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这话说得,其实有点儿自不量力了。

  他让穆长沣相信自己,穆长沣却绝不是一个轻信他人的人。

  所谓兵不厌诈,穆长沣从小熟读兵书,父亲在世时跟着老将军浴血沙场,佩剑十二岁便见血开刃。

  他深知以千万人命为注的战场上,战况可以瞬息万变。跟在自己身边谨小慎微的随侍,也可能是心机深沉的敌方斥候。

  是以,穆长沣从不曾将后背亮给别人,除非是和他同在演武堂苦到大的一二知交。

  况且受伤后,远近有名的大夫走马灯似的来了个遍,连个敢承诺让穆长沣拄拐站起来的人都没有,宴云好大口气,竟说穆长沣“一定”能站起来。

  为了加强自己的可信度,宴云还抿紧嘴唇用力的点头,小脸蛋红扑扑的,去掉假发髻之后半长不短的头发,也在脑门顶上翘起一簇,看上去有些可笑。

  穆长沣却没笑。

  他胸口涌动着少有的热流,半条腿踏进鬼门关的凉气都被搵走了。

  这世上,竟还有一个人坚信他能重新站起来。这个人,竟是他从不曾期待过的新婚妻子!

  “信我,活下去。好好活着,总会有好事情发生!”宴云攥紧了穆长沣无法动弹的宽掌,指腹在他掌心用力按压。

  他现在不就掉进蜜罐子里了?将军府的大米饭管饱,鸡腿又大又饱满!

  良久,穆长沣迟疑着刚要点头,宴云“唰啦”一下把他另一只脚上的白袜脱了下来,小心的再次抱着他端坐于浴桶中,又添了热水,之后双眼放光的看着穆长沣。

  看得穆长沣莫名的有些紧张。

  这一定是他的错觉,为何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条大鸡腿,正被颜玥儿虎视眈眈的盯着,下一刻,就要被她拆吃入腹了?

  宴云盯着穆长沣。

  他是他生平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领兵千万的大将军,此刻乖巧的被他摆好姿势,后背抵着浴盆的一壁,两只修长的手搭在盆沿上,他低垂着头,宴云居高临下的看去,他浓长笔直的黑睫压着眼,下颌瘦削,黑发如浓墨,贴在他苍白而俊美的脸颊上,挡住了胸前依旧隆起的肌肉。

  老话说的真对,饱暖思□□。

  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十九年里,宴云从没想过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事情。

  穿过来每顿都能吃饱肚子后,他就想……就想……

  宴云甩甩脑袋,把杂七杂八的想法都甩出去,仔仔细细的帮穆长沣洗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洗到某一处时,穆长沣的脸再次无可避免的红了。

  宴云暗暗感慨,大将军吃什么长大的,这里也比常人伟岸得多,和他一比,宴云自己的只算是小小一点……

  灵识里的小绿苗,也跟着探头探脑,胖嘟嘟的叶片欲伸不伸的,树身来回微晃,像是怪不好意思的。

  穆长沣的目光随着宴云的手移动,新娘子那双纤细却略显粗糙的手抚摸过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麦色和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瘫痪后,穆长沣颈部以下的身体失去了大半感知能力,但宴云指腹的触感,却透过肌肤表面传到身体的深处,这感觉非常的奇妙,好像他的身体,在宴云的接触下,一寸寸慢慢的活了回来。

  洗完澡,擦净身上的水,宴云深吸一口气,竟神勇异常的把穆长沣抱回了床上。

  穆长沣被他公主抱走了五六步,稳稳的回到换过的新床单上,在心底给新婚妻子叫了声好。

  颜玥儿出身文官世家,却有一身奇大的力气。

  她一双玉手只用来写字绣花,却不能舞大刀弄长枪,真是可惜了。

  宴云洗出了一身的汗,衣裳湿透,并不好立刻回到床上去,正好浴盆里还剩下不少水,穆长沣都不出门,身上只有浮灰,洗过后水也并不脏,他便想趁机也洗个澡。

  他觉得穆长沣没兴趣看他,但还是把浴盆移得远些,又找到靠在角落的一扇屏风。

  洗之前,他还回头看了穆长沣一眼。男人躺靠在水红色的鸳鸯莲叶大迎枕上,闭上眼似又睡了过去,他这才放心大胆的脱掉了所有的衣裤,午后明亮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他褪去衣服后—纤白细长的身体上。

  水声哗哗的响起,穆长沣侧过头,睁开一只眼。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对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

  其实穆长沣一向对女人没兴趣。

  和弟弟穆长钧完全相反,军中将领拉着少将军去喝花酒,他盛情难却只去过一次,对纱罗、胭脂水粉和簪环妆点起来的美人儿毫无兴趣,也不想探究红罗舞裙的曼妙风光,略喝了两三杯酒,便冷着脸匆匆离去。

  父母亲给他成年后安排的通房丫鬟,每每在他练武后洗浴时投怀送抱,他只觉得聒噪麻烦,告诉她们若是闲了就多扫扫地。

  最后,那两个千娇百媚的丫鬟被弟弟穆长钧勾搭了去,父亲勃然大怒,穆长沣难得的帮弟弟说好话,反正他也不喜欢,既然她们和弟弟……三情相悦,不如成全他们。

  长久以来,繁重的军中事务压制住了穆长沣对自己的怀疑。

  或许他和大部分男人不同,他不喜欢女子。

  但……为何他忍不住的,想多看看颜玥儿?

  颜玥儿一定不知,那扇双面绣的屏风透过光照,简直薄如蝉翼。

  颜玥儿白腻的后颈上耷拉着几缕略长不短的黑发,被光照的半透明,肌肤如白玉一样美好。

  新婚妻子瘦得厉害,细细的臂膀一如孩童,上臂没有戴京城仕女们时兴戴的臂钏,伶仃的手腕也空荡荡的,没有叠戴金玉手镯。

  穆长沣狐疑的眯起眼。

  颜府对待颜玥儿,似乎和传闻不太一样。

  所谓娇宠中的掌上明珠,莫非只是表面功夫?

  纤细的手执起葫芦勺,引水自发顶冲下,新婚妻子的身量远比寻常女子要高挑的多,胸廓和腰身却异常细窄,是荔枝白的一窄条,胸口毫无起伏,平坦如京城的朱雀大街。

  卸去所有装饰的颜玥儿,不像是传说中风流多情的美貌千金,更像个秀丽的少年郎。

  连平平的胸口,也平的很可爱。

  宴云洗着洗着,突察觉到异样,猛的一回头。

  一切如常。

  房间空旷而安静,穆长沣已经睡着了,午后的流光照在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上,他的薄唇终于有了一点血色,淡淡的红,特别可爱。

  唉,别瞎想了。

  宴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肋条分明,没啥可看的,大将军怎会偷窥自己呢?

  他在装女人,又不是真正的女人,大将军他真正想看到的,是真正的颜玥儿,而不是头发都没有的他。

  但归还大将军前,这三个月里,他可以多……多照顾穆长沣些,回馈一万两金子的巨额报偿。

  同时他也发现了,灵识里的小绿苗,似乎格外的喜欢穆长沣。

  敲重点,是小绿苗喜欢穆长沣,不是他宴云喜欢。

  帮大将军洗澡的时候,他的手多摸一摸穆长沣,小绿苗就欢喜的左右摇摆,肉眼可见的,树干粗了一小圈儿不说,叶片也从稀稀疏疏变得多了一点。

  或许,他的木系疗愈异能,能通过和穆长沣的亲密接触,刺激得有所发展?

  洗过澡,宴云披着湿发,一面擦着,一面翻找替换的衣裳。

  颜玥儿陪嫁的箱笼倒是送过来了,里头只有一些衣服,并无其他贵重物品。

  真正的千金小姐身量应该是很娇小的,喜好华服,衣裙上都有繁复的绣花,装饰金银,拎起来又短小,又沉甸甸的累人。

  或许,他可以省个事儿?

  又回头看看熟睡中的穆长沣,宴云打开大将军的衣柜,拎出一件杏黄色的长袍子裹上身。

  袍子穿旧了,带着一点穆长沣的味道,袖口勉起三层才勉强露出宴云自己的手腕子来,而袍角则轻飘飘的拖在地上。

  宴云赶紧拎起袍子,三两步回到床上。

  穆长沣半闭着眼,隐约可见一双笔直纤长的腿,白生生的影子一晃。

  热气旋即贴近他。

  见穆长沣午睡得安稳,宴云放下两侧纱帐,小心翼翼的贴近男人。

  他只想做一个实验而已,试试看他两臂搂着穆长沣,小绿苗会不会长的更快一点。

  灵识里的绿苗果然扭动成了S型,十个肥肥的叶片羞涩的挠了挠树冠后,就慢吞吞的,毫不犹豫的朝穆长沣中衣敞开的胸膛伸过去。

  弱小的灵识绿苗缺乏现实中深入的能力,很不满的戳宴云。

  贴贴,要贴贴,更近的贴贴!

  宴云涨红了脸,长长的叹气,真不是他想摸穆长沣的胸肌,都是这棵色树!

  穆长沣装睡装的有点子辛苦,毕竟他卧病在床,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很厌倦了。

  直到妻子回到身边,他才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体验,原来结发夫妻,刚洗过干净的黑发贴近,徐徐缠绕在一起,散发出芬芳,竟是这样一种缠绵美妙的感觉。

  下一刻,他发现妻子的手,从原本搂着自己胳膊,突然抬了起来,春葱般白皙的手指,微微的颤抖两下,然后毫不犹豫的撩开他的素单中衣,五指伸开,紧紧贴在他的胸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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