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受了宋怀逸的影响，千金美人抱了一堆书出来后，提议去神殿，还邀请洛白星一起去。
“神殿有什么好去的。”
除了传承下规定的朝拜，洛白星所代表的皇权和神殿的来往其实不算频繁，一直处于微妙的平衡中。且他对宋怀逸的言论半信半疑。究竟是所谓的天赐，还是他们这一族人其实也如黑色玫瑰一样，只是刻意培育出的，尚不可知。
“去嘛。”
千金美人撒娇。
洛白星身边硬汉居多，本人也崇尚绝对的力量与尊荣。遇到个性与外貌都纤细的人，一时拧眉，没拒绝。也就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
千金美人以为他默认了，夸赞：“就知道洛皇最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洛白星原本想叫千金美人别娘们唧唧的话也吞了回去：“去换低调的衣服。”
“是！”
神殿与皇宫同在观音天城。分别坐镇东、西两个方位。
白鸽翅膀煽动，飞过湛蓝的天际。
观音天城。
重新修整的神殿无疑与天空一同成为了南楚的地标风景。花岗岩与水泥混合的宏大建筑被阳光渡了层金漆。连微尘都发着闪耀的光亮。
手抬起。停留在胸口。
这个时间点神殿都有许多人，两人身份特殊也是依秩序排队后再进入。这是对他人与神学的尊重。
高贵神像的睥睨、悲怜一切。神官咏唱诗篇经文。这是在信仰稀缺的镜川或其他国家少见的景象。氛围宁静、深远。
洛白星受到这样的氛围感染，却不是变得宁静。他在大白天就像做梦一样再次看到小妖怪，小妖怪这次干干净净的，站在他父皇洛天机身边寻求亲昵。而洛天机温柔地将吻落在小妖怪的额心。
洛白星大受震撼，闭了闭眼。小妖怪消失了。
“洛皇。”
千金美人无意见到了洛白星落魄、无措的神情，随即仓皇，被狠色压下。
“可以回去了吗？”
洛白星问。
“嗯。”千金美人展开手，掌心是一枚铃兰花护符，“洛皇嫌弃吗。”
“没有。”他犹豫着接过，“本皇记得你原本是水月国的。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这是南楚的文化啊。很有意思。”
“有意思？”
千金美人谈起自己对神学的理解，像是给人希望的阳光。
洛白星指出，神不见得会回应他的期望。
“没有关系，无论回不回应，期望本身就是很美好的。尽人事，听天命嘛。”
洛白星一愣。
美好……他的字典里太久没有出现这个词。当局者迷，南楚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全然批判、亦或利用。倒不如其他国家的人心思干净、看得清了。
“你很聪明。”
“洛皇也很美好。”
“恭维本皇也不会有礼物。”
“不是恭维，洛皇真的很好。改变了很多的人，我、文医师、容先生、刘将军……南楚现在的人口是增长的，洛皇从暴君手中救了这里的人，也吸引了七国其他国家的人，给他们庇护。”
洛白星不置可否。
“洛皇真的真的很好！”千金美人又强调了一遍。
两人边走边说话。
骤然，尖锐的爆音响起，干扰听觉，一神官快步走过来，低语。
“洛皇，前路不安全，还是绕道为好。”
“怎么。”
神官说明情况。神殿以神仁爱之名，每日会在特定时间段免费开放提供粮食，救济异地来的流浪者，生活困苦的人。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城中起了流言，说神殿里的粮食是用赃款买的，而洛白星作为洛皇，怠于整治南楚朝堂中的贪官污吏，并与之同流合污。
衣衫褴褛的流民集结起来，扰乱粮食的发放，大肆宣扬自己的言论。更有人拿起武器，攻击维护秩序神殿守卫，说他们是想要掩埋真相，这过程中免不得有被殃及鱼池得普通人受伤，从将信将疑变得愤怒。
矛盾激化。
“多久了，怎么不上报？”
洛白星问。
“这是件小事。神殿以为可以解决。”
“如此。”
洛白星沉吟。
这的确是件小事，神殿却解决成这样，要么是办事不力，要么是有内鬼。
“大家听着，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万不能吃嗟来之食！”
被扣押的壮汉声嘶力竭，他黢黑的皮肤，朴实的面容更容易叫人共情，对比起来，身穿铠甲，态度冷硬的守卫们简直面目可憎。
千金美人义愤填膺：“这人简直自相矛盾，钱都发来赈灾了还叫什么赃款！”
“去看看。”
“洛皇还是绕道吧。不安全。”
神殿如果有内鬼，绕道的安全程度也就不敢保证了。
“你别吃。”
洛白星道。
他的声音不高，清润。从英挺的相貌，到说话的内容却都锋利地叫人一愣。很快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这种人也配做洛皇吗！”
壮汉质问。
洛白星觉得好笑。他没说自己身份，这壮汉怎么就知道他是洛皇了。
洛白星并没有接话。在众目睽睽下找到一把椅子坐下。他的跟前，临时搭建的粮棚动歪西倒，大半干粮在争斗中都被摔在地上，落了尘。
“继续。”
他道。
“什么继续？”
壮汉不解。
神殿里的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极快叫人整理粮棚。预备重新发放粮食。然而并无人来领取。神官们神色尴尬，壮汉见状洋洋得意。
“都不需要？很好，那从今日起，神殿不若省了这笔开支。”
洛白星道。
神官们一惊。人群轻微躁动。
洛白星继续下令：“组织策划分裂国家安全，领头的杀了。其余闹事者驱逐出境。现在以东有边防、蓄水两项工程，节省下来的开支就用来给那两处的劳工加餐。”
“凭什么！你这是草菅人命！”
壮汉怒吼。
看来有人没读他最新修的律法。连犯了什么罪，什么刑罚都不知道。好，那就按南楚的规矩来。
“啊，对。”洛白星笑。天生银发金眸，比观音天城上的太阳还要耀眼，态度却极其恶劣，“你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神尊重你的意志。”
众人狠狠沉默了。这同他们想的不一样。人群躁动。
“神是仁爱的。”
“对。神自然是仁爱的，但神的仁爱，给予勤劳、善良，需要帮助的人。”
洛白星道。
没有多说。说杀，事情便也毫无转圜余地。手一抬，立马有人不知是帮，还是嫌事不够大，当街就将想要挣扎的壮汉斩了。多余的话全卡在嗓子眼里。眼瞪着，口张着。鲜血如飞雨泼溅。众人屏息，不能回神。
蝴蝶翅膀扇动，引起风暴。
群情由激愤变得敢怒不敢言。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人恐怖地意识到以后可能真的就没有救济粮了。
“洛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南方大旱，地里没有收成，我们听说观音天城发放粮食才千里迢迢来的，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洛皇，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困难呐！”
“神殿就是我们的希望，救救我们吧!”
风向忽而一改。
……
黄昏。神殿传来的钟声洪亮空灵，响彻整个观音天城。
而洛白星没改口意思。他在等。指使壮汉的人。散布流言的人。混乱中，空气中有几道不寻常的气流拂过。
前排，拼命企图靠近洛白星的群众们伸出漆黑布满茧的手，背后，几名神官悄无声息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