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雪行客【完结番外】>第十一章 骑马

  苏和婉难得正经跟他说上几句话,但是这几句话说得都让苏枕寄莫名不太舒服,他只嗯了一声,就出了门。

  这几天用过晚膳,柳昔亭总会来找他“说话”,苏枕寄远远就看见柳昔亭已经坐在石桌旁等他了,苏枕寄却突然有些心虚,踌躇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但是柳昔亭已经迎过来,高高兴兴地说:“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苏枕寄歪了歪头看他,就见他从背后拿出一个纸包,还未打开,苏枕寄就闻到了山楂的香味,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包红亮的山楂糖。

  柳昔亭最近似乎心情都很好,跟他说起话也很欢快,多了许多孩子气的感觉,见他吃了又说:“上次看你爱吃,但是岛上没有山楂,正好前段时间管家让人出岛去外面店铺收账,就给你带了些,这个的味道和上次的比起来怎么样?”

  不知道是因为山楂糖,还是因为柳昔亭,苏枕寄的心情也变得晴朗,终于把刚刚那些不快的情绪抛在了脑后,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很好吃。

  但是今天的山楂糖他吃了两颗就有点难以下咽了,他们像往常一样钻进书房以笔代口,苏枕寄时不时看他一眼,总觉得良心难安,很想把真相都告诉他,但是他想起苏和婉的话,下笔时只写了:“我们很快就要走了。”

  苏枕寄不知道柳昔亭听到真相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副表情——他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嘴唇逐渐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线,很久才动笔:“你们要去哪里?”

  苏枕寄写:“我不知道。”

  柳昔亭的脊背都没有刚刚那么挺拔了,整个人有些萎靡,他写道:“你走了,就没有人可以陪我玩了。”

  有些话如果要从嘴里说出来,柳昔亭一定是说不出来的,但是如今可以用纸笔来传达,他似乎也比往日更像个孩子一些。

  苏枕寄很想告诉他,自己甚至连姑娘家的外表都是骗他的。但是他挣扎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担心自己贸然的坦白会把他们拉入危险的境地。于是他用毛笔戳了好半天自己的下巴,才莫名其妙地写了一句:“我是不能嫁给你的。”

  这句话写完他自己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柳昔亭却从耳朵到脖子都红透了,整个人像是要从头顶冒出煮沸的白烟。

  柳昔亭觉得应该辩解一下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好歹挽回一下颜面,让场面不至于这么难看,但是他甚至都没有动笔,脱口而出:“为什么?”

  苏枕寄仍然是刚刚那副一脸为难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么伤人的心,他想了半天托辞,突然摸到自己脸颊上的那道假疤痕,于是写下:“我脸上有疤,很难看。”

  柳昔亭连纸笔都顾不上拿了,忙说:“它一点也不难看。”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太过失态,柳小公子有些坐立难安地用手指紧紧扣住了桌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才说:“在你的脸上,它就像月亮,也很好看。”

  苏枕寄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觉得疤痕好看,惊讶了片刻,自己又摸了摸这道疤痕,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然地盯着他看。

  一时之间柳昔亭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很颓然地垂了头,没有底气再去看他,犹豫了很久才说:“我……我要不然……”他正想说“不然就先回去吧”,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枕寄扯了扯他的袖子,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你上次吹的曲子很好听,能再吹一次吗?”

  此时月上柳梢,埙声悠扬,被惊动的鸟雀发出翅膀的扑动声。柳昔亭今日心情并不算愉快,吹出的曲子不像往日轻松。曲子吹到一半,短暂地顿了顿,柳昔亭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已然昏昏欲睡的人,手指颤了颤,将这首曲子慢悠悠地吹完了,此时的曲调较刚刚终于轻快了许多。

  这几日两个人别别扭扭的气氛似乎已然烟消云散,反而更加形影不离。苏和婉只提醒过那一次,见他听完情绪低落好几日,也就不再多说,只当让他开心一段时间,往后反正也是各走一边,现下让他由着心意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现在柳小公子连练剑都不避着他,甚至还会动手教他几招防身的剑法,卓青泓看着感觉牙根都要酸倒了,很自觉的远远避开,懒得多说。

  这天柳昔亭练完剑,两个人待在花园的凉亭中,石桌上摆了笔墨,写过的纸张已经堆了一沓。没多时就听见老管家远远地喊:“公子!公子!”

  苏枕寄正在写字给他看,写了一半听见喊声就停了笔,抬头去看。但是柳小公子还在专心致志地等他把话说完,见他停了笔,也抬起头来,说:“你看什么呢?”

  苏枕寄遥遥指了一下,柳昔亭这才瞧见老管家慢悠悠地往这个方向晃过来的身影。但是柳昔亭也不甚在意,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衣袖,说:“那你也要先写完。”

  苏枕寄盯着他看,莫名的一笑,柳昔亭也不知道领会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睛也别过脸笑起来。

  老管家到了跟前,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柳昔亭赶紧收了笑意,又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说:“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说:“半个月后是夫人的生辰,今日有几位客人,专为贺寿而来的。”

  夫人有孕后便把旁的事情都尽量简化了,但是往年夫人的生辰都是要大办的。柳问霁怕也是被不停歇的波折冲昏了头,再加上夫人有孕,他心里紧张,忘记柳家正让人盯得紧,现在又一反常态,估计是招来了外人的疑虑。

  柳昔亭心里这么盘算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夫人有孕的事情不能张扬,于是他看了苏枕寄一眼,说:“那我去前面招待一下客人,我让人送你回去。”

  管家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院子,又看了看柳昔亭,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招呼过来两个丫鬟,好生生地叮嘱了,看着苏枕寄回去,柳昔亭这才离开。

  这几日苏和婉再次提出要离开,并且已经向柳氏夫妇辞别。苏枕寄心内有些莫名的焦灼——自从说家里来了客人,柳昔亭似乎就忙碌起来,苏枕寄已经有两三天没见到他了。

  这天苏枕寄坐在他们时常见面的湖边喂鱼,鱼食还没撒几下,就看见阔别好几日的柳小公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他的穿着和往日不太一样,曳撒外穿了件赤色罩甲,束发也格外精神。此时天气已然转凉,柳昔亭还多穿了件挡风的氅衣。

  柳昔亭看起来是一路急匆匆赶过来的,额发都被汗浸湿了,气都还没喘匀,忙问:“你要走了吗?”

  苏枕寄摇摇头,想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柳昔亭在他对面坐下,说起话来也急匆匆的:“我在陪客人,一直没得闲,刚有空我就过来了——待会儿到外面骑马,你去不去?”

  苏枕寄倒不是不会骑马,只是他虽然已经扮了许久的姑娘家,但是很多行为动作难免显得不够姑娘气,为了避免露馅,苏和婉提议他尽量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不动弹就不要动弹。

  但是苏枕寄也闷了很久,听柳昔亭说出去骑马难免心痒痒,于是此时面露难色,自己在心里暗暗估算这个马到底是骑得还是骑不得。

  柳昔亭见他半天不说话,却又是另一番想法,悄悄的挪近了些,声音也低了些,说:“我娘亲的生辰快到了,穆盟主打发人过来贺寿,你猜来的是谁?”

  这话他问了,却并不是想要答案,忙又说:“是盟主的孙子,也就是他儿子穆绍祺唯一的儿子,年纪和我一样大——毕竟是穆盟主派来的人,我爹就让我多陪着逛逛。”

  柳昔亭这话说出来是为了解释一下自己这几天在干什么,但是苏枕寄没听出来他的这层意思,只是点点头,继续纠结自己的事情去了。

  柳昔亭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太高兴,忙又说:“我是想叫你一起的,但是外人在……我们不好说话。”

  柳小公子不好意思直说,东拐西拐了半天,见苏枕寄终于在纸上写字,以为他要表态,忙拿过来看,只见他写的是:“我有点想去骑马。”

  看完这行字的柳小公子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愣神了半晌,才说:“骑马……好啊,不过我家最近新进的马还没驯好,我怕伤到你,不如……你和我共骑,可以吗?”

  苏枕寄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他们刚刚走出院门,苏枕寄就瞧见个眼生的公子哥——说是和柳昔亭同岁,却瞧着比他矮上一头,通身都是气派,一身衣裳尽挂着黄金宝石,看模样就让人觉得不是个好相与的。

  柳昔亭见了反而一怔,看了眼苏枕寄,才说:“这就是穆家的小公子,穆归云。”

  穆归云的眼神很不客气的将苏枕寄扫了一个来回,才说:“说好去骑马,你捎个丫头干什么?”

  柳昔亭看向苏枕寄,转回头一笑,说:“我今天答应了要陪她骑马。”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柳昔亭希望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能自己离开这个院子。

  穆归云哦了一声,说:“那好吧,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