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吴钩看罢>第七章

  越池墨淡淡地瞥了一眼花子亦,剑光一闪,逼得花子亦后退了几步。花子亦见越池墨欺人太甚,提掌便攻。霎时间刚平静的勾月楼又起波澜。鸨妈这次连眼泪都快哭干了,再被这么砸下去,两张一百两金的银票也补不回她的损失。

  “这位公子,您快劝劝两位先生吧,我这里小本经营,供不起他们二位,您行行好……”鸨妈噗通一声跪在了周薄言面前,她这次终于看出能让花子亦与越池墨住手的人是谁,忙不停地向周薄言磕头求周薄言去劝劝。

  就算鸨妈不说,周薄言也准备要去劝越池墨与花子亦停手。周薄言四下看了一眼,俯身捡起被砸断了的桌腿,一手拿着一个掂量了一下,又抬头看着场中战成一团的花子亦与越池墨,乘着两人气劲相击身形分开之际,周薄言忽然站起身来,快速跃入两人中间,就在一人剑招再起,一人掌风相迎的之时,周薄言一手一根桌腿对准了越池墨与花子亦的下颚。

  “闹够了?”即使两人在周薄言出现之时连忙收住了剑气与掌力,但漏掉的一丝气劲还是砸向了周薄言,周薄言不会武功,被掌风与剑气所伤,当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意识,劝两人让步。

  “喂……”花子亦大惊,正要伸手将周薄言揽入怀中,却扑了个空。

  越池墨比花子亦快上一步,他丢下一直不离手的长剑,把已经快要昏厥的人揽入怀中。越池墨一边抱起周薄言,一边将手中的银票丢向鸨妈,运起轻功跃上二楼,寻了一间无人的屋子转身合上了屋门。

  银票在眼前飘落,花子亦伸手接住越池墨丢下的银票,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他把自己手中的银票与越池墨的银票叠在一起,伸到了鸨妈面前:“我和他的份,够你再建一座勾月楼了。”

  鸨妈抹掉满脸的泪水,先是一怔,似是不相信眼前所见,而后她立即将银票抓在手中,不停地向花子亦道谢:“谢谢花公子!谢谢花公子!还有,谢谢那位……”鸨妈眼珠转了一圈而后转向花子亦,她不知越池墨姓名,不晓得如何去称呼越池墨。

  花子亦嘴角边的邪笑更加明显,他看了一眼二楼屋门紧闭的房间,回道:“叫他越道长吧。”

  “啊?”鸨妈瞠目结舌,难怪她看越池墨总觉得不食人间烟火,原来真是个修道的。

  越池墨感觉自己双手发颤,他小心翼翼地将周薄言放在床上,搭住周薄言纤细的手腕,入鬓的长眉紧紧地敛在一起。周薄言内息还算平静,但身子骨却单薄得很。越池墨初见周薄言,就见其面色惨白,他也知周薄言在隽雅山庄内过得并不好,不曾想他的体质竟然差到了如斯地步。

  “薄言,你怎么不知照顾好自己?”清冷的人声音多了些许温度,他坐在周薄言身后,将人紧紧地圈在怀中。单薄的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要去救那些与他毫无关系的人,不知该说他心善,还是个糊涂蛋。

  一门之隔外,俊逸的公子哥儿抱臂而立,将后背贴在墙上,花子亦轻轻地叹了口气,嘴角边的邪笑换成了无奈的笑容。

  如果周薄言懂得照顾自己,那还是周薄言么?花子亦望着楼下来来往往正在收拾残局的下人,想起一年多前那个春日里,他在隽雅山庄见到的那抹单薄的身影。隽雅山庄的绝学惊鸿照影在周薄言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中渐渐变了样儿,花子亦挑着眉看这个不知尊卑的隽雅山庄的仆人偷师,正准备去教训一番,就听得替他引路的老仆人似是难过地低声说道:“大公子实在可怜,早早失去了母亲,庄主又不许他习武,若不是二公子和小姐偷偷摸摸地教他一些,只怕连剑也拿不动。可大公子似乎不想认命,总是在一遍一遍地练习,上次为了演练惊鸿照影摔折了手,这才刚好就又练了起来。但是大公子骨骼已长成了,惊鸿照影剑法是无法练成,唉……”老仆人说道后来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原来是这样。花子亦早听闻隽雅山庄的大公子不受庄主的宠爱,自那日一见,花子亦心里却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坚韧的周薄言记在了心里。

  离开隽雅山庄后,游戏人间的花子亦却将周薄言放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他不是一个能被一人束缚住的人,他觉得自己对周薄言仅仅是同情。可今日见他被越池墨护在身后时,花子亦感觉心底的怒意翻涌,连带着对周薄言的记忆一起浮出。他好不容易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最终却还是被越池墨给带走了。

  越池墨!花子亦双手紧握,咬紧了后牙根,他能看得出来周薄言对越池墨的倾慕之情,但即便如此,花子亦也不会轻易罢手。这世上还没他花子亦放弃过的任何东西!

  好在周薄言受伤不重,越池墨简单地替周薄言调息后,周薄言便睡了过去。越池墨替周薄言压好被角,灯火中周薄言的眉梢紧紧地敛在一起,额间渗出汗珠,合上的眼皮下眼珠来回转动。周薄言做了噩梦。

  “娘……”周薄言忽然伸手握住了越池墨的手,他的手掌心中也渗出了冷汗,越池墨反手将周薄言的手握住,坐在了床边。

  听人说周薄言的母亲是一位极其美貌的女子,也是周隽雅的第一位夫人。越池墨的师父白玄道人曾经与周薄言的母亲有过一面之缘,白玄道人曾对越池墨言及周隽雅的过往,年老的道长捋着花白的胡须对年纪还小的越池墨说道:“周隽雅能娶到这样一位夫人也不是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那时越池墨不过七岁,还不懂得道之玄乎,也不懂得七情六欲,他只知师父对周隽雅的夫人有些惋惜,而后也就不再提起这位夫人。

  后来越池墨年长了些,也见了些人情世故,他觉得周隽雅既然娶了一位美丽的夫人,应该对这位夫人十分喜爱,可为何偏偏周隽雅对这位夫人鲜少提及。在周薄言母亲过世半年后娶了云浮山庄的大小姐为妻,周隽雅如此薄情寡义的做法越池墨看不惯,可白玄道长似乎看出了越池墨心中的愤懑,拂尘自越池墨面前扬过,似要将越池墨满心的憋闷一扫而空。白玄道长做了个道揖说道:“世事不可只看其表面,也莫追其根本。”

  越池墨这才将此心事放下。可在隽雅山庄见到周薄言后,原本消散的烦闷又一次涌上心头,越池墨实在不解,为何周隽雅会对周薄言也如此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