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看着被递到桌上的消息, 深深闭了闭眼,怎么会......

  用力定了定神,苏云清知道背后之人是出于利用的心思才给她递消息, 但是她还是接了。

  权力真是让人难以拒绝,苏云清扯了扯嘴角,强行按下心中的焦急。

  彼此利用、算计,这不就是朝堂吗?到底是逃不过的。

  喻言, 如果你还不能信任我, 那我只能换些别的手段了, 苏云清将信点燃, 明亮的橘红的火光骤然大增,在光亮之中一向温和清雅的面容让人有些看不清, 无端让人感到压力。

  苏云清没带上胡波,而是自己单独走进曾经荒废的书院,天色昏暗, 荒废的院落之中没有一盏灯, 冷风吹过,卷起干枯的落叶,苏云清在昏暗之中目的极为明确地走进书房。

  推开门, 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正是傻了三年的喻言。

  “喻言, 既然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相信我能给你们一个曾经的马县令不曾给过的公正。”苏云清开门见山,她现在没有任何耐心,喻言如果不配合,那她不介意用些别的手段。

  喻言双手紧了紧, 她真的可以相信她吗?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如此重视这个书院,不单是在这怀念他们这么简单吧,究竟是什么东西藏在这?我现在没什么耐心,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得到。”语气是十分的笃定。

  就在苏云清耐心耗尽之时,喻言突然跪下,双眼再不是过去装傻子时的空洞呆笨,目光清明,其中带着数不尽的复杂情绪,开口已是哽咽,“求求县令大人为三崖村、大青村、大罗村等众多村子之中被强掳走的所有人还一个公道!”

  “给那些被寒了心却一腔热血的学子们还一个公道!”

  “为那些遭受不公迫害的人还一个公道!”

  一句比一句坚定,每说一句,喻言都会行一个大礼,说完伏在地上,粗重的呼吸声和上下起伏的身躯表示出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定然竭尽全力。”

  三崖村的过往一点一点地在喻言口中道来。

  在以前,村民们极为推崇读书人,因此附近几个村子出了大价钱一同修建了这个书院,上学的费用由一整个村子一共负担,所以纷纷送自己的孩子来学堂。

  学堂中每一个人都认真向夫子请教,每日都能够听到朗朗书声,不论风雨,从未停息。

  后来,我和柳寻不负众望,双双考上了秀才,就在我以为我能有一个光明未来的时候,我们,不,应该是柳寻发现村中过去说是去外出上工赚钱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而且不断有人被哄骗去上工,柳寻尝试劝说,但是根本没有人听。

  她还记得很快她和柳寻就要去省城考试,一切都要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那天出门,她听到柳寻和王二家的王艳发生了争吵,

  柳寻拦着背着行礼就要离开书院的王艳,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王艳,你忘了那些听着去外出的人都没有回来!”

  王艳皱着眉看着柳寻抓住的踪迹的胳膊,不耐烦地说:“被骗的都是没上过学的!我找的这个差事和她们不一样!”

  用力甩开柳寻的手,留下一句:“我不像你们是读书的料,我要给自己找一条好出路。”

  她走到柳寻身边,她最看不起的就是柳寻这样的圣母,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听别人的教训,她一心为别人着想,别人愿意接受吗?

  “不行,我得再去找马县令去!”记忆中柳寻还是那般坚定,即使被马县令赶出来多次,甚至被警告过好几次,如果不是柳寻的神童名气太大,再加上秀才的名头,她相信柳寻早就该被抓去蹲大牢。

  抓走也好啊,至少不用死。

  但那是柳寻啊,一心为别人着想,以圣人标准要求自己的柳寻,以天下为己任的柳寻,如果她能活着,以她的能力,一定会是苏云清那样的为百姓的好官。

  所以柳寻聚集书院中的所有人,联名上书马县令,事情搞的声势浩大,马县令终于恼了,很多人被以扰乱治安关入大牢。

  尽管是这样,少年的意气也没被打压,她们选择跟着那些外出打工的人,去探寻真正的真相。

  不过真相哪有那么简单就被发现,那天她们一群人往山上走,只剩她留了下来,那天是她准备出发去省城考试的日子,她不想参合这些事,她只想考上功名,她想成为人上人!

  她还记得柳寻对她说:“一定要好好考一个功名出来!这样你就是我们三崖村的第一人!我下一次再去,这次让你给我先探探路。”

  就这样分开了。

  她坐上了去省城的牛车,柳寻一行人去探寻真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到了省城后刚在客栈落脚,她又回头往三崖村赶。

  当她赶到山上时夜色浓重,但时不时就有火光出现。

  最终,她找到了满身是泥的柳寻。

  “其他人呢?”

  “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抓了。”柳寻眼中是一瞬间的灰暗,“是我对不起她们。”

  柳寻给了她一只箭,又把怀中曾经联名上书的纸张拿了出来,“山上的人穿着官兵的服饰,她们在私造兵器!那些说外出上工的人是被哄骗来的劳动力,她们将武器藏在地下,坟墓就是入口!你拿着这些快离开!”

  不远处传来火光与脚步声,她现在知晓马县令估计和她们是一丘之貉,最后柳寻笑着说:“如果找不到为我们伸冤的大人,那你一定要考□□名,亲自为我们伸冤!”

  说完,柳寻拿出最后的力气,往和她相反的方向逃走,最后死在了她曾经最相信的官府的手上。

  她拿着这份联名书和那一只所有人拼死带出的箭疾离开,为了不被发现,连夜走路,整整一夜,她去到省城,终于蒙混过关,将东西藏在客栈,她根本没办法考试,连续的奔走,体力根本不够支撑她考完试,看着那一张张卷子,她发现她写不出任何策论,柳寻出现在她的试卷上,还有很多很多人,她的同窗一个一个出现。

  她突然感到恐惧,就是考上功名的人,就是那些有权力的人,把人命当做草芥。

  浑浑噩噩地考完试,她发现马县令居然那么小心,派人来盯着她,她根本无力反抗,所以她在放榜时,借没考□□名的由头,彻底疯了。

  就算是疯了的她也有人在盯着她。

  在她收到返回的税收后,第一次觉得或许她们新上任的县令,能给她带来转机。

  苏云清安静地听着过去的一切,看着喻言拿给她的一份带有血迹的满是名字的联名名单,和一只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仍旧闪着寒光的利箭。

  “我无法承诺你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我会尽我所能,你可以和我走,我的人会保护你,如果你愿意,有一天你可以出堂,成为人证。”苏云清说道。

  “我愿意!谢谢大人!”喻言讲述完这一切,已是泪流满面。

  “还有,我为我先前的态度道歉,我只是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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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终将大白于世,死去的亡灵终会得到安息。

  苏云清一行人连夜离开三崖村,回到了七里县。

  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既然掌权者这般为所欲为,那么就该做好被拉下马的准备。

  凤宁扬看着穿回来的书信,冷哼一声,“凤鸣倒是好大的胆子!”

  “养私兵,私造兵器,甚至抓百姓做壮丁,十个头都不够她砍的!”

  “一切配合苏云清,将所有的功劳都往她身上推,我要在这件事了解之后,凤鸣彻底没有翻身之地,苏云清的官职越高越好,对我们没有坏处。”

  “是!”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过她还是得韬光养晦,不然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

  苏云清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布局,今日难得停下,因为,她的一一就要回来了。

  苏云清和柯锦早早就在外面等着,等待竟然如此难熬。

  马车在街道尽头缓缓驶来,停下。

  “一一。”苏云清看着下马车的沈秋一开口。

  沈秋一没有给苏云清任何目光,径直越过。

  不知道为何,苏云清看着这样的沈秋一,除了数不尽的心疼,还有慌张与无措。

  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样的话语都是那般的苍白无力,她恨自己过去的无力,不能给沈秋一带来任何帮助,甚至不能陪在他身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沈家她一定会帮一一夺回来,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如果深陷权力的漩涡之中才能够做到这些,那她愿意,只是希望还不算晚。

  章丘也下了马车,没想到会在这看到柯锦,有一瞬间的愣怔,无措地看了看满身是血的自己,柯锦还是个孕夫呢,害怕吓到他,就想要往后退。

  柯锦看到满身是血的章丘呼吸顿时停滞了一瞬,随即毫不顾忌自己怀孕的身子,快步向章丘奔去,章丘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脏污,赶忙上前接住柯锦。

  “小心身子!”章丘才说完,就被柯锦紧紧抱住,快两月的柯锦已经有些显怀,特别是自己本身还瘦,章丘在感受到被凸起的肚子碰到时,呼吸都忍不住轻了几分。

  看着柯锦红了的眼,温柔地安慰道:“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

  苏云清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应声,门被推开,合上。

  两张熟悉的纸放在沈秋一面前,苏云清呼吸一停,所以......他都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啦!

  两组对比差距好大

  章丘:夫郎贴贴

  苏云清:惊!我夫郎不会不要我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