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气味充斥在几人之间,夏霖芷方才那么说,也是知道这些人一时半会是不会杀她的。

  因为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压根没有开刃。

  夏霖芷能看得出来,还是要感谢那次路遇的蒙面人给她的那一下子,同样是刀,那个放在脖子上,只要轻轻移动,便能划出一道血口。但这一把,已经抵在她喉咙上好几次了,却一点伤痕也没有。

  她不傻,这群人压根就没打算杀她。

  也不等贺衍同意,几人就带着夏霖芷走远了。

  “小黑”和“书生”拉起被贺衍一脚踢得昏厥过去的老头,架着他也走了,根本不担心这个与他们实力相差巨大的男人突然动手。

  贺衍看着方才还人山人海,如今空空荡荡的街道,想到了刚把夏霖芷送回来的时候,皇帝跟他说的话。

  “玉霖啊,霖芷她是个好孩子,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朕如今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才能无愧于她母亲。不然朕此生都难以心安啊。”

  贺衍俯身道:“玉霖定当竭尽所能,护小公主周全。”

  皇帝见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笑容洋溢在他沧桑刻板的脸上,想要隐藏却已然没有那份力气了。

  “朕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朕这些日又是让你教太子习武,又是让你照顾着公主,说起来心里也觉得亏欠于你。只是你父亲那边的状况你也知道,朕请你帮忙自然是出于私心,也是想到时候能有理由,保你免受罪责。”

  皇帝是好心的,却不知道眼下这个他说着想要护着的人,一个本该卑微如泥,没有官职,却又混的风生水起,无人敢惹的质子,心里早就将他盘算干净。

  贺衍依旧循节依礼,行了个天揖,说着亘古不变的谢恩之语,心中暗道:“帮您做这些事,就当是对您的补偿吧。”

  他一个人在街道上立着,站到空无一人的街巷再一次塞满了人,他被挤在人群之中,思索着究竟值不值得。

  夏霖芷被带到了福来客栈,那束缚他的壮汉是个下巴上覆盖着浓密的胡须,长得像电影里开了智的金刚一般,与他同伙穿的正常的衣服不同,他身上穿着虎皮做的背心,腰上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筋,束缚着他破了几个洞的麻布短裤,活脱脱一个疯狂原始人的原型。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两位公主配合,不然我们就只能让你们二位的千金之体与粗糙的麻绳相处一段时间了。”

  夏霖芷是个知好歹的人,自己势单力薄,想要从他们手里逃出去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为了不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她自然是不会发疯去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情。

  “好嘞,只要你们别打什么坏主意。”

  那壮汉摇头失效,“不得不佩服,小公主想的真多。”

  夏霖芷看着他们锁上了门,便坐到夏呦鸣身边,“姐姐怎得这般忧郁?”

  方才那几个人打开门的时候她就看到夏呦鸣了,只是一直没有吭声。她本来是惊奇于为什么夏呦鸣也会在这,但很快就想通了,敢这般明目张胆在皇城劫走公主的人哪里有那么多。

  “贺衍呢?他没受伤吧。”

  夏呦鸣是稀里糊涂的被抓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客栈里了,她不敢轻举妄动,想着抓她的人总能见到,便一直老实的等着,却没想到再一开门,见到的竟然是夏霖芷。

  夏霖芷实话道:“受伤了,但是看起来不严重,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是你现在不应该担心四处找你的太子殿下吗?明明相比之下,他更危险一点才对吧。”

  夏呦鸣摇头,惨笑道:“诚如他们没有把我们就地处决,在南国的地盘上,还没有人胆大包天到在没有足够谋权篡位的本事的时候作死去杀皇室的人。可他就不一样了……”

  夏霖芷了然点头,没有再接后话。

  却没有看到夏呦鸣眼中的担忧和紧张。

  两个公主看着对方与自己一样脏兮兮的可怜模样,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夏霖芷初来这个时代,第一次见到夏呦鸣的时候,便有了对这个嫡公主的映像——一个冰清玉洁不染世俗的美人冰山。

  但今天这短短几个时辰接触下来,她发现她的感觉并不准确,夏呦鸣出奇的爱笑温柔,好像在宫中的样子,是特意装给谁看的。

  “姐姐今日,与在宫中很不一样呢。”

  夏呦鸣的微笑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她微微晃了晃头,晃得她头上的金钗步摇上的流苏乱舞,碰撞发出昂贵的音乐声音。

  “父皇尚且人前人后不是一个模样,这乱世,哪里容得你想如何就能得?”

  “乱世?”夏霖芷不解,至少在她看来,如今南国国泰明安,并不像是她想象中古代乱世该有的模样。

  乱世不应该是浮屠遍野,横尸满地的?

  夏呦鸣难得与她亲近,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一般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果然还是孩子,看什么都容易浮于表面。现在的太平,不过是硝烟前的片刻安宁。你早晚都会明白的。”

  这般被人当成小孩子,夏霖芷心中是有些别扭的,但正如系统说的,在这个世界,她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没有什么两样。

  她又不是史学家,也不学哲学,就算放在她的世界,她也是个没有心机的直女,被说单纯,倒也是恰当的。

  况且她的这具身体只有十六岁,确实就是一个孩子嘛。

  夏霖芷对这个国家没什么感情,这种事情,只要别轮到她身上就什么都好说,眼下重要的,是怎么安全的从这里脱身。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实话告诉我,好吗?”夏呦鸣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但很是讨喜的妹妹,忽然严肃了起来。

  夏霖芷不明所以,但也不好拒绝,只能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你从前那般样子,是真是假?”

  夏霖芷慌了神,竟没想到夏呦鸣竟然会问这个敏感的问题。

  她尴尬的笑着,这个问题系统很早就已经与她嘱咐过,如果有人知道了在这具躯体里的灵魂并不是真正的夏霖芷,指不定这些唯心主义的人民和统治者会不会把她当成恶毒的巫师架在柴火上烧死。

  系统还特意在她脑海中塞了好几段关于火刑的片段,还把整个过程和受刑者的感受事无巨细的全都讲了一遍,彻底把夏霖芷说怕了。导致她现在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汗毛倒立。明明是六月盛夏,却仿佛一瞬到了寒冬腊月似的。

  “自然是真的,姐姐缘何问这样的问题?”夏霖芷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但夏呦鸣显然没有想放过她,接着问道:“那你有是因何性情大变,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但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此刻的夏霖芷早就忘记了眼前这位是她每天心心念念想要多看两眼的绝世美女,只想让她赶紧闭嘴,别在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逼她犯难了。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看着夏呦鸣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表情,夏霖芷暗暗咬牙,背在身后的手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后腰,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对自己下这般狠的手,疼痛逼得她生生挤出来两滴眼泪。

  体内的戏精之魂终于压制不住了,加上原主泪失禁体质的加持,这一滴眼泪将泪腺里的水全都带了出来,瞬间湿了满面。

  她强压着哽咽,颤声说:“不过,不过是不想再死一次了……其实那天,我是自己逃出宫的。本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地狱深渊,但是路遇一高人点醒,才,才成了如今这样。不过,不过是想过的,没那么憋屈。”

  看着她哭成泪人,夏呦鸣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还是那个经不住压力的爱哭包。

  夏呦鸣被她这么一哭,弄得心里头发虚,暗自后悔自己不该这般单刀直入地逼她,愧疚感啊使她开始安慰起夏霖芷来。

  那个美若天仙的美女,又一次回到了夏霖芷的视线。

  她一面哭,一面在心中疯狂深呼吸,还好自己演技高超,不然今天这还不等外面那些人杀人灭口,她就得死在这具身体的亲姐姐手底下。

  “把我姐放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夏霖芷的情绪,一声熟悉的声音穿过房门传到姐妹两人的耳朵里。

  “这是……皇兄吗?”

  在夏呦鸣的允许下,夏霖芷改了叫太子的口,换成了这本该这般叫的称呼,倒是不自觉间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夏呦鸣点点头,坐到靠门的地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夏景明此刻是心急如焚,难免脾气暴躁,像是吃了枪药,面红耳赤,一副你不放人,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的样子。

  那穿着虎皮衣的壮汉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显然是看不惯夏景明,满脸都写着想揍他。

  “书生”怕把事情闹得大了不好收拾,冲着夏景明作揖,心平气和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我们不会伤害两位公主,只要等到了我们想要的,自然将她们原封不动地交还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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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女鹅有的时候会傻fufu的啦,影帝成就get,明天争取甜甜,呀呼!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