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吴钩看罢>第四十七章

  “是我。”

  铅云上划过一道亮光,将站在雨雾中人的面容照得清晰在目。舒忝桓愕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三十年前的记忆悉数涌上,火光、鲜血、哀嚎声又一次深切地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舒忝桓嘴唇颤抖,他亲眼看着沈羽阳跳入了山崖,也曾派人去山崖下寻找,他找到了沈羽阳的尸体,为什么……

  白玄横在越池墨与顾漠青面前,将两个小辈护在身后。他紧紧地盯着前方的男人,电光劈下,舒忝桓右半边脸在雨水冲刷下渐渐凹陷下去,他的左半边脸又俊美无俦,然而此时看来却惊悚骇人。

  “为什么我没死?明明你找到我的尸体了,明明你在找到我尸体后又对着心脏刺了几剑,为何我没死是不是?”沈羽阳冷笑,将舒忝桓还未问出的问题替对方问了出来。

  舒忝桓咬牙,脸色惨白。沈羽阳的确说出了他脑中刚一闪而过的所有问题,而现在他也知道了答案。“那具尸体不是你的?”舒忝桓低声问道,语气里夹着一丝不可思议。

  沈羽阳没有立即回答舒忝桓的问题,而是问身后护着越池墨与顾漠青的白玄:“他们俩怎么样了?”

  白玄道:“池墨恐怕撑不了多久,顾医仙还好。”

  “你也认识我?”顾漠青虽然已经猜到白玄的身份,但是白玄从未见过他,再加之大雨之下他满身疲惫,面容憔悴,顾漠青想他自己恐怕对着镜子都认不出来他自己。

  白玄点头,将越池墨扶起:“刚替池墨检查伤势的时候在他胸口发现了一枚入手冰凉的银针,隐药庐的冰雪寒针我还是认识的。”

  “哦。”顾漠青摸了摸鼻子,他刚在情急之下将自己唯一的一枚冰雪寒针扎在了越池墨的胸口,没想到被白玄给发现了。

  得到白玄的答案,沈羽阳不再耽搁,抬手拍向对面的舒忝桓。沈羽阳这一掌来的猝不及防,然而舒忝桓对面前这人早有防备,在掌力快要接近他之时,舒忝桓腾身而起,一道亮光自上而下劈向沈羽阳。

  “羽阳小心!”白玄出声提醒。沈羽阳却是负手而立,当年他能轻而易举地打败舒忝桓,三十年后也依然。

  赤红的衣袖翻飞,将那一道光芒全部罩住。沈羽阳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待将所有剑光化解,衣袖用力一拽将对方的长剑扫掉,而空出的一掌击向了舒忝桓的右脸。舒忝桓来不及撤掉力气,只觉右脸一阵生疼,舒忝桓大惊,右半边脸上的虚假的容貌被沈羽阳扯下。舒忝桓连忙用手去遮,刚好天空中又划过一道电光,将他的右半边脸给全部清晰地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纵然已有所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看见了这毛骨悚然的一幕,诸人脸色皆大变。舒忝桓怒极,但他顾忌着自己的被沈羽阳剥下的面容,只得咬牙往后急退。

  “沈羽阳!这个仇我一定会向你讨回来!”消失在重重雨幕中的人只有凄嚎的声音飘来。

  沈羽阳捏着半块人皮面具冷笑,舒忝桓还欠他一条命呢,他怎么能够就这么轻易地与舒忝桓了解呢?

  “他为何会变成这样?”舒忝桓在人前一直以人皮面具遮挡住自己的面容,白玄这三十年来皆不知道舒忝桓的右脸已毁。

  沈羽阳将手中的人皮面具丢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雨伞撑开,将白玄和越池墨罩在伞下。沈羽阳不知是该感动白玄将所有的感情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一直未注意到舒忝桓的改变,还是该感慨白玄太过于相信舒忝桓而被蒙在鼓里。可不管如何,舒忝桓对他们的恨已经波及到了下一代。

  “先回聚来客栈救你徒弟。”沈羽阳看了一眼被白玄扶着的越池墨,见越池墨脸色愈加难看,忙对另外两人说道。

  站在雨伞外的顾漠青瞥了一眼沈羽阳,嘟囔道:“就带了一把伞?”

  沈羽阳闻言对着顾漠青点头道:“顾医仙你不是会自己治么?”噎得顾漠青再也不想理睬沈羽阳。

  聚来客栈内,无所事事的花子亦正在拨弄着一杯新沏的茶水上的浮梗,玉半遮去了另一间客房,今日有人退了房,正好空出一间,玉半遮索性住在了隔壁的屋子里。

  越池轩听完了花子亦刚说得这半个月的事情,在白玄和沈羽阳离开半个时辰后也匆匆离开了聚来客栈只营救胞弟越池墨去了。

  半柱香后,急促的推门声止住了花子亦的动作,百无聊奈地人敛了下眉,刚想斥责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人,抬头刚要开口,就见越池轩阴沉着一张脸先走了进来,接着是白玄扶着奄奄一息的越池墨,后面跟着乌发散乱浑身湿透的顾漠青,最后走进来的则是一身红衣,面容冷厉的男人。花子亦挑了挑眉,最后那个人的身影他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见过,但后又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沈羽阳见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迎向了花子亦的目光。花子亦觉得沈羽阳的目光里好似带着倒刺,目光对上的瞬间花子亦就撇过了脸去,站起身给越池轩和越池墨让出了一条路。

  “这一天没见怎么伤成这样了?”虽然与对方当过一段时间的情敌,但是花子亦还不至于见到越池墨这般模样落井下石,暗自欣喜。

  白玄按照顾漠青的吩咐将越池墨小心地放在床榻上,给顾漠青让了个位置,看了一眼花子亦,眼中满是悔恨。

  花子亦嘴角抽搐了下,白玄看来不会说了,那他就只有问沉着脸的越池轩。然而他还没开口问越池轩,沈羽阳回答了花子亦的疑惑:“被舒忝桓一掌拍断了经脉。”

  “……”花子亦张了张口,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羽阳。舒忝桓和越池墨会有什么仇?越池墨是白玄的徒弟,舒忝桓外甥女内定的女婿,难道舒忝桓对这个内定的女婿不满意?可再不满意动手废了人武功这就狠绝了。

  沈羽阳撩衣坐在了刚才花子亦坐的位置上,端起花子亦那杯早已凉掉的茶水,抿了一口,接着替花子亦答疑解惑:“他们俩之间不是新仇,而是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