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店铺的装修,俞旼珏细心地在纸上画了大致的设计图。

  大煦的纸卖的很贵,俞旼珏手头上的这些纸,还是苏和之前给的。

  纸张是次等纸,卖的不算贵,但苏和平常也舍不得用,习字时都是用的竹简。

  俞旼珏一共画了两张,一张是平面图,另一张是立体的细节图。

  还自己磨了块水滴形的小薄木板的牌子,在上面用不同字体的福字画了副裸眼立体佛陀图。

  民间有说男戴观音女戴佛。

  俞旼珏原想画观音,但再想到自己是别人口中还俗和尚的出身,画观音不合适,这才画了佛陀。

  正面是佛祖,反面写了平安二字。

  平安二字的字体,用的是楷书。

  楷书又被称为正书、真书,很适合用于写书名牌和横匾。

  景赪看过俞旼珏画的两张图纸,又拿起桌子上的牌子看。

  牌子上已经钻了一个小孔,正面的佛陀画的栩栩如生,仿佛多看一眼,佛陀就会显灵于眼前。

  俞旼珏这会正在小心地给青鱼石钻孔。

  孔钻好之后,俞旼珏取出先前问马婶子要的红绳子,先将青鱼石穿好,又去拿景赪手中的牌子。

  俞旼珏向景赪伸手:“阿九,先让我将绳子穿上。”

  景赪将手里的牌子递了过去。

  俞旼珏接过牌子,将牌子同青鱼石穿在一起,然后细心将红绳子系了个平安结。

  “好了,好不好看?”俞旼珏将青鱼石拎起来给景赪看,“适合给小女孩儿佩戴。”

  景赪拿过来放在手中,又细心看了一番,才道:“只适合小孩子佩戴?”

  “大人也可以佩戴,不过大人戴着也只是好看。”俞旼珏将桌上的纸笔同杂物收拾干净,“等明儿交了赋税,我就将这图纸交给苏村长,待铺子装修好,咱家的葛根粉就能摆在店面里卖了,不仅卖葛根粉,我还能收租。”

  俞旼珏将图纸小心叠好,放在枕头低下,然后拍着床板对景赪道:“阿九,睡觉了。”

  景赪这才将手里拿着的青鱼石放在床头,转身去闩门。

  俞旼珏躺在床上,看着景赪的背影,有些调皮道:“阿九,往后我就是有店收租的人了,你说我店里还缺了些什么呢?”

  景赪灭了火把,闩好门,借着透过竹墙缝隙的月光,慢慢走到床边,低声道:“愿闻其详。”

  俞旼珏将被子拉过头顶,捂着自己的脸,在被子低下含含糊糊道:“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景赪在俞旼珏身旁躺下,枕着冷硬的竹枕,低笑着道:“容我揣想揣想。”

  反正你绝对猜不出来。

  “好啊。”俞旼珏在心里偷乐。

  次日清晨,却不见朝日,满天阴沉沉,颇有点山雨欲来的感觉。

  俞旼珏从灶房里端着炒好的青菜出来,再次抬头望天。

  “这天儿瞧着像要下雨,”俞旼珏心里在想着今天村里要交赋税,怕谷子会被雨淋,“也不知村长他们要挑着谷子走多远。”

  景赪从屋里出来,站在走廊上望了一眼天空,同俞旼珏道:“要将谷子挑到官道上,不过也要等到听见差役铜锣开道,他们才会出去。”

  看来是要等官差到村里下通知,村里人才会挑着担子出去。

  也对,否则如果官府有事不来,岂不是一村人白白等在官道上。

  耽搁时间先不说,万一碰上土匪,那还得了。

  “那就好。”俞旼珏这才放下心来,同景赪进屋里准备吃朝食,“如果下雨,就无法进山砍柴火,我怕冬天下雪,不够柴火取暖。”

  “不怕,下雪前,山里纵然下雨也很快会干,到时候我们再进山。”景赪为俞旼珏盛了碗糙米稀饭。

  “也对。”俞旼珏想到秋季天气干燥,雨后的泥土很快变干,进山的小路不会变得泥泞,至于湿的柴草,砍回来堆在院子里,冬季有太阳时不时晒上两天,估计也够冬天取暖用。

  毕竟柴房里也堆了不少柴草,咱也是有半壁干柴的大户人家了。

  俞旼珏笑眯眯地吃着菜,坐在对面的景赪,抬眸望过来一眼,眸中带着笑意。

  吃过饭,天越来越暗,俞旼珏将晾在屋后走廊上的衣裳收回屋里,怕如果真下雨,会被打湿。

  坐在床边刚想叠裤子,忽然听见远远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铜锣声。

  现在来收赋税?

  俞旼珏走到屋外看了眼,没看见村里人,只听见铜锣声越敲越响。

  景赪坐在桌边,正看着俞旼珏昨日画的佛陀、写的字。

  “今日交了赋税也好,先前听村长提了一嘴,讲是新谷子入仓,容易引来土匪,交了赋税,土匪知道村里剩的粮食不多,就不会来。”俞旼珏总觉着这事儿听来很蹊跷,“土匪这么讲道义的?没粮就不来了?”

  电影里的土匪可没这么好心,通常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有些村里经过天灾人祸之后,总会消失好些人 ,这些人之中,死的死,活着的,有落草为寇的,日后通常也就避开了自家原先的村子。”景赪漫不经心道,“有些离山匪窝近的小村子,山匪也会绕开,朝远的富饶的村子去。”

  俞旼珏听了觉着不可思议,这算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典范吗。

  “阿九,你说大煦……土匪山匪多吗?”

  景赪脸上露出些许生厌的表情,沉声道:“多,自各州官不再听命于朝廷之后,越发的多了。”

  俞旼珏叹了口气。

  朝廷官府都已经乱了,底下的老百姓想要不乱,确实有点难。何况就算是太平盛世,也总会有不平之事发生。

  “诶,真是难为景大将军了。”俞旼珏嘀咕了声。

  景赪把玩青鱼石的手指一顿,抬眸凝视着俞旼珏,略诧异道:“阿珏这话是何意?”

  “就……大煦现在表面的平静和平衡,全靠景大将军的名字在撑着,”俞旼珏脸上露出担忧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想着要对付他,希望他能藏的好好的,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藏?”景赪一抬眉,嗓音带笑,“阿珏何以要让他藏起来?他该身先士卒,冲在最危险的地方。”

  “军营里那么多人能带兵打仗的,多他一个不多,但如果大煦少了他,就真的乱了。”俞旼珏看着景赪,认真道,“他年少成名,在战场上杀敌多年,大煦军营因为有他在,才能一心同归众心成城,他如果出事,会乱了军心的。”

  古代和现代不同,古代是封建社会,信命,敬神鬼,供献皇家,服侍主者。

  单只一场战役,都知道临阵换将乃兵之大忌。

  更何况是所向无敌,所向披靡的景大将军。

  现在的大煦之所以还能不乱,是因为有景大将军在,民心才稳。万一景大将军出事,民心会大乱。

  朝廷早已经名存实亡,好在还有景大将军让百姓们凭恃着,如若景大将军也出事,百姓们只会觉得天要亡大煦,说不定会仗都不打,拱手让出国土。

  毕竟将领士兵都是从百姓中征招的,若士气低糜,又怎打得了胜仗。

  景赪听着俞旼珏说得话,勾起唇角轻声道:“阿珏如此高看他,何不同我去趟吉州,说不准能同他见上面。”

  “诶?”俞旼珏吃了一惊,瞪着眼睛道,“阿九同景大将军相识?”

  “不可说。”景赪扬眉道,“到底相不相识,阿珏随我同去吉州,便也知晓了。”

  “阿九先前说过,有两处家宅,那看来其中一处便在吉州。”俞旼珏笑道,“好啊,待冬天过了,春夏交接的时候,我们如果有空,就去一趟吉州,阿九出来许久了,也该回家瞧瞧了。”

  ……不知道阿九回了家,还会不会再同我出来……

  俞旼珏笑容慢慢变淡,扯扯嘴角道:“要等天暖再做决定,冬天我可不出远门。”

  景赪点头:“好。”

  俞旼珏看着景赪的脸,抿着嘴不说话。

  现在都还没决定什么时候才去吉州,就已经开始舍不得阿九了。

  诶,但总不可能一辈子同阿九在一起……等阿九回去后,我到时再救个人,就又有人陪着我了。

  然后等我的店面赚到钱,我也可以抽空去吉州看阿九。

  景赪见俞旼珏脸色有异,蹙眉道:“阿珏?”

  俞旼珏自己想通了,心头也舒坦了。

  “阿九,你说我们到时候去吉州,我该准备些什么礼带过去?”俞旼珏凑到景赪身旁道,“吃的就不带了,我想想现在缺什么吧。”

  俞旼珏的脸色又变得明艳,景赪凝视了他的脸好一会,似在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没事。

  “阿珏无需……”景赪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吵杂声传了过来。

  声音很近,似就在附近。

  “怎么这么吵?听着人数还不少。”俞旼珏起身走到门外。

  景赪听着声音,敛眉戴好草帽,特意又压了帽檐,这才走出门外。

  院子外果然来了很多人,大多都是三山屏的人,几位村长同方五他们都在。

  另外那伙人,衣着光鲜,表情嚣张。有几个着相同窄袖短打,脚穿黑靴,腰间挂着长刀长剑。

  这些人难道是官府差役?

  俞旼珏心头一紧。

  “这位想必就是俞公子了,冒昧打扰,望俞公子见谅。”说话这人身穿灰青色长袍,岁数大概四十开外,腰间只简单一条束带,应该是管事、管家的身份,正隔着篱笆院墙朝俞旼珏躬腰。

  俞旼珏回以对方一礼:“我是俞旼珏,请问你是?”

  说着,走过去拉开篱笆院门。景赪草帽的帽檐压得很低,站在走廊上望着这边。

  “在下赵青,乃是卫郡石卢县赵府的大管家,这位乃我赵府赵大老爷。”

  俞旼珏早就留意到对方口中说得这位赵大老爷。

  岁数大概在四、五十岁间,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一身华袍,腰间鞓带嵌着一排宝石,还挂着大块的玉佩。

  俞旼珏穿越以来,这是第二次看着人身上穿的衣服是有多种颜色的。第一次,是景赪穿的那穿衣服,虽然破损严重,但好在颜色仍然鲜艳。

  其余见到的三山屏村民穿的衣裳,包括他自己同景赪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灰扑扑的颜色,看着又脏又旧,确实也是又脏又旧。

  俞旼珏在打量赵大老爷的时候,赵大老爷也在打量着俞旼珏。

  “俞、俞公子……”

  苏村长几人就站在院门外,这时正要说话,一旁的差役猛地将手中大刀横了过来,同时喝道:“没问你话,一旁呆着去!”

  差役手中的大刀虽然没出鞘,但俞旼珏知道,这是祸事找上门,怕是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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