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瀚海义符>第80章 夺标

  众人闻言都是脸上色变,殷错却只一笑,说道:“玄风寨好快的脚程。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晚生就随诸位兄弟前去拜访寨主,倒也省得我他日另行叨扰,如何?”

  群盗四顾,脸上倒是颇有意外之色,又见群盗中一名少年一抽马鞭,越众而出,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只得烦请小王爷随我们走上一遭,敝寨寨主也已恭候多时。”

  众人惊疑未定,殷错却甚是坦然,领着众兵跟上群盗经驿道前行,绕过山坳,待得众人至南坡扎营立坝,便命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则与薛牧野、狄获纵马驰去,跟着群盗前去玄风寨中。

  天月峡山路崎岖陡峭,两人跟随群盗涉水跳山涧,纵马而过,跑了一个多时辰,转过山谷,只见这山下郁郁葱葱,却有千亩良田,人声号子阵阵,正自劳作。林壑纵横之下,又见半山里一座亭子,翼然临泉,颇有意趣。再转将上来,方见一座大关。三人入得关内,只见两面夹道旌旗连天,刀枪弓弩戈矛剑戟矛一排排亮如雪花,声势甚壮。

  殷错微微一笑,游走在这刀枪丛中坦然无惧,待得小喽啰报知过后,三人过了关隘,入得到寨门口。

  这天月峡四面高山团团围定,中间却是沃野平地,群盗引着三人入得那正厅之中。

  殷错抬头一看,只见厅上牌匾上书“无极之真”,原来此厅正是玄风寨的正堂,名作无极堂,堂前两侧竖着两杆大旗,东面之旗上绣的乃是“心普万物而无心”,西边所悬的则为“情顺万物而无情”。

  但见这堂内正中一把檀木椅,坐着的却是名白发老妪,一名青衣小婢在旁侍候,堂下两侧强人则负手而站,神色肃然。那虬髯汉子见三人上得堂前,便躬身向那白发老妇道:“大当家,我们已经将这三人带来。”

  殷错十分诧异,万料不到近些年来在江湖之中声名大噪的玄风寨寨主“夜叉鬼”竟是一名弱不禁风的老妇人,她以女流之辈、老迈之年却能统领这一群骁悍强人,当真是令人咋舌不已。

  不过这当下殷错忙于军务,倒也不及感慨,立时上前施了一礼,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言辞颇为恭谨,并不以王孙公子为夸耀,而是自居晚辈,以诚相请,末了又道:“晚辈一人,马革裹尸乃是天然之理,但晚辈此番并不以功名利禄为忧,而是此战系边关百姓生死存亡,还望寨主深明大义,与朝廷携手共抗番虏!”

  狄获看那老妇满头银丝,脸上皱纹纵横,甚是衰老,但一双黑白分明的鹰目冷冷扫来,十分锐利,犹如毒蛇吐信一般,叫人心里颇不舒服,不觉心下微微一动:“这个老婆婆,眼珠子倒是一点也不木。”

  只听那寨主淡淡答道:“小王爷抬举了,我是大字不识一个,可并不知道什么忠孝仁义的大道理。我们草莽之辈,就只认江湖规矩。小王爷要借明月峡的道,那也不难。”

  她顿了顿,双手一拍,两名喽啰走出,举起两面玄风寨令旗,插在八仙桌上。

  那寨主道:“小王爷既然来到天月峡的地界,那自当按照我们玄风寨的规矩。我们明月峡向来便是以武论道,小王爷只消露了一手,能教我们都服气,那玄风寨自然是拱手相迎。如若不然,诸位还是乖乖请回罢,玄风寨可没有这等肚量接待朝廷打秋风的‘贵客’!”

  她此言说得十分不客气,显然是执意邀斗,盗党闻言也是大笑起来,脸上全是讥讽之意,薛牧野脸色一沉,待要反唇相讥,殷错却朝他挥了挥手,并不以此为忤,微微颔首,说道:“好,这个自然。”

  玄风寨主说道:“既然是以江湖规矩,我们自然也不倚多为胜,你们是三个人,我们这边便也只挑出三个人,划武功论道,三战两胜,公公正正的,谁也别说欺了谁。”

  殷错道:“如此甚好,寨主快人快语,晚辈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狄获此人最是年少好事,一听得有架可打,顿时兴致勃勃,满脸跃跃欲试之色,挥拳掳袖起来,朝殷错道:“我要来我要来!打架的事情,怎能不叫我上?”

  殷错一笑,点头道:“好,你上罢。”

  薛牧野顿时脸露无奈之色,双手在狄获颈上作势虚挥一下,向狄获道:“好好打,赢了就罢,要是输了,我赏你一通好打。”

  狄获朝薛牧野扮个鬼脸,走到大厅中间,双手抱拳,粗粗行了一礼,说道:“广成王府二公子座下、扶桑岛狄获,领教玄风寨的好汉。”

  那厢盗党中则是一名灰袍僧人越众而出,说道:“第一场,贫僧晦溟,讨教狄施主的功夫!”

  狄获双手合十,又朝他行了一礼,笑嘻嘻地道:“大和尚,你是出家人,可得对我手下容情,不要妄开杀戒,滥杀无辜啊。”

  那晦溟却道:“狄施主说笑了,贫僧平生最好食肉餐鱼、喝酒杀人,除了色戒不犯,其他清规戒律自然都是一概不守的。”

  狄获大吃一惊,诧异道:“岂有此理,那你还算得什么和尚?”

  晦溟道:“贫僧乃是东洋净土真宗弟子,敝宗只信阿弥陀佛的本愿力,重于信心,便可往生成佛,一向视无戒无律,敝宗开祖便相国之女成婚,娶妻食肉,僧俗一同。‘酒肉和尚’又如何算不得‘和尚’,狄施主此番岂非‘白马非马’?”

  狄获更是瞠目结舌,说道:“了不得了不得!我看你这和尚做得倒比我殷师兄做王爷都快活!”

  众人听了二人对答,不觉都是好笑。

  晦溟也只微微一笑,说道:“狄施主远来是客,还请进招!”

  狄获忿忿不已地伸了伸舌头,当下倒也并不多说耽搁,踏上前一步,双掌一挥,反手横劈,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击来,但其中劲道已然凌厉,正是扶桑岛绝学“天元三光掌”中的一式。

  晦溟斜身让开,身如游鱼,双拳拉开,即刻双手一错,回以一拳,只见他拳法招式十分古朴,然则力道精妙,大开大合,连打重击,势如迅雷,自有一派气凝如岳,竟而却是灵山寺的正宗武功——大金刚拳。

  在旁观战的殷错也是不由得微感诧异,心道:“这东洋和尚倒在灵山寺门下学过艺?”

  狄获也是心下暗自称奇,立时挥掌纵起,劈他手肘,晦溟横拳架开,一记“扫山炮”使开,拳锋扫过,狄获顿时力道歪了,他一记不中,又即迅捷无伦地变招,双掌错开,左右盘旋,跟着变掌为抓,拿向晦溟左右下肋。

  晦溟滚身避开,跟着反手一拳,握固其指,束身攻来,气势威仪,内力浑厚,谨守“相机以擒”的要旨,大金刚拳威猛无比,掌劲凌厉,拳风呼啸,若有金刚怒吼。

  狄获察觉他内力深厚、外功刚猛,便不敢硬接,向后一个“铁板桥”后仰让开,转身一掌“天元三光掌”的“来复式”拂过,心道:“这秃驴内力深厚,我可不能以硬碰硬,眼下惟有快攻,还有一线胜算。”

  他打定主意,身法陡疾,步伐变幻无常,犹如穿花绕影,手上掌法精妙,顷刻间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疾如骤雨般向晦溟攻来。晦溟不慌不忙,左手格挡,右手以大金刚拳法还击,蓦地地挥出一记“龙吞式”,双拳同时前推击,如龙吞水般迅疾,招式刚猛,势不可挡。

  狄获不退反进,径直以攻为守,双掌飘飘,掌心横斜,以劈空掌掌法中的“一叶障目”连进三招,内力挥洒,化解了晦溟攻势。两人拳风激荡,周遭围观众人均觉炎风扑面而来。

  晦溟察觉狄获年纪虽轻,内功却练得颇为精纯,显是名家子弟,便道:“来得好!”他毫不退让,身形一晃,腾空而起,双拳犹如铁槌般疾拿狄获的“关元穴”,这正是大金刚拳中十分有名的“虎扑式”。这一招威力奇大,狂风骤起,周遭人等都不禁后退几步。

  狄获双臂交错,一掌一拍间,身形灵动,掌势行云流水,以柔克刚,身形灵动,将晦溟的攻势悉数挡回。晦溟的大金刚拳虎虎生风,拳劲如山崩地裂,一拳接着一拳,毫无间隙,攻势迅猛凌厉。狄获的天元三光掌则巧劲颇多,柔中带刚,阴阳调和,每一掌都暗合以柔克刚拳理。

  二人的拳掌碰撞,招式变幻莫测,交手之快,只叫人目眩,顷刻间一招接一招地已拆了数十招。

  一番缠斗,狄获见晦溟掌法稍稍变缓,心生得意之念:“大金刚拳如此刚猛,十分耗费内力,你这秃驴年岁已高,终究难以持久。”

  他见机立时见隙还击,劈空掌连发,一连发了数掌,第四掌以空对空,两人双掌对上,狄获却猛然感到右臂微微一麻,真气霎时运转不畅,他知道这是晦溟的内力发至,克制自己的内力,不由得大为诧异:“这秃驴功夫好杂,灵山寺的佛门内功正大光明,他的内功绝不是灵山寺习来的!”

  一番较技下来,狄获深知对方内功、拳脚都远胜于自己,但他年轻气盛,自然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不守反而更是凌厉攻上,奋力出掌。

  晦溟的拳法却是一转,劲道相交,较之前更为柔和,但同样无比浑厚,右拳带着劲风迅速朝狄获的身躯轰去。

  狄获见他下肋露出破绽,立时双掌向前平推,劲风向晦溟周身大穴,岂知晦溟身子一晃,反身一记“捧月归山”格中狄获下腹,狄获顿觉全身气血一滞,不及反应,晦溟已然陡地转身,右手已抓住了狄获胸口,将那整个人犹如拎物什一般拎起,跟着一掷,将狄获扔了出去。

  原来狄获虽然学得不少扶桑岛上乘武功,但他终究出道日短,临敌经验甚浅,此时一时大意,便中了晦溟的诱敌之计,最终被晦溟占得上风,战败而归。

  殷错见状,右手疾出,拂袖一点,将狄获身上的劲道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跟着捏住狄获衣领将他拖起,狄获咳嗽两声,嘴角流出鲜血。

  薛牧野却是脸色一沉,伸手搭上狄获脉门,待得察觉狄获只是与晦溟硬拼内力,一时真气受激气血翻涌,但晦溟并未下重手,故而狄获并未受内伤,他这才放下心来,在狄获身上“合谷穴”、“三阴交”等穴位摁揉数下,狄获这才调匀真气。

  薛牧野看向晦溟,冷冷说道:“不才薛牧野,讨教禅师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