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雪行客>第七十六章 下药

  柳昔亭立刻就发现苏枕寄面露痛苦之色,忙问:“怎么了?”但苏枕寄只是倚在他身上,别说比划给他看,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夫人不舒服?”游伯安颇为悠闲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又移到祭台上,说道,“大典最精彩的地方就要到了,可不能错过。”

  苏枕寄低着头剧烈喘息,突然抬手掩住口鼻,似乎被什么味道呛到了,眼中不受控制地向外流泪。柳昔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草药纸包,迟疑了片刻,瞬时抬手扔了出去,怒目问向游伯安:“你到底给的是什么东西!”

  “都说了是普通草药。”游伯安仍旧不以为然,说,“就是这地宫里点了一种香,味道浓郁,可能夫人闻了受不住吧。”

  “你少装蒜!”柳昔亭将苏枕寄拥在怀中,去顺他前心的穴位,说道,“怎么你我都没事,只有他不舒服?”

  游伯安突然哦了一声,露出想起了什么事情的模样,说道:“是不是早饭吃得不习惯?再一奔波,难免不舒服。”

  柳昔亭一听他说早饭,突然想起早饭时苏枕寄的粥碗是游伯安亲手递过来的,虽然心中对他有些芥蒂,但他到底是主人家,他们也不好表现出来。柳昔亭这么一想,立刻身上一凛,腰间的剑铮的一声出了鞘,剑锋如雪,正抵在游伯安的脖颈处。

  “你在他的粥里下药了?”

  游伯安哎了声,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距自己喉咙极近的剑锋,说:“有话好说,怎么还动刀动枪的。再说了,你说我给她下药,有证据吗?杀仇寻衅还要讲究证据呢,越公子实在是不够……儒雅。”

  他说话的空当,柳昔亭的剑锋又近了些许,游伯安哎了几声,说:“行行行,我是给她的饭食中加了些东西,但是没有大碍,只是刚刚闻了这些奇怪的香,催发了毒素而已,不要紧,不要紧的。”

  一听他这么说,柳昔亭顿时心头火起,怒道:“解药拿出来!”

  游伯安跟他笑道:“越兄,我劝你慎重,解药她用了,也要难受个一段时间,何必呢。”

  苏枕寄此时用手抓住了柳昔亭的衣襟,他能感觉到头晕目眩,却也知道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就扯了扯他,想让他不要着急。

  但是柳昔亭对用毒之事本就心怀戚戚,此时难免气性上头,锋刃划破了游伯安一层油皮,点点血迹渗了出来。游伯安嘶了一声,笑说:“想让我拿出解药,也不是不行,我只有一个条件,越兄答应,解药立刻奉上,如何?”

  柳昔亭手中剑猛地一转,利刃立刻削掉了他一块皮,血迹滞缓些会儿,便成片地涌出。游伯安闷哼一声,笑道:“商量都不给?”

  柳昔亭说:“你诱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下毒?”

  游伯安说:“当然不是,说了请你们来观看大戏,就是有大戏可看。不过嘛……”他说着一顿,眼神又飘向了苏枕寄,说:“我也有一点点私心,无可厚非吧。”

  鲜血将他的白色领口弄得污糟,游伯安啧了一声,说:“那个解药,现在可用不得,不妨再等片刻,如何?”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鸣锣之声,祭台边上的红色珠帘微动,一个身穿白衣的侍仆走出来,朗声道:“时辰已到,大典将启,请祭司!”

  苏枕寄顺了经络,似乎没有刚刚那么难受,就拍了拍柳昔亭的手背,示意他放心。柳昔亭收回了剑,蹙眉看向祭台,说:“把新娘吊在那里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把她们扔进沸水中?”

  他说完看向苏枕寄,说:“刚刚那猎户家的女儿说新郎是死人,难不成真是死人?”柳昔亭说着看向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游伯安,说:“你说你是这里的财主,难不成这个杀人的大典就是你的主意?”

  游伯安却收了刚刚那副看热闹的表情,露出些不屑的神色,说道:“谁想操持这个大典,我可没有那么欲求不满。”他说话说着说着就要撩闲:“我若是有一个这样的美貌娘子,仙境我都不去。”

  柳昔亭正在查看苏枕寄的情形,没空跟他计较。苏枕寄握住他的手,跟他笑了笑,意思是不用担心。柳昔亭看得分明,他明明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此时大典开始,周遭的镇民仍然像遭了邪似的,一动也不动,他们的目光也被祭台上的几个女子紧紧牵连住,心内也暗自紧张。

  身穿黑红色宽袍的祭祀摇摇晃晃上了祭台,又唱又跳了一通,语调十分奇特,词也一个字都听不懂。那祭祀手中突然喷出一道火焰,被吊了许久的新娘突然猛烈挣扎起来。

  苏柳两人旁观都要惊出汗来——新娘脚下可是沸腾的热水,若是不慎落入,即便能活,也要褪一层皮下去了。

  游伯安却看戏一般,还发出阵阵冷笑,嘲讽道:“别这么紧张,她们不会死的。”

  柳昔亭看向他:“那到底是要做什么?”

  “献给神明的女人,当然要有些不一样的仪式。”游伯安这话说得十分轻蔑,似乎根本不敬这位纺云镇的神明。

  祭台上的五位新娘又惊又吓,脚底是滚热的水炉,早已被蒸出了一身汗,此时只见地动,巨大的铜炉猛烈地摇晃起来,吊在顶上的新娘终于发出了哭声,还能清晰听见有人在喊爹娘。

  这声音让人听得心中不忍,柳昔亭越发急躁,说:“什么神明,要用活人去祭?”

  游伯安笑说:“这位大侠,不会是想救人吧?你试试,是你先把她们救下来,还是她们手腕上的绳子先断掉?”他说着啧了一声,指了指祭台,说道:“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前几年就有镇民想救人,结果触怒了神母娘娘,那五个姑娘全都掉进了沸水中,被活活煮死了。”

  柳昔亭脸色一变,说:“世上没有这样的神,若真是有,也是邪神。”

  “邪神如何,善神又如何。”游伯安笑道,“你瞧瞧在场的这么多人,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吗?”

  苏枕寄轻轻扯了扯柳昔亭,又做出闻到了什么味道的模样,随后向周围一指。

  他刚比划完,柳昔亭是明白了,但是旁边的这个姓游的先开口道:“夫人真是聪慧过人,我更想把你留下来了。”

  此时他在这个诡异的场合说出这句话,竟然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柳昔亭说:“我们刚刚进来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难不成是什么迷人神志的迷香,才能让这么多人都仿佛木偶。”

  游伯安伸出右手食指,上下点了点,却什么也没说,笑道:“你看就好了,难不成还想管一管纺云镇几十年的旧事吗?”

  说话间巨炉已经停止了晃动,身旁一直寂静无声的镇民似乎醒了过来,发出些惊骇或者交谈询问的窃窃之声。

  忽听一声尖叫,最右侧的新娘手上的红绳一松,新娘便直直坠向巨炉之中,祭台周遭发出惊叫之声,随即还有哭声传出。镇民们都骚动不止,随即第二个新娘也坠入了巨炉之中。

  明明炉中有满满的沸水,此时活人坠入,却没有听见一丝水响,也没有水花溅出。柳昔亭紧紧握着苏枕寄的手腕,侧目看了他一眼。

  两人眼神相交,很快就领会到了什么。他们立刻要走,却被游伯安喊住:“这么着急?解药不要了?虽说不致命,也不舒服啊,你舍得吗?”

  柳昔亭决意不再信任他,听他说话恍若不闻。却不曾想游伯安却追了上来,笑道:“今日的大典不好看吗?还没结束呢,怎么这就要走?”

  柳昔亭满是戒备地将苏枕寄挡在身侧,说:“不劳游公子关心,我们今日便离开贵府。”

  游伯安乐道:“可我还有一样礼物没送,这就走了,多没意思。”

  他们眼见就要走进来时的山道洞口,身侧却突然窜出数个黑衣侍从,将他们紧紧围住。柳昔亭立刻握住身侧的剑柄,冷声道:“什么意思?”

  游伯安悠闲地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说:“今日让你们来,我本来就只有一个目的,不然干嘛如此大费周章。”

  他说着,眼神带上笑意,说道:“我这里有上百种毒药,上千种毒虫,但我不想害你们,只想和夫人春风一度,越公子,你应该不介意吧?”

  虽然他不说这话,满目色相傻子也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但是一旦说出,柳昔亭霎时便拔了剑。他的剑光尚未行至对方身前,一柄精巧飞刀已经嵌入了游伯安的右肩之中。

  游伯安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却不见有什么怒意,反而笑道:“原来你会武功?那正好,我更喜欢。”

  苏枕寄虽然有些头昏,却也没有到不能出手的地步,正欲动手,游伯安突然扬袖一挥,呛鼻的粉末漫天飞舞。柳昔亭连忙去护住身侧之人,怒道:“尽使些下三滥的招数!”

  游伯安笑说:“还有更下三滥的,你猜这是什么药?公子不要担心,你闻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最多是身上无力。只是夫人今日闻了我的‘尽余欢’,饭食中也下了些助兴的东西,现在又中了‘春风度’。这春宵,如何也要一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