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之后,纪尘的眼睛才终于慢慢适应了黑暗。
他没再把灯打开,只是走到墙边,顺着墙面坐了下来。
他抱住自己,背抵着冰冷的墙面。
好像这样就能够感受到一墙之隔的何汜夜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样。
一整晚下来,纪尘根本没睡好。陆陆续续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梦。这些梦各个离奇,可又无一不跟何汜夜有关。
他梦见何汜夜说要跟他求婚,二人已走到了订婚这一步,可不知为何,何汜夜临时变卦,又说这个婚不结了。
梦里的纪尘失望透顶,但也没敢反抗。于是梦里的失望带到现实中,浑浑噩噩地起了个大早。
纪尘站在浴室镜子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等下要带何最出门,他总不至于把自己搞的太憔悴。
他选了一身白底蓟图案的休闲外套,这件衣服还是之前何汜夜送的,他一次都还没穿过。
纪尘走下楼,发现何最与何汜夜已经坐在一起吃早饭了。这爷俩虽然不是亲生父子,但到底也是舅甥关系,不仅长得像,脾气秉性也都十分相似。极度自律,说不赖床就不赖床。
何最就坐在他第一次来时自己坐的那个位置上,正在吃华夫饼。纪尘心里一跳,原来真是自己当时占了这小孩的位置,难怪当时他敌意那么大。
不过小朋友好像并没有十分在意,见纪尘出现还热情和人打招呼。
“早啊。我可没睡懒觉。你也挺早的嘛,上次在我们家都快中午了才吃早饭,我还以为你起不来呢。”
好几十天之前的事又被人拎到台面上说,纪尘只能不尴不尬的嗯了一声。他没睡好,嗓音也有点浑浊的喑哑。反观何最说话时嗓音清亮,一点儿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年轻人起了个大早还这么朝气蓬勃,纪尘自叹弗如。
他拉开了何最对面的椅子入座,坐在了何汜夜的另一边。
何汜夜好像已经吃过了早饭,面前只放了一杯热牛奶,然后便捧着平板电脑,不知道是在看股票还是在看新闻。
梅姐这次摸清了他的喜好,给人准备了冰美式和淋了枫糖浆的华夫饼。纪尘没什么胃口吃,就先喝了一口冰美式。
他怀疑是昨天被抡的那一下子影响到了他的味觉神经,总感觉嘴里的咖啡照从前苦了不少。苦的他忍不住直皱眉。
他还看着何汜夜,饭桌上太安静他不大习惯,于是尽可能的找话题。
“你在看什么?股票吗。”
“今天周末,股市休市。我在看新闻,昨晚发布会的通稿,已经发出来了。”
纪尘啊了一声,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博。
果然已经有几家媒体陆陆续续发了文,商业经济类的媒体简单明了,直说何氏集团如日中天,股价一路飞升。话事人的终身大事已经稳定下来,对方是漂亮又有实力的演员,二人简直天作之合。他们对何汜夜的恋情只是一笔带过,重点永远在何氏的股价上,评论转发的人寥寥无几,估计关心的人也只是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娱乐媒体就不讲情面的多了,大肆宣扬二人的恋爱经过,恨不得出一本书专门讲述二人的浪漫史。这里面杜撰比事实多,所阐述的内容甜的像完美童话。各家媒体写的东西大致剧情倒是差不多,可细节上的侧重点居然各有千秋。
纪尘忍不住腹诽,这难道就是何氏集团审过的稿子?写的虽说不是很露骨,但这也太夸张了点。
说不定是唐燃自己审的。果然,这人不大靠谱。
不过配图倒是拍的十分完美,跟电影截图似的。这些娱乐通稿下面,底下评论也很多。诚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恋情八卦永远是娱乐圈的最热话题。
纪尘之前被骂的有点PTSD,做了点心理建设才敢点开评论区。
好在骂的人不多,大家对于纪尘的恋情多数还是持以乐观态度。
从评论里,纪尘也发现,原来《山中的小屋》已经开播了。宋博管着他的微博大号,他之前跟人交代过发宣传什么的不用跟他说。他这几天又忙,怪不得忘了开播这么大的事。这综艺确实口碑不错,给他带来了一票慕名而来的新粉丝。夸纪尘人长得好看,又不做作,在节目里任劳任怨。
怪不得他的粉丝数直线上升,口碑也有了回暖的趋势。
他原本还怕自己突然公开恋情,会招致粉丝的不满,没想到大家都挺祝福,还说何汜夜是“正经人”,和正经人谈恋爱,他们很支持。
更有人开玩笑,说纪尘是出道当演员,不是出家当和尚,谈恋爱很正常。
纪尘忍不住轻笑。
这笑落在何汜夜的眼里,另一位当事人也出声祝贺。
“恭喜,你的人生,终于开始走上坡路了。”
纪尘笑着答允,他与何汜夜的目光陡然触碰到一起,只是一眼,却无端让人回忆起昨晚黑暗中那个若有似无得吻。
也是这么近乎不存在的一下。只一下就让纪尘别开了脸。
他算想清楚了,他一看向何汜夜,就忍不住心脏乱跳。
一旁的何最大概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又嚷嚷了起来。
“大明星,你一会出门可做好隐蔽工作,我可不想被狗仔拍到,到时候被迫出道。”
纪尘咳了一声。“我没那么有名。不过你放心,我知道。”
何最大抵是吃的差不多了,眼珠子乱瞟,一会看看他老子,一会又看看纪尘。这孩子一惊一乍的,还是不如他爹沉稳。刚说完纪尘,又盯着人外套看了一会。
他指着纪尘那件牛仔外套,拉了拉何汜夜的袖子。
“这不是我上次想买的外套吗,我跟你说了一个月你都不给我买,合着是买给别人了?爸,你不是吧!你唐明皇啊!从此君王不早朝了是吧?”
估计是这初中生正好学到了《长恨歌》,打起比喻来这叫一个活学活用,听得纪尘一阵脸红。不过他更疑惑,听何最的话听得云里雾里的,又一脸震惊。
何汜夜倒是风轻云淡。
“一件衣服而已。再说这衣服是成人款,你穿不了。”
何最站起来,比着自己的快一米八的身高,和他爹叫板。
“不是爸,你看我这身高,看我这英俊帅气的一张脸,再穿童装也不合适吧?我还以为你当时不给我买,是觉得这衣服太贵呢,毕竟小二十万……”
小二十万,纪尘当即心头一梗,差点被嘴里那口咖啡给呛死。没想到当时的何汜夜竟然这么肯给他花钱。他低头看了眼这件衣服,略显大胆的配色的确是何最这种年轻人会喜欢的样子。他又看了看这外套的做工,僵硬的抬手摸了把布料,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二十万的外套,看着炸毛的何最。
“那什么,这件我还没穿过,今天头一次拿出来穿。要不我现在脱下来,送你?”
何最抿着嘴沉默。主位上的何汜夜收起平板,一脸看戏的玩味表情。
“人家都开口了,你要是不要啊?”
被他老子打趣,何最马上偃旗息鼓。他又坐下喝了一口牛奶顺顺气,然后一脸沮丧。
“不要了。我才不要别人穿过的,再说你送别人的礼物转手又给我算什么意思。”
小孩明显有点不高兴,纪尘赶紧替他老子哄着。
“没事,作为补偿,不管你今天有什么要求,我都尽可能满足你。”
何最抱着手,趾高气昂的模样和何汜夜昨晚颐指气使时很是相像。
“行啊。那今天,爸,你开车吧。别叫司机一起去了。”
何最这小子胆子挺肥,居然敢使唤他爹。要上市公司的总裁亲自开车,这何最多少是有一点不识好歹。纪尘正寻思怎么替人圆场,没想到何汜夜已经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串车钥匙。
“没问题,走吧,正好应该快开始了。”
何汜夜今天穿了一件流苏贴布衬衫,是日本的原创设计款,瞅着又年轻了好几岁。那爷仨站在一起,数何汜夜穿的最时髦。
总裁穿多了西装革履,这一下子穿上了日常装,给纪尘看的还挺不习惯。何汜夜肩宽腿长,衣服上身效果几乎比模特还好。
总裁轻车熟路,在车库前挑选着今日座驾。
何最从他身后冒出来,指着一辆风暴蓝的拉贡达。小孩子都喜欢大型车,开出去拉风。
“开这个开这个!”
何汜夜看了纪尘一眼。他常开的座驾除了那辆黑色宾利就是白色的帕纳梅拉。这辆拉贡达已经是四五年前的款式,大型车油耗高噪音强,他买来几乎没怎么开过,纯粹当收藏品。唯一的优点,也就是车身颜色比较好看。
没想到何最居然喜欢得很。
纪尘挑眉,小孩都开了口了,他自然站在何最这边。
纪尘亲自跑过去,给何汜夜拉开驾驶位的车门。
“那就辛苦何总当一天司机啦?”
何汜夜肯定拗不过他俩,只能认命上车。
拉贡达疾驰上路,果然拉风得很。他不是跑车,但因为卓越的发动机性能依旧能给乘坐人带来跑车一般的体验。穿梭在城市里,确实非常显眼。
何最坐在车后座,开着车窗,呼啸而过的风刮在脸上,满满都是豪车身上金钱的味道。他恨不得把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
纪尘看着这小孩这么放肆,忍不住开口。
“小心点,别伸出车窗外了,多危险啊。”
何最一脸不在意,顶嘴道。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还以为今天老何开车没人唠叨了呢。”
何最口无遮拦,估计是潜意识里真把纪尘当成了未来后爸一样的角色,小孩儿也叛逆,怎么对何汜夜的,也就原样照搬送给了纪尘。
纪尘哭笑不得,他没养过小孩,也没觉得哪儿不对。不过他算看明白了,合着这小子今天撺掇何汜夜开车,就是给人找了个活,免得在车上时不时管东管西的唠叨。
何汜夜确实是忙着盯路况,但自己儿子叛逆,他还是要管。
“何最,别以为我真没空管你。听纪尘的话,赶紧把你的脑袋收回来,不然我关车窗了。”
趁着等红绿灯的当儿,何汜夜真的按下了后车窗的开关。
何最差点被夹,赶紧缩回脑袋,但还是皮猴一样,很不老实地坐在了后车座的最中间,扒着两个前座中间的空,一会靠近何汜夜,一会儿又挪到纪尘那边。
纪尘也是,一看何汜夜又在说何最的不是,又赶紧好言相劝。
“哎呀,你别真把他夹着了。”
红灯数尽,何汜夜一边踩了一脚油门,一边摇了摇头,小声叨咕了一句。
“慈母多败儿。”
纪尘忙着回头看何最,车子发动时巨大的轰鸣声又影响了他的听力,于是就没听见何汜夜小声说了句什么。坐在两个座位正中的何最正好挨近何汜夜,倒是听了一清二楚,他脸上一阵青白,像吞了口苍蝇坐了回去。
“爸,我劝你别乱说话。”
从别墅到达市体育场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这比赛还挺有名,场馆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众。能容纳上万人的体育场估计能被坐个八成以上。
纪尘以前并不关心这种赛事,虽然为了何最做过一点功课,但到场人数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何最还挺得意,仿佛自己即将上场比赛一样介绍。
“怎么样,没见过吧?这比赛你们外行人不了解,也就不清楚,其实我们真爱粉不仅人多,而且都是铁粉,这种国际赛事,有的是全球各地的粉丝专门过来为自己喜欢的选手呐喊助威。”
他话还没说完,几个金发碧眼的欧洲美女就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何最一脸得意,抱着手仿佛在说,你看吧。
何汜夜刚去停车,这会才回来。何最跟纪尘两人身边走过去几个美女,纪尘还一直盯着人家看,他有点不爽,皱着眉毛问何最。
“干嘛呢你们俩。”
“没事。”
纪尘没解释反倒让何汜夜更觉得别扭。这也不怪纪尘,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何汜夜狐疑地盯着人看,半晌之后,身后的何最突然出现,推着何汜夜与纪尘往人堆里凑。
“走吧,进去之前我要买点饮料!我要喝冰可乐!”
少年初具大人模样,但性子到底还是没发育成熟的小孩,贪嘴。
何汜夜一皱眉,又要拒绝。冰可乐不养生,他从来不喝。
还没等他开口,纪尘已经带着何最冲进了入场门口的购物区,两人一路选购,几乎在每一个小摊贩前都要驻足消费一番。何汜夜没给何最配手机,唯一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也只有二百块的消费额度。
儿子得穷养,这个道理他以为然。
但没想到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何最指哪,纪尘扫码付钱。俩人还挺开心,嘻嘻哈哈的。这爷俩俨然已经混熟了,是能凑在一起狼狈为奸的程度,一个作天,一个作地。
何汜夜突然感觉昨晚没睡好,脑仁有点疼。
没多大一会功夫,这俩人哥俩好似的转了一圈回来了,还拿着一大堆东西,何最两只手抱着,差点抱不动。先是买了三大杯冰可乐,然后又还买了一堆球星周边。最离谱的是,何最脑袋上反戴着一副墨镜,卡在他后脑勺上。纪尘脸上还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何汜夜皱着眉,问纪尘这么嚣张往人堆里冲,不怕被认出来了吗。
纪尘点了点头,道,“放心,根本没人搭理我们。都是来看球赛的,又不是来看我的。”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玩儿嗨了的何最给调动了起来,估计已经被何最给同化了。他向下对齐,直接倒戈成了另一个熊孩子。
这下好了,整个家庭中只剩下一个“监护人”。对着这俩“被监护人”,何汜夜想管还管不了。
熊孩子一号手里拿着另一幅墨镜,直接塞到一脸无可奈何的何汜夜胸口的口袋里。
他得意极了。
“爸!你也带上!这样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咱们是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估计是何最无心之说,自动把纪尘滑进了自己人的行列。这四个字没对这小孩有什么影响,却戳了纪尘的心窝子。
他隔着墨镜,看了何汜夜一眼。
他清楚,何汜夜应该没有和他成为一家三口的打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前面何最蹦蹦跳跳已经走到了入场门口,纪尘虽然跟着他,但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身后的何汜夜。
何汜夜抿着嘴,也带上了墨镜。墨镜遮挡住他的眼睛,让人再难看出他的表情。
何最走在最前,他轻车熟路,对整个体育场座位席非常熟悉。一下就找到了三人的位置所在。
他挑了个最好的位置,纪尘挨着他,何汜夜又挨着纪尘。他们位置极佳,位于看台最中间的位置,不远也不近。周围估计都是铁杆粉丝,有脸上贴着国旗贴纸的,还有拉国旗呐喊助威的。
瞅这架势,应该是有纪律有组织的官方后援会。不仅有大力呐喊助威的铁杆粉丝,还有好多个来充当啦啦队一样的美女。
一开始,纪尘还觉得自己买的这个位置会不会不太好,万一这些粉丝太过于激动影响到了何最看比赛,岂不是反倒落人埋怨。没想到何最这小子居然是个社牛,很快就和身边的后援会混熟了。
人家看他长得一表人才,又一身奢牌,衣着不菲,还给他脸上也贴了个贴纸,邀请他一起为中国选手加油打气。
何最欣然接受,加油喊得超级大声。整场比赛他聚精会神,可谓全情投入。何汜夜也还算认真,从头看到了尾。只有纪尘,夹在中间,很有一些坐立难安的意思。他一会儿看何汜夜,一会儿看比赛,还要时不时照顾下何最。几个小时的比赛看下来,纪尘觉着自己比场上的运动员还辛苦。
比赛大概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就宣告了结束,结结实实打满了全部场次。虽然全程坐着,但纪尘累得要命。何最看起来意犹未尽,观众散场之时,还拖着纪尘与何汜夜,不让人急着走。
他抻着脖子看场上运动员的退场路线,还记着纪尘说的给他要签名那事呢。
也就是因为他们没走,在余下的观众堆里显得十分惹眼。三个平均身高一米八多的大帅哥,谁看了不迷糊。
果然,这就有几个个高腿长的美女,从最高处的看台上走下来,直奔着他们三个人走来过来。
纪尘对这种粉丝向来敏感,以为是偶遇了他的粉丝。他有点怕被人发现,于是躲到了何汜夜身后。
何汜夜护着他,已经想好了等下如何婉拒。
结果人家几个根本不是冲着纪尘来的。三个明艳美女直奔何最,笑眯眯拿出手机。
“你好呀小帅哥,刚刚我们在上面就注意到你了。你也喜欢棒球吗?要不要加个微信?”
何最这个社交恐怖分子一听,立刻道。
“可是我没有微信呀。”
这几个小女生以为何最是婉拒了他们,一脸遗憾,但还不愿放弃,继续道。
“企鹅号也可以的!交个朋友嘛。”
“我真的没有,我连手机都没有。姐姐,要不你留个电话号?我有小天才电话手表,可以发短信。”
这话一出,那几个小女生脸上表情变得十分难以置信,大概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个小帅哥,估计是还没成年。
纪尘缩在何汜夜身后,一开始发现不是自己的粉丝还有点难过,这会又憋笑憋得难受。
何汜夜出言安慰。
“谢谢你们的关注,不过他确实还小,他才十四岁。交朋友的话,还是过两年的吧。”
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女生看到与何最长相神似的何汜夜,似乎是打算转移目标,伸出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何汜夜道。
“啊,那你,你是他哥吗?”
何最一听这女人的发言,立马化身爱情保镖,大声道。
“什么啊,这是我爸。喏,那儿还一个呢,不过还不合法,估计很快就合法了。”
他指着何汜夜身后的纪尘,非要让人亮个相一样。
纪尘被迫站了出来,不过还没摘墨镜。
何最那小子怕这些女人没听懂,又扔出一个炸弹。
“喏,我有两个爸,厉不厉害?”
这下那几个女生彻底懂了。她们盯着纪尘看了一会,给人看的直发毛。
这几天《山中的小屋》刚开播,纪尘正是在大众面前刷脸的好时机。他前一秒还在祈祷千万别把他给认出来,下一秒,那个女生又尖叫了一声。
“我的天,你不会是!纪尘吧!那个那个,《山中的小屋》里的新嘉宾,纪尘!!你看这个鼻子和嘴,这么优秀的五官,多像啊。”
纪尘张了张嘴,大概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好摘下墨镜承认。
“对,我是纪尘。”
偶遇明星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粉丝,见到正主肯定要说自己就是粉丝。那几个女生的兴奋溢于言表,估计是看过热搜的,她们又看了一眼何汜夜,指着何汜夜,问道。
“所以,这是你老公何汜夜吗?”
纪尘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解释,什么老公不老公的,这说法也太露骨了。
没想到何汜夜一把把他揽了过来。
“对,是我。”
还满口答应了。
这几个女生一听更加兴奋,还向纪尘提出了合影请求。一个优秀的明星必然不会拒绝粉丝的这种要求,于是一家三口就和这三个女生自拍了好几张。
照片里,纪尘与何汜夜一身颜色相近的休闲装,看起来十分般配。
那几个女生也彻底变成了粉丝,差点喜极而泣,哭着求他们俩早点结婚。
何最抱着没喝完的可乐咬细管,还在火上浇油。
“想不到你们俩这么有名,看来出道是我的宿命。”
三人终于打道回府,中午的时候又顺着何最的意,没去吃山珍海味,反而去了体育场附近的一家西餐馆。这会正是中午人最多的时候,餐厅挺忙,略略等了一会才等到个小包房。
何最这小孩人品不错,虽然从小生活富裕,但也知道从不浪费。点菜都按自己的食量点,不过他今天彻底放飞自我,来了西餐厅,点了一堆炸鸡薯条。
还美其名曰,给纪尘省钱。
他刚刚在人前恨不得一口一个后爸那么叫着,私下里却是不客气的很,反倒喊起了纪尘的大名。何汜夜皱着眉,又不满意起来。
“这么没大没小,老老实实叫人,叫人家大名做什么。”
何最塞了一嘴薯条,好不容易吞下去,含混道,“不是爸,纪尘才比我大十岁。我那补课班最年轻的林老师还比我大十好几岁呢。再说我管纪尘叫叔叔,那不把人叫老了。要是叫哥的话,好像也不对吧?毕竟你俩……”
何最油嘴滑舌,挤眉弄眼,果不其然后脑勺挨了何汜夜一巴掌。
他不太打孩子的,除非忍不住。
纪尘赶紧拦了他一下,说实话,要是何最真叫他叔叔了,他还觉得奇怪呢。刚才跟那几个粉丝说话的时候,何最虽然是在开玩笑,但那个称呼也实在是让人后背一凉。他摆了摆手,道。
“没事,叫什么都一样。叫名字就叫名字吧,反正人家国外亲戚之间也都叫名字。”
纪尘不在意,何汜夜也不再能说什么。
吃完了饭,下午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干,就先把何最送回了家。
今天是骆吉正出院的日子,按着何汜夜与骆家的关系,他必然要亲自去医院接人。
何汜夜回到别墅本想换身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纪尘却拦住了他。
他看着何汜夜,笃定道。
“爷爷年纪大了,会喜欢你们年轻人穿一些显年轻的衣服。总穿黑色西装,看多了人会觉得烦闷的。”
纪尘说的不无道理,黑色西装,看起来像参加葬礼时穿的。
他听了纪尘的话,就穿着这身休闲外衣,带着人去了中心医院。
骆吉正出院,这是个大事,必然要骆家人集体出动。骆舒一家已经到了,一群人都围在病房里。骆家人在前,何汜夜与纪尘在后。
骆家这三口人果然是盛装出席,各个穿的正式。骆舒和骆尧一身黑色灯芯绒西装,白燕宜则穿了一身浮光锦的白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金色珍珠项链,珍珠个个大小适中,精圆可爱,看来又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骆吉正此番人虽然清醒了过来,但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借助轮椅移动。他坐在轮椅上,看着骆家几个人,直皱起花白的眉头。
“怎么穿成这样啊,来参加葬礼啊?”
骆舒脸上一阵挂不住,回道。
“没有的事。我们想着今天接爸出院,这么正式的场合,肯定穿的也要规矩一点。”
骆吉正叹出一口浑浊的叹息,朝着骆舒伸出手,道。
“行啦。我也不是怪你,人老了,喜欢看点新鲜颜色。”
骆舒没说话,更没去回应骆吉正伸出的手。他提着东西转身就走出了病房。眼瞧着骆吉正表情难看,纪尘走了过去,蹲坐在轮椅边,握住了骆吉正悬空的手。
“骆爷爷,恭喜您出院。您看我就说您肯定没事儿吧,听说您今天出院,我就立刻让汜夜带着我来了。”
何汜夜跟着过来,站在纪尘身边微笑。
骆吉正看见纪尘漂亮一张脸,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不少。而且他发现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氛围似乎大不一样了。
何汜夜摸了摸纪尘的脑袋,笑道。
“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昨天已经在媒体面前公开过了。”
骆吉正一听,更加高兴。拉着何汜夜和纪尘的手,连连夸他们俩是好孩子。
骆尧作为亲孙子被晾在一边,又看着纪尘与何汜夜浓情蜜意的模样,恨得牙根子痒痒。白燕宜看着亲儿子这般不痛快,也跟着握紧了手。
那边骆舒安排好了车子,便又折返回来,带着骆尧与何汜夜一起送骆吉正上车。
纪尘原本要跟上,却突然被身后的白燕宜给叫住。
“纪先生,我有两句话想同你讲,可不可以呢?”
白燕宜原本落在最后,她叫住纪尘然后走到纪尘身边,二人便停在了病房门口。
她笑眯眯和纪尘问了声好,好像日后真要成一家似的亲切。
但很快就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白燕宜又用那种扫描一般的目光盯视着纪尘。纪尘从前敬她是长辈,并没有过多放肆。但眼下他不打算这样任人宰割,于是也不甘示弱,直视着对方的打量。
眼前的中年贵妇身着一身得体的旗袍,更衬得出她依旧曼妙的身姿。白燕宜开口,说话的口音依旧带着明显的广东腔调。
“你不会觉得,何生真的会和你结婚吧?”
“我想何生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应该不会真的选择一个普通出身的人。他是名流,将来自然也要和另一个名流结婚。结婚嘛,当然还是门当户对了。你说呢?”
白燕宜不愧是在几十年前的港圈里厮杀出来的顶流女星,说话不带一句脏字但就是能把人挖苦讽刺地还不了嘴。
但纪尘也不是吃素的。他客气一笑,与白燕宜礼貌的保持着社交距离。
“当然了。像何总这样身家的名流,恐怕也就只有骆家才配得上吧。”
纪尘语气这般谦逊,令白燕宜也没想到。但很快,她只当纪尘是想开了,释然一笑。
“你知道就最好不过了。没结婚就意味着一切都还未有定数,纪先生你还是趁早看开一些比较好。”
她朝着纪尘点头,捏着她小巧的镶着钻石的手袋离开了病房。
纪尘出来时,骆吉正已经上车了。但何汜夜还站在台阶上,骆尧围在他身边,笑意盈盈地正跟人说话。
纪尘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靠在了何汜夜身边。
他果然,一如既往地不喜欢骆尧围着何汜夜打转。
骆尧也不在意,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他看着纪尘,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疑问道。
“下个月帝都有一个电影节,不知道纪尘收到邀请函没有啊?哎也是,你也没作品,去电影节干嘛。不像我,去年拍了部烂片,一直压着没上。结果上周导演忽然告诉我,要拿这部片子参展,还要我一起跟着去。没办法,我本来那几天有工作,也只能先推掉了。真怕到时候在影展上丢人,要是一个奖都拿不到,我这脸往哪儿隔呀。”
骆尧说的那个电影节,名叫金牡丹电影节,纪尘有所耳闻。说是电影节,倒不如说是整个业内人士的一次聚会。电影节上会有许许多多的影片参展评奖,有商业片也有纯文艺片。骆尧的那部片子他也听说过,是一个文艺片,内容稍显晦涩,听说点映时观众反响很不理想,所以一直压着没上映。
骆尧不信邪,一直觉得是如今的观众不懂欣赏。
于是生生拖到今天,要拿着这片子参展。
估计还有别的打算,打算借着骆家的资源,找评委们给他现场开个绿灯。
只要这片子拿了奖,多多少少也算是他的实绩之一。
纪尘对他的盘算心知肚明。他缓慢地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道。
“我不怎么拍电影,对电影节也没什么兴趣,我不会去。”
骆尧闻言,当即嗤笑了一声,又打算开口讽刺。
一旁的何汜夜轻咳一声,打断了骆尧想要开口的嘴脸。他抬手,揽住了纪尘的肩膀,沉声道。
“作为赞助商,我有收到主办方送来的几张邀请函。纪尘到时候会和我一起去的。正好,我觉得纪尘很适合拍电影,如果电影节有合适的本子递过来,我们正好也可以留意一二。”
拍电影找演员,一般都是经纪人留意机会之后,告诉演员,然后演员自己去试镜,由导演来决定是否给他这个角色。如果反过来是导演亲自来找演员,指定要某人去饰演某个角色的话,那就意味着是对演员能力与名气等各方各面全面的肯定,一般只有国家级别的演员才能有此殊荣。
何汜夜完全向着纪尘说话,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人脉给纪尘铺路,已经快把骆尧气吐血了。再加上他刚说话时,甚至没理会骆尧投来的不可思议的目光,还时不时看向怀里的纪尘,更让骆尧心头一梗。
骆尧被噎得说话直结巴。他咬着后槽牙,半天又扔出来一句。
“是,是吗。哈哈,对了,纪尘你要和星空娱乐解约的流程走完了吗?听说违约金有八百万,真是一笔巨款,要是我,我可不舍得。哎呀,这八百万可以叫何叔叔帮你给啊,反正你们在谈恋爱,这钱,谁拿都一样。”
纪尘神色淡漠,他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当着何汜夜的面提这茬。他偷偷看着身边的何汜夜,何汜夜突然道。
“这是纪尘自己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纪尘由是也说道:“解约流程还在走。不过也不劳你挂心,我自己会处理。”
何汜夜那话说的冷漠,直叫纪尘心里冰凉一片。可转念一想,何汜夜说的也是事实。解约的事还是得他自己解决,要是何汜夜给他拿了这笔钱,传出去之后,纪尘就不用在圈里混了。
到时候又不知道会传出来多少难听的绯闻。说不定甚至会有人骂他被何汜夜包养。
他只能自己扛着。
何汜夜最后态度陡然转冷,倒是让骆尧得意了三分。他又诡异地笑了笑,甚至和纪尘说,如果实在有困难,可以来找他。他拿不出八百万,但十万八万总还是有的。
十万八万的,纪尘自己也拿的出这点钱。他听得出来,骆尧哪里是想帮他,摆明了是想羞辱他。
纪尘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思索。
看来八百万总归还是要再想办法。
何汜夜又带着纪尘回了别墅。车上,何汜夜提了一嘴。他说,纪尘现在头上有伤,如果放他回去独居,肯定不会老实的每天上药,所以要他暂时住别墅。
他还说,反正现在二人已经公开,分开住恐怕落人口实,别墅里房子够多,不差他一人。
何汜夜说这话的时候正开着车,时间已是傍晚,路面上光线不足,稍显昏暗。他没空看向副驾驶位的纪尘,只能专心目视前方。于是显得这些话说的不大走心。
但纪尘觉得,何汜夜肯定是希望他能留下,所以才开了口。
他仰起头,手肘支着车窗边,看着何汜夜刀削斧凿一般的侧脸。
他说,好啊。反正你家那么大。
何汜夜不自觉的笑了笑。
车里很黑,但纪尘还是看见了何汜夜微微勾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