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的风声渐渐停了,十分静谧。齐沛的呼吸声渐渐均匀,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动,被摇曳的烛火斜照着,在细白的皮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褚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身侧安睡的青年。对方身材修长,外袍脱了搭在一边,只穿着中衣,显得瘦削单薄。他用眼神一点一点描摹齐沛的轮廓,紧闭的双眼,圆润可爱的鼻头,柔软的嘴唇上还残留着亲吻的痕迹,看得他一阵心紧。

  齐沛睡着的时候,身上那股小皇帝的威压变得若有若无。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有点无赖又惫懒的样子,整天为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儿担忧,又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嬉笑起来。

  褚熙无可救药地想,不管自己这些年如何逃避,如何忧虑、犹豫、退缩,有一点是他的内心永远都无法否认的:齐沛于他而言,是世间最独特最宝贵的存在。

  他的爱意一直小心藏着,从来不敢宣之于口。他不可能让齐沛抛下一切,也不愿他受百官所指,史书诛伐。

  怎么办呢?

  他想伸手,抚平齐沛眉宇间淡淡的皱痕,再摸一摸他的脸颊。那里曾经肉嘟嘟的,很好捏。现在却瘦得让人不忍心下手。

  天快亮了。

  褚熙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从床榻边站起来。他心里万般的不舍,却又知道自己越快回到边疆损失越小。他应该走,他不得不走。

  临走前他想给齐沛留封信,可这次秋狩闹得人仰马翻,纸笔早就不知掉去哪了。于是褚熙想了想,拿刀截下自己一段衣带,轻轻地放在了齐沛枕边。

  这次秋狩,准备得妥当,收尾却荒唐。齐沛一回到宫里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先是安顿慰问了受伤的臣子,将天蚩的使节换了个地方关押,然后将舒勒的尸体停进棺椁,着礼部安排后续事宜。最后,将兵部臣子秘密召进宫,商讨军粮兵马的运输。

  忙完这些事已经过了两三日,齐沛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命人去户部杜大人府上请他来宫里一趟。

  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向来出门要照三四遍镜子,选条靴绦都得比来比去花一炷香的杜大人竟然瘦得脱了相。

  他脸色青白,显然没怎么吃也没怎么睡。穿一身灰色袍子,随便罩了件外衫,发髻梳得毛毛躁躁的。

  他走进殿里,一言不发就跪下了。

  齐沛托着下巴:“你先平身吧。”

  杜衡声音颤抖:“臣有罪。陛下若是对天蚩不好交代,直接把臣交出去,臣绝无怨言。”

  齐沛道:“现在不是定你罪的时候。朕赐你弓弩,的确是为了以防不测,没想到真用上了。”

  他伸手,合上面前的折子,慢慢站了起来。杜衡这才注意到,连日奔波疲劳,又忙于政务,齐沛的脸色也不十分好看。但他身上竟然透着一股沉着笃定。

  “把你当时看到的,听到的,仔细说给朕听。”

  于是杜衡从他看见的舒勒的小动作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见势不好,慌乱之下拿弩射中他。

  “臣当真不知那弩如此威力…臣本来对着他肩膀,没想到他一动就……”

  齐沛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你刚刚说他泼药引狼之前,先发出了某种声音?”

  倘若舒勒靠声音激起马的狂性,那么最先受到影响的该是他身边的人,绝不会是离他远的齐沛。

  再者,如果真是某种声音,没道理只有御马会狂性大发……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齐沛脱口而出:“朕的马必定也有问题!”

  他咬牙对外面的内侍吩咐:“去把御马监管事儿的给朕叫来。”

  对不起又当了很久鸽子,因为废物作者又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