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燃被眼前的这根棍子吓得浑身发软,听到齐慕的声音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马连滚带爬地往他那去,嘴里喊着:“我靠!吓死老子了!!这特喵谁?!”

  真的是秦燃,齐慕心里松了口气,反问他:“你才吓死我了呢,大晚上的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他是这个暑假搬到这里的,因为之前住的地方总有小混混找他麻烦,所以刚才看见门口有人的时候,他心里狠狠捏了把汗。

  不是因为那些人有多难缠多可恶,而是因为今天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竟然很不希望自己的窘迫暴露出来。

  秦燃扶着墙站到齐慕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手里握着扫把的柴思元,冲他抬下巴:“喂!你特喵谁?招呼都不打一声,偷袭?”

  “哼。”柴思元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看秦燃的时候眼底带着浓浓的嫌弃。

  “??”秦燃难以置信,指着柴思元的手指发颤,问齐慕:“他,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啊”

  齐慕很是无奈地扶额,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去检查还躺在地上的另一个,像人的东西。

  但秦燃是谁,从小到大谁吃亏都没有他吃亏的份儿,耍心眼儿较真什么的,没有人能斗得过他。

  他在柴思元身边转了一圈,原本想要骂人,但等转完以后又很是疑惑地单手抵着下巴,喃喃道:“怪了,怎么这么眼熟。”

  “喂,你到底是谁啊。”

  柴思元白了他一眼,没吭声,还是跟以前一样,蠢货一个。

  实在是受不了柴思元的眼神,秦燃气得想跳脚,跑到齐慕身后,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齐慕抬手制止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齐慕很难相信自己看见的真的是个人。

  这个天气穿短袖都觉得热得头晕,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却裹了一身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胳膊、腿上全是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痕。

  齐慕扒开那人枯成稻草一样的头发,少年双目紧闭,或许是因为疼痛,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长而弯的睫毛也轻微颤抖着。

  “他是谁?”齐慕回头问秦燃。

  秦燃“啊”了一声,思绪暂时从柴思元身上离开了,说:“我今天去福利院给我爸送东西,回去的时候他突然从马路旁边的林子里窜出来,刘叔没来得及踩刹车撞到了他。”

  什么?齐慕又蹲下查看那个少年的身体,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严重的伤口:“撞到人了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我又不是医生?”

  “当时就送医院了,医生说除了一点皮外伤,别的没问题,开了点儿药,连盐水什么的都没输。”说着,秦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你也知道我妈的脾气,人我肯定是不能带回家的,她不打死我也得骂死我,所以就先放你这里呗?”

  齐慕不说话,仍低着头看那个还处在昏迷中的少年。

  他当然是知道院长夫人的脾气。

  院长夫人名叫卓代玉,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认识秦院长以后,才嫁到北方来的。

  但可别以为是南方长大的女孩,就刻板印象地将其想象得有多么温婉,见过她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位极有善心,同时性格也极泼辣,有着虞山镇一霸称号的女性。

  以前还在福利院那会儿,院长夫人经常会带着秦燃来玩,到了以后又把秦燃赶到齐慕那,让他带着写作业,自己去找院里的阿姨们聊时下八卦。

  那会儿女性流行内扣短发和荷叶领高腰裙,她穿着这样的装扮,和阿姨们坐在宿舍楼下,一碟花生瓜子,一桌子中年女人,能唠大半个下午的嗑。

  趁着她们唠闲嗑,秦燃就会让齐慕用不同的字迹帮他写作业,齐慕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抵不过秦燃会耍小聪明,总是拿各种好东西来利诱他。

  “你要是帮我写好了,明天我就把你一直想要的那本书带过来,也不用还我了,直接送给你。”

  齐慕不说话,只摇头。

  秦燃有些急:“那我再给你带吃的,零食?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过来。”

  他是真的急,上课的时候不爱认真听,这些作业他一道题也不会做,之前几次交空白作业,老师已经在办公室警告过他,再敢这样干,立马叫家长。

  “书我已经用下个月的零花钱托院长帮忙买了,你说的其他那些我都不感兴趣。”齐慕把作业往秦燃面前推:“快写吧,再过一个小时院长夫人就要过来检查了,到时候你又要被骂了。”

  是的,福利院的小孩每个月也会有一两块钱的零花钱,齐慕都是自己攒起来从来不乱用,等有想买的东西,再托院长或者阿姨帮他买。

  秦燃见忽悠不到他,立马看向齐慕身边的柴思元,朝他挤眉弄眼:“哎小孩,想不想吃糖?你帮我跟你哥说说话,只要他答应帮我写作业,你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买,怎么样?”

  谁知对面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继续低头一声不吭地坐在齐慕边上,握着被削得只有一指长的铅笔写字,他写得很认真,每一笔一画都尽量稳稳落下,但写出来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像被鸡抓过一样。

  秦燃没忍住笑,虽然他自己的字写得也不咋地,却不妨碍他嘲笑别人,他戳了戳齐慕的肩膀:“齐慕,他这字写得也太丑了吧!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秦燃不愧是院长夫人的亲生儿子,短短几声笑,硬生生把不远处的阿姨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院长夫人更是八卦不继续聊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过来,在秦燃的后脑勺上一敲:“疯啦?”

  又一把抓过桌子上的作业本,只看了一眼,秦燃的脑门儿立马就挨了好几下暴打。

  那也是柴思元第一次见到院长夫人,黄毛小儿不知中年女人的恐怖,之前一直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乐悠悠看好戏。

  齐慕猜他以为院长夫人顶多是打几下吓唬吓唬秦燃,让秦燃长记性,结果万万没想到,平时在他们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秦燃,在院长夫人的怒号下,被揍得又是捂脸又是捂屁股。

  那天下午,秦燃抱着头接受来自卓代玉的雷霆霹雳,齐慕则是将柴思元拉到自己的身后,防止他被卓代玉扔飞的那些纸笔无辜殃及。

  ……

  “小齐,我问你话呢?”

  齐慕猛回过神来,看见秦燃正在他书包里翻东西,抬头问他:“你在发什么呆呢?钥匙在哪啊?赶紧把人带进屋吧。”

  “啊,好!”齐慕从书包夹层里摸出钥匙,麻利开了门。

  “我去,你平时都睡地上的啊?”秦燃拖着少年,一把将他扔在凉席上,炎夏的夜晚不比白天凉快多少,再加上外面还在下雨,空气又湿又闷,秦燃直接冲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本来齐慕以为柴思元送他到家以后就会走,没想到他们前脚进屋,后脚他也跟进来了。

  当初租房子租得急也租得小,一室一卫十来平大小,一个人倒还好,如今一下子挤进来四个人,顿时就不太够用了。

  齐慕手忙脚乱,想招呼柴思元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空的椅子,最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装满以前用过的旧书的纸箱,在上面铺了一张干净的毛巾,很窘迫地说:“你先坐,我去厕所接点水。”

  说完,逃一样地往厕所跑去。

  毫不在意,柴思元一屁股坐在纸箱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打量这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