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已经入冬很久了,烈阳将雪烤化,又被寒风吹过冻在一起,路面结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的冰,叫人走的颤颤巍巍,马儿的蹄子也跟着打滑,一路上就没有安稳过。

  夏霖芷被晃得晕晕乎乎,从来没有晕车这么严重过,她憋着已经涌到喉管的东西,脸色发绿,状态很不好。

  “师傅,还有多久啊?”夏霖芷忍着难受,将头探出窗外问驱车的车夫。

  车夫明显也不好受,只不过常年跑路,还算是习惯,脑袋有些晕晕的,看了看前面的路,安慰道:“姑娘再忍忍吧,前面就到客栈了,到哪里歇歇脚,姑娘就走水路吧。”

  “水路,水上不会结冰吗?”夏霖芷疑惑道。

  按说她现在虽然出了京城的地界,但是算起来也没有走多远,就京城那冻死人的气候,哪里可能还有流动的水让人从水路走的。

  这车夫忽悠她的吧。

  京城最南面在南国地界上还是偏南,虽然身体的寒冷确实让人难以忍受,但是水面上顶多只结一层薄冰,行船的人往里扔个石头就能轻松砸开,只要不飙船速,水上通行还是可以保证的。

  而且京城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寒风在向北走,况且此处还要偏南。春节也快到了,春天昭示着万物复苏,湖面也就慢慢解冻。

  车夫简单的跟夏霖芷解释了一下,便马不停蹄的向着客栈赶过去,说实话,这么长时间的在打滑的路面上驾车,他这把老骨头也是有些受不住。

  车夫虽然身体不适,但是娴熟的驾车技术还是很快的带着夏霖芷到了不远处的客栈休息。

  她离开京城已经差不多有七日,京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她也没有怎么关心过。

  但是客栈里的声音还是被她不经意之间听到了。

  “你听说了吗?汗元反了。”

  “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就反了?那汗元的质子还在京城,汗元王连他亲儿子都不管了吗?”

  夏霖芷本以为京城的事情应该是贺衍弄出来的,没想到现在他反而成了受害者。

  看着老谋深算的,究竟行不行啊。

  夏霖芷想着,听的更起劲了。

  “你不知道那父子俩关系本来就不好吗?汗元虎视眈眈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是等到什么机会了,突然就反了。”

  “那世子也是够惨的,被扔到别国不管不顾,现在还被他老爹要坑死了,唉,挺好的一个人,就是运气太差了。”

  “是啊是啊,陛下一直那么偏爱贺衍,如今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两个人正聊的热火朝天,忽然一个穿着盔甲,腰间佩剑的人走了过来,一只手揽着一个人,将头探到两人之间,冷着脸道:“两位,不该说的事情,还是希望你们自觉一些,嗯?”

  两人瞬间吓得不敢说话,点头如捣蒜,惶恐地注视着这大兵离开,但那大兵好像并没有走的意思。

  夏霖芷看着两个人不再讨论,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那边的事情,但是身边忽然就多了个人,那大兵冲着她来了。

  夏霖芷感觉不对劲,咽了口口水,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心虚,讪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知道,只是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

  完蛋了!以为出了京城就不会再有人认得她,她不想再带着那恼人的面纱便露出了脸来。

  夏霖芷强装镇定,“这位官爷许是认错人,我怎么可能是公主呢?”

  那大兵双手环抱,玩味的看着她,轻声道:“是吗?”

  夏霖芷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就是一个普通妇女,官爷也太抬举我了。”

  大兵笑了笑,一副我知道你再装什么的表情,道:“放心,现在皇城不安稳,我不会抓公主回去的,甚至,公主跑得越远,陛下才会更放心。”

  夏霖芷怔怔地看着那大兵,还是谨慎地否认了,她强笑道:“官爷在说些什么啊,我听不太懂。不过只要官爷不乱抓人,把我当成谁都行。”

  她态度谦恭,表情虔诚,像是一个从小抱着玩具枪的小男孩见到了真的军人一样,敬畏又崇拜,要不是那大兵十分清楚小公主究竟长什么样,他都要被夏霖芷这演技征服,甚至心底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

  “我说京城那帮人怎么这么蠢,这么多天都找不到公主呢。”

  夏霖芷气的拳头都要捏紧,这人怎么不能见好就收,不想抓人就赶紧走吧,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夏霖芷走之前特意把自己打扮成普通百姓粗布麻衣的模样,就是害怕自己穿着太过显眼容易暴露身份,如今她又一路奔波面色难看,饥肠辘辘,就更不像是公主的样子了。

  大兵听到旁边有人窃窃私语,“你说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公主殿下,这当兵的是不是想邀功想太久了,大街上抓个秀气点的女子久说是公主?”

  夏霖芷没有大兵那么好的耳朵,看着那大兵忽然笑了一下,抱了抱拳就走了,她很是摸不着头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人没有强制带走她的意思。

  这几日系统已经很少出面了,夏霖芷的警惕心也慢慢松懈下来,平平淡淡的几个月让她觉得自己只要离开京城,远离贺衍,刚来这里时候一茬接着一茬的事故就不会再找到她,自己也就可以老老实实地开始属于她自己的新生活了。

  在客栈休息了片刻,夏霖芷久顺着车夫的指引前往了水运的地方,找了个好心人搭着人家运货的商船顺水而下。

  越到南方,冬天的痕迹就越浅薄,甚至是一点冬天的影子都观察不到。

  “怎么样,你们这些京城的人还没见过我们江南的好风景吧。”

  陆兆不知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他兴致盎然的抱着胸,顺着夏霖芷的目光像前方水气氤氲的河道尽头望去,是一座巨大的,浑身爬满各种绿色的山脉,连绵不绝,隐匿在水雾之中,当真是造化钟神秀,老天爷的艺术品总是这般的让人震撼。

  夏霖芷回头看了一眼他,礼貌地微笑回应,“确实未曾领略过江南风景,对了,这船钱怎么算的?”

  陆兆摇头,“来者都是客,不过是顺路而已,谈什么船钱,要是姑娘不介意,我还愿意给姑娘安排住处,陆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房子,这南边每处都有我们陆家的产业,相遇即是缘分,姑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夏霖芷还没见过像他这么热情的商人,看得出这陆兆出身商贾家庭,但是没曾想竟然是个富豪,光从穿着和这货船看,还真看不出来陆兆是个富二代的。

  “公子家中这般富裕,还亲力亲为照顾家业啊?”

  陆兆脸色微红,竟然害羞了。

  “说起来也不怕姑娘笑话,我在陆家小辈里是最下面的人了,没什么能力,就只能跟着跑货。毕竟经商之家和贵胄不同,每一代的人都需要源源不断地积累家族产业,一环断裂,可能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夏霖芷点点头,她就是一个苦命的打工仔,曾经也幻想着做一个富二代,但是这么看来,官二代和富二代也并不是都那么好做的。

  她轻声安慰道:“没事,这个年纪就能帮家里分担事情,已经很了不起了。”

  陆兆哈哈笑道:“姑娘说话真有意思,我今年都二十了,姑娘看起来才十六七的样子,怎么说话这般老成?”

  拜托,老娘在那边都快三十了。

  夏霖芷尴尬地笑道:“是吗?”

  “公子,船舱里出事了,您快来看看吧!”

  忽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陆兆抱歉一笑,就随着通报之人下了船舱处理事情去了。

  夏霖芷闲的无聊,就跟着下去看热闹,这不看不要紧,夏霖芷被吓了个半死,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

  床舱里大部分人和她的表现一样,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几个胆小的拼命挤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就趴在栏杆边吐了起来。

  一时之间各种腐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原本状态还好的人也变得不那么好了。

  陆兆也捏起了鼻子,皱着眉问着周围正在打扫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就这么死了?”

  “不清楚啊,我们都在船舱里休息,忽然外面有声响,出来一看,人就已经没气了,流这么多血,我们现在都很害怕,谁知道那杀人凶手会不会继续伤人。”

  陆兆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安抚着众人,“大家先不要惊慌,我们马上就到码头了,现在开始大家都到甲板上来,不要单独行动,有异常一定要立即报告。”

  “是,公子。”众人纷纷回应,大家从船舱里鱼贯而出,甲板上瞬间站满了人。

  夏霖芷也是忍受不了跟着上了甲板,看到眼前这么多人,惊讶于这艘船竟然这么能装,甚至把下边那尸体可怕的样子都忘掉了。

  陆兆带着人处理完尸体,便抱歉的来到夏霖芷身边。

  “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让姑娘受惊了。”

  夏霖芷连忙摆手,“没事的,你们赶紧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比较好,到了地方快些报官才是。”

  “多谢姑娘了,一会到了,我会安排人送姑娘去附近的客栈休息,姑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他们就好,他们都是这里的老人,对这里比我熟悉的多。”

  夏霖芷点点头,示意他快去处理事情。

  陆兆抱拳道:“那便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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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恢复三千了,真不容易。

  感谢支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