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竟思>第18章 十八

  =====

  再醒来四周已变成陈旧发霉的土泥砖墙,全不是我熟悉的房间了。

  不知是我皮糙肉厚还是昏睡了太久,背后的伤居然只有一丝痒痛,我本以为会摸到狰狞的伤疤或者淋漓的血,但触手只一点凹凸不平的痕迹,犹如针脚粗糙的刺绣横亘于我的脊骨处,甚至本应跪得青紫的膝盖也光洁如初了。

  我抚着疤痕出神,才发觉周身衣服也都换了新的,干燥服帖地包裹了我,低头嗅一嗅,是怀霁身上惯有的皂角气味。

  外头光芒四射,太阳悬在窗棂外,滚圆明亮。恍惚了好一阵,我才反应过来,竟已是午时了,只是不知道是哪日的中午。

  除了陌生的环境,仿佛什么都没改变,什么都没发生,我好像只是大梦一场。周围寂静不见人烟,但我明白,我已经被幽禁在这里了,而且没有期限。

  我起身推开门走出去,这里荒草萋萋,几棵枯木扭曲地张牙舞爪,根叶虬结。

  崖上是一间破落木屋和几丛枯枝烂叶,崖下是不见底的云烟,我望着下面深不可测雾茫茫一片,忽然觉着自己很渺小,不仅是芸芸众生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个,更是最无用的那个。

  从小我就没有受过赞赏肯定,长大了也是如此,修为平平,脑袋空空,如今甚至可能要连累旁人受苦。

  自我回山那日看到大师兄站在我门外那刻,我便悄悄抹去了在竹简上留下的法术,现在它在紧贴着我胸口衣襟的口袋里,只是两块平平无奇的木头而已。

  我料到这场疾风骤雨般的责罚必不可躲,但我没料到怀霁这个变数。我本想着只要我撑过训诫,咬紧牙关,便没人知道到底是谁与我相交。只是事事难预料,尤其是祸到临头,当真是万般倒霉。

  我静静坐在崖边,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终于得以冷静地细细思索,昨日师尊一字一句,恨意惊人。那恨是对我,对那个“他”,还是对楚国皇室?

  那个“他”似乎与我有莫大联系,可我是在天穹山长大,不知父母姓甚名谁,更不知前尘过往如何。只有一个师尊,他在我襁褓时救下我,如今又言后悔至极,他和大师兄都有秘密,那秘密许是与我有关,可他们都不肯说,只日复一日地让我承受不知来由的冷漠与严苛,叫我心灰意冷。

  此间种种,我是局中人,可不知局中事。只能任凭思绪最后纠缠成一团乱麻,难以理清。

  如今容熙与我失联,他会不会莽撞地找上来,我不知道。师尊笃定的神色依稀在我脑海闪过,若他真的找上山了,他们又待要如何对他?

  我握紧了竹简,犹豫半晌,还是缓缓重新对着竹简捏了道诀然后输进法力。上头犹如蒙了层油亮的朱漆,隐隐泛着红光。

  是容熙在唤我!

  我顾不得他们是否会发现了,急切地拉动着那条线,听到了容熙的声音,也许不过几日未联系而已,我却觉着仿佛是久别重逢,心中顿时酸涩难言,忍不住滚下两行泪来。

  他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混乱又急切的询问着我,我又难过又高兴,慢慢回答他说自己没事,叫他不要担心。

  “自那日你回去后,这竹简就仿佛失了法力,任我在这边如何着急你都不再回我。竟思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他们罚你了?”

  我怎么能同他说实话,于是笨拙地磕磕绊绊地编着自己病了一场大睡了几天的谎话。

  容熙沉默,只余呼吸声在我耳边。过了一会,他说:“你说你没事,那我明日来找你,好不好?”

  我大惊失色,脱口便是拒绝,说完又觉自己态度有异,找补道自己身子还未好全云云,说得自己口干舌燥,可听起来却十分可笑。

  容熙声音低落:“你同我,还要这般遮遮掩掩吗?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比旁人都要担心,可你却不肯和我说。”

  我心如刀绞,可他凡人之身不事修炼,即便有龙气加身,又怎能抵挡住我师尊的怒气,于是我轻轻反问他:“那你呢?你没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我感受到耳畔呼吸收紧,好半天他回:“有。”

  “我的身份,竟思,我瞒了你。”他缓缓道:“我是楚国的太子,楚国皇帝楚衡的长子。”

  其实我都知道了,但听到他本人承认感触还是不同。我故意笑了笑:“你看,你也骗了我嘛。”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问我了,听话也不要来找我,好吗?”

  “这不一样……”容熙的声音飘乎起来,还欲反驳。

  但我再次强调:“不要来找我。”已经带了哭腔。

  于是“好。”他答应了我。

  我再次抽走了附于其上的法力,忍不住大哭起来,我总是这么不幸运,哪怕终于遇到一个肯真心温柔待我的人,也注定不能长久。

  ----

  np文中对受最好的那个肯定不简单好像已经成了一种定律啦。以及下一章有人忍不住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