刻发现穆长沣虽穿着高领衣裳,脖子上红红青青,累叠着好几个牙齿印。

  “大哥你怎么伤的这么重?谁敢老虎头上捻虎须……”

  穆长沣气势十足的一瞥,穆长钧连忙噤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男嫂子果然生猛。

  “你嫂子和两个孩子都睡着呢,小声些……”

  两兄弟对坐着用早点,穆长沣提点弟弟:“既然你最擅长吃喝玩乐,便把自己的能耐妥善用好。再过几年,我始终会带着你嫂子和孩子们回西宁城,到时候你留在京城,我们兄弟俩互为照应。”

  穆长沣的话,让穆长钧肃然不语,良久,才重重点了点头。

  兄长话里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

  从小到大,他耽于玩乐,不受父亲喜爱,母亲虽维护他,也对他声色犬马不干正经事多有微词。

  他喜研究杂书,喜填词作画,极擅长品评美酒好茶,这一特点,生平头一遭,有人予以肯定。

  京城中官宦子弟、勋爵后代、乃至诸李姓王侯贵族的后裔,大多雅好醇酒美人,古玩杂学。

  大哥是让他居于京城,一边玩一边打探消息,做他千里之外的耳目。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

  转眼间到了年关。

  除夕夜雪花纷飞,宴云喜气洋洋的说:“看来,明年是个大丰年,老百姓们日子好过了!”

  他们一个大家子,过了团团圆圆的除夕夜。

  刘夫人不但给两个孙儿丰厚的红包,连宴云也有。

  而且给宴云准备的最多,除了金锞子、玉如意外,还按照当下青年公子时兴的穿戴,帮宴云准备了十来套衣裳饰物,极尽奢侈名贵,将唇红齿白的宴云打扮的像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因着孙儿和穆长沣的关系,刘夫人不但彻底接受了儿媳妇是男子的事,还对宴云疼爱有加。

  经历过种种,宴云虽理解刘夫人自保和保护将军府的心,但不可能真和她做情同母子的一对婆媳。

  不过,本朝百善孝为先,面儿上两人毫无嫌隙,说说笑笑,婆媳尽欢一点问题也没有。

  十五那天,宫中传宴。

  席间,小皇帝亲自敬宴云酒,感念宴云护驾有功。

  小皇帝给穆大将军的男妻子涨脸面不说,还金口玉言,请他担任一等医官,闲暇时指导医官们外伤疗愈的方法。

  宴云又惊又喜,看向穆长沣。

  自己受过重伤后,穆长沣便把他看的很紧。

  那种恨不得将人叼在嘴里,片刻不离的样子,宴云真觉得有一点病娇呢。

  但照顾孩子之外,宴云很想出去做点事情,末世治疗外伤的方法精妙,远胜过封建王朝的保守疗法,若能传开,也算造福百姓,宴云也会很有成就感呢。

  今日小皇帝能开这个口,自然是穆长沣私下和他通过气。

  从宫中离开时,穆长沣牵动唇角,仿佛很淡漠的说:“不过小事,不必感激。若你真想感谢,也可以主动亲一亲我。”

  嘁——

  宴云嘴唇撇的老高,装作不情愿,还是等穆长沣放松警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住他脖子,在男人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十五晚上,烟花灯节,爆竹荜拨,这一日,也是风气较末世保守得多的封建王朝里,难得的允许青年男女外出玩乐的一天。

  孩子们在祖母身边照顾,两人没有后顾之忧,离宫后便手牵着手逛灯会。

  突然,城楼上燃起绚丽烟花,一时间所有人都引颈仰头,朝天上看去。

  穆长沣一手护着宴云,将他纤长的身子拢在自己缀着雪白狐皮的大氅内,一面抬头看去。

  所有人都在看烟花,宴云却情不自禁的看向穆长沣英俊的侧脸。

  这张脸被烟花一时照的透红,一时照的电紫,修长乌黑的睫毛,承载着明丽的光泽,是他眼中世上最美的风景。

  最后无数姹紫嫣红,化为绽放满天幕的盛世牡丹,最后散做点点星光,坠落于市,仿佛一场旖旎绝美的梦幻。

  穆长沣回过头,宴云心跳莫名加速,忙看向一旁的燕子灯。

  穆长沣以为他喜欢那盏灯,便找老板问价,谁知老板笑吟吟说:“猜中最难的灯谜,便将这盏灯送给公子。”

  穆长沣蹙眉凝思许久,竟真让他猜中灯谜谜底,老板看看他身边秀美绝伦的小公子,将燕子灯递了过去。

  “多谢。”

  宴云雪白的手指摸着精致的灯,一圈走马飞转的灵巧燕子上,写着一行秀丽的字。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引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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