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没法和一个只会吐口水泡泡的小家伙争个高低，他看看朝自己笑得无辜又清澈的卢卡，伸手揉乱了小家伙的头发。
他们就待在后台，这里也有电视可以直播外面的颁奖典礼。
卡卡抱着卢卡坐在腿上，他浅浅打了一个哈欠。
他与克里斯蒂亚诺一样，并不喜欢这种典礼的冗长繁复，这些无趣的东西让他犯困，但他总不会拒绝哪些邀约，并且试图做到彬彬有礼、不出差错。
只有克里斯蒂亚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而在外人看来，卡卡总是微笑的、合适的、像个永远不会叫人察觉难堪的完美仿生人。
他目光落在电视画面上，这会儿屏幕里正放到退役的名宿应邀来参与典礼，当然也有一些现役的，不过没什么卡卡感兴趣关注的。
他寻找了一下克里斯蒂亚诺，大概是已经入场了，画面里并没有出现对方。
克里斯蒂亚诺确实已经早早入场了，他跟着工作人员的引领坐到前排，然后发现自己身旁的座位上贴着布冯的姓名牌。
是熟人，那起码这个漫长的颁奖过程不会太无聊了。克里斯蒂亚诺在心里想着，放松地靠着背椅，等待人来人往。
“嘿，是你。”一只有些突兀的手忽然从身后搭在克里斯蒂亚诺的肩膀上。
克里斯蒂亚诺转头看过去，就见留着半长金发的拉莫斯就坐在他的正后方，对方搭过来的手背上还没后来纹得过多的纹身。
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没想到拉莫斯会过来打招呼，他倒是之前就注意到对方进场了，不过他想他们的交情还没到现在见面要打招呼的程度。
——何况他才刚把皇家马德里从欧冠八分之一决赛上踢回去，他想那个典型的皇家马德里主义者应该不会那么高兴见到他。
“你好，拉莫斯。”克里斯蒂亚诺点点头，他伸手与对方握了握。
拉莫斯挠挠头，他有些尴尬，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样子显得他们好像很陌生，而他过于自然熟了。
他都有些后悔刚才那么自然地去打招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去搭肩膀了。
他看见对方坐在那儿，哪怕是那个后脑勺，都让他觉得熟悉得像是他们在一块儿七八年、或者更久了的样子，他没多想就直接凑上去了。
见鬼的。
拉莫斯在心里想，sese的手真贱啊……
克里斯蒂亚诺见拉莫斯没有再吭声了，他顿了顿，有些纳闷，他印象里拉莫斯还没有腼腆不善交际的时候，还是说上一世他认识对方的时候已经是“成长版”了？
他只好打破沉闷尴尬，开口又道：“你可以叫我克里斯蒂亚诺。”
拉莫斯闻言松了口气，他立即紧跟着说道：“好的克里斯蒂亚诺，你可以叫我塞尔吉奥？”
他心想，我还知道你另一个昵称呢，“Ronnie”？不过他没敢这么喊，要是他们认识得再久点，他一定会拿这个来打趣克里斯蒂亚诺。
拉莫斯想着翘翘嘴角，应该会很有意思。
“好。”克里斯蒂亚诺应道，他看拉莫斯好像又恢复正常了，微微颔首，收回视线，“马上要开始了，塞尔吉奥，你该坐回去了。”
正巧这会儿有人要往过道里侧走，拉莫斯和克里斯蒂亚诺就坐在最靠过道的那一列，拉莫斯只好往后缩了缩，让出过道的空间。
克里斯蒂亚诺见状便顺势转回了身。
拉莫斯挠挠头，他心想这么无聊的开场时间，哪有和人聊天讲小话过得快？可显然克里斯蒂亚诺不那么觉得，真可惜啊。
他四周转转头，可惜今天他附近要么是还没人到，要么是到场的人他不是那么熟悉。
很快的，又有人走过来了。
拉莫斯就感觉一道阴影投过来似的，那人的身形可真是高大壮硕，他看过去，然后了然——布冯。
门将是得有这样的体格的。
拉莫斯在心里想，sese也还会长高的。
布冯走到克里斯蒂亚诺身边，他弯起唇角，沉声笑着与克里斯蒂亚诺打招呼道：“好久没见了，克里斯蒂亚。”
他说着，俯身弯腰亲吻了一下克里斯蒂亚诺的脸颊。
“好久不见，Gigi。”克里斯蒂亚诺微微仰头抬起下巴，笑着也轻轻回吻了一下对方的面颊，这是他上一世在都灵学到的习惯礼仪。
他看向年轻的尤文图斯门神，伸出手臂拥抱了一下对方，寒暄道：“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布冯微笑道，“尤其是有了你的问候。”
他入座到克里斯蒂亚诺身旁的座位，今天他也穿了一套相仿的黑色礼服三件套——毕竟男士的礼服款类也就那些，看起来都大同小异着——他看向身侧男孩，扬了扬眉梢，就像是刚发现了什么：“难怪今晚的都灵无云也无星光，原来都在这里了。”
“明与暗都交织在你的漂亮眼睛里，亲爱的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失笑地停顿了一下，不管过多久，他总是没法对意大利人随时随地、张口即来的赞美麻木习惯。
“嗯……Gigi，你还是那么让人愉快，谢谢。”克里斯蒂亚诺说道。
布冯弯起眼睛，眼角的笑纹被挤出来：“那我很高兴。”
拉莫斯坐在两人的身后，即便是隔着座椅椅背，他都能看见克里斯蒂亚诺和布冯两人侧头交流得很愉快，比刚才对他热情多了。
意大利人果然善于言辞和交际。
镜头扫了过来，待在后台休息室里的卡卡也看见克里斯蒂亚诺和布冯坐在一道，而身后他们曾经的皇家马德里队友则正注视着。
卡卡觉得有些奇妙，即便是上一世的交集，而这一世就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他们曾经的朋友仍旧汇聚在他们的身边。
当然，如果布冯没有大笑的时候把整个胳膊都搭在克里斯蒂亚诺身上就好了。
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镜头并没有扫到，只不过显然发生了一些滑稽的事情，台下的球员们都纷纷露出笑脸，一向笑点低的克里斯蒂亚诺更是被逗笑得乱倒在椅背上，然后又歪到布冯的身上，大笑着拍着对方大腿。
布冯的身体自然地前倾靠近，两人笑作一团。
卡卡心想，早知道他该换上西装，坐到克里斯蒂亚诺的家属席上去的，在克里斯蒂亚诺大笑的时候让克里斯只管拍他的腿就行，管那些媒体会怎么瞎编乱造。
除去那些开场、过场，一些必须却又无聊的过程，今晚的都灵终于等来了最关键的时候。
“下面我们将公布本届金童奖得主——”
现场的大屏幕画面上开始轮流播放起最后大名单上所有候选人球场精彩瞬间的集锦。
背景音乐开始变得高燃又喧闹，而主持人的声音比它更加响亮——
“Cristiano Ronaldo——！”
布冯拍了拍克里斯蒂亚诺的后背，笑着用力拥抱了一下男孩：“恭喜你克里斯！快上去吧！”
克里斯蒂亚诺朝布冯笑了一下，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像彩排时候那样，克里斯，金球你都拿过五个了，一个金童奖没必要紧张。
他这么想着，大步走上台，但是在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个奖的时候，他大脑中仍旧是空白了一下，然后回过神。
“Ronnie不会在领奖的时候哭出来吧？”——在曼彻斯特、费迪南德的客厅，内维尔看着电视画面里穿着挺阔西装的男孩双手捧起奖杯的底座，站到讲台前沉默了好几秒都没发言，忍不住小声说道。
费迪南德和基恩都不约而同地瞪了内维尔一眼。
内维尔讪讪摸了一下鼻子，他只是正常地预测一下。
不过好在，很快克里斯蒂亚诺就开口了，如同彩排过场时准备的那番话一样，没有多少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捧着真正的金童奖杯。
他咧开嘴角笑起来，两手捧着奖杯亲吻了一下，看向镜头：“我还想说，感谢我的孩子，那是我奋斗前进的动力，我想成为他们的榜样、成为让他们骄傲的人。”
Junior坐在儿童椅上，看着小小的电视画面里的年轻父亲，他激动又兴奋地紧紧攥着拳头，忍不住哼哼地挪着屁-股，踢蹬着腿——他一直为能够成为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孩子而感到骄傲，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电视画面上的年轻人风采洋溢，骄傲又肆意灿烂地笑着，举高了奖杯，身后的礼堂打着金色的灯带，绚烂夺目。
卢卡和自己的父亲则坐在后台看着电视，卢卡微微张大嘴，嘴里含着的口水泡泡“噗”地破开，镜头给到了克里斯蒂亚诺放大的镜头特写，那双眼睛里快活又桀骜热烈的神色让人忍不住地跟着心跳加速，就好像会被感染一样。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父亲会那么喜欢克里斯蒂亚诺了，见过这样的克里斯蒂亚诺，就好像是见过最绚烂的烟花，再看仙女棒那小小的火花簇就好像索然无味了。
卢卡仰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就见他的父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里的克里斯蒂亚诺，全神贯注。
他敢肯定，这必定是他父亲记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个画面之一。
电视镜头被切走，克里斯蒂亚诺走下台了，卡卡则终于注意到卢卡的目光，他猜小孩恐怕看不懂这些，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弯起嘴角，低声对卢卡道：“你的克里斯papa很优秀是不是？”
卢卡眨眨眼，他看进年轻父亲的眼睛里，然后伸出两只胖短胖短的小胳膊，搂住了卡卡的脖颈，亲亲热热地贴上去：“哇——哇——”
他的papa也很优秀呀！
卡卡被小家伙的表现逗笑了，他心软地抱过小家伙，看向电视屏幕，轻声说道：“他早该得到这个奖了，但对他，要拿到这样的奖，往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
卢卡眨眨眼，他记得上一世他的父亲也曾经这样对他说过，但他的父亲也仅仅是这么说了一次而已，他以为父亲是要打算做什么，但后来他只看到更加消沉也更默然的父亲。
卡卡将下巴抵在卢卡的头顶上，他喃喃道：“这不公平，但总是如此，他好像习惯了，但我还没有。我总是为他感到不公，可我没法说什么，我离开了足球后，我的声音微不足道，甚至感觉到那种可怕的、被推着往强势的声流中走去的力量，人云亦云的时候，我甚至没法保留自己的立场，我为那样的自己感到可悲。”
他微微眯起眼，这也是上一世为什么他总是没法鼓起勇气来到克里斯蒂亚诺面前的原因，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又可耻，哪怕他知道克里斯蒂亚诺不会在意什么。
但这一世一切都不会那样了，卡卡心里想，上一世的悲哀源自他的匆促离场，源自他糟糕的竞技状态，他失去了话语权，只有一些子虚乌有的尊敬，而那些人背后的嘲讽他却一清二楚。
被抱在怀里的卢卡听着年轻父亲的喃喃，几乎错愕得要掉了下巴——
什么叫“我离开了足球后”？？
上帝他老人家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这到底是他的哪个papa？！
卢卡发出“哇哇”的叫嚷声，惹得卡卡不得不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忽然闹腾不止的小家伙身上。
“难道是要换尿不湿了？明明我记得出发前刚换过……”卡卡纳闷地嘟哝，低头检查。
卢卡崩溃地扭得更用力了，为什么他的父亲总是第一反应是他的尿不湿？！
金童奖夜晚过后，欧洲所有主流媒体都聚焦在了这次金童奖的得主上，而这一次，几乎听不见质疑的声音——克里斯蒂亚诺的成绩实在是太亮眼了，在所有候选人中几乎一骑绝尘，而这样的成绩单，哪怕是给一个只懂得比数字大小的人，都能知道这个奖该颁给谁。
毫无争议。
但仍旧有挑事的人将话筒递到了曾经和克里斯蒂亚诺有过矛盾的、另一个桀骜不驯的葡萄牙人面前，指望对方说点什么劲爆的反对的东西——
“穆里尼奥，请问你对本届金童奖得主有什么看法？候选人大名单上有竞争力的人不少。”
穆里尼奥看向对方，他挑起一个散漫的笑：“我觉得这个奖之前就该是他的。”
“如果这是平等的，那么他早该在去年就该得到这个奖。但纯粹的，他没拿到，因为他不会营销那些美好的形象，从不低头，接受媒体采访也同样如此。”穆里尼奥说道。
他确实如同媒体期待的那样，总是尖利又一阵见血的——
“而这一次，他做得比去年更好了，好得太多。当他超出了其他人的一倍，他或许还会被掩藏起来，但他超出了别人的三倍，谁也盖不住他的光芒的时候，这个奖自然而然就到他手里了。”
“就像之前有人问我，克里斯蒂亚诺与曼联在世界杯后的续约。我个人认为那非常好，因为我希望英国足球是世界上最好的，而每个好的球员和教练都应该在这里。”
他慢吞吞地说道，而记者则回答道：“是的，就像你也在英国足球世界里一样？”
穆里尼奥递给对方一个“你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