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被独占的残次品影卫>第93章 拨云

  慕长宁什么都想起来了。

  当年慕家仆人阿忠把自己拐走后,便一直逃亡到了漠北。他以慕长宁是四家血脉为噱头,将人卖进了抚顺候府。

  辛怀璋靠在主座上,听着阿忠的介绍,摩挲着右手的骨扳指,语气沉缓地吩咐身边跟着的影卫:“从即日起,他便是抚顺府的三公子。饮食起居,全权由影一负责。不准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要带他见任何人,也不准任何人接近。”

  影一恭敬称是,夹着慕长宁就把人丢到了辛怀璋指定的西院里。

  抚顺府上的内眷颇多,但辛怀璋不近女色,年近三十也只是有两位子嗣。

  内眷们听说府上多了一位三公子,都各怀心思想要来一探究竟,却都被影一以三公子身体不适挡了回去。

  一而再再而三,久而久之,府内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位三公子,大家也就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西院门前本就冷落,这么一来,更是杂草堆积,枯叶零散,无人清理,也无人打扫。

  慕长宁在西院里,一呆就是五年,院中只有一棵参天的银杏树陪着他。

  影一每三天来一次,每次在院中扔下两个馒头,确保他不会饿死。

  每次获得短暂的温饱后,便是慕长宁恐惧到极致的场景。

  “手。自己举着。”威严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辛怀璋坐在他的面前,眼神不善。

  五岁的慕长宁吓的一抖,低着头,撸起衣袖,手腕朝上,把手高举过头顶。

  也不等慕长宁有所反应,辛怀璋就在慕长宁瘦得见骨的右手手腕上深深地割了一道。

  一旁的影一面无表情,拿着碗呈血。

  慕长宁吃痛,举着的手不由地颤抖了一下,鲜血滴到了地上。

  辛怀璋语气不善,狠狠地呵斥道:“再动一下,我就把你全身的血放干!”

  慕长宁吓了一跳,惶恐地瘫软在地上。

  辛怀璋起身,把人拎到半空,扇了他一巴掌。

  慕长宁被扇飞在地,无措地蜷缩着瘦弱的身体。

  影一拿起他仍在往外汩汩流血的手腕,接了满满三碗,才放开已经脸色发白的慕长宁。

  辛怀璋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三天一次,无休无止,就有了阴阳当铺里卖的红药子。

  直到影一出任务死亡,没人给他送饭,饿到极致的慕长宁爬上银杏树,循着本能往下一跳。

  “长宁、长宁!”

  深入骨髓的恐惧在一声声低唤中消退。

  陆展清晃着他的肩膀,用温热的脸颊贴着他。

  慕长宁挣开有如深渊般可怖的回忆,紧紧地抓着陆展清的手,低喃着:“陆郎……”

  “嗯,是我,我在。”

  陆展清揉搓着他有些发冷的手,胸膛贴着他的后心,柔声道:“还好么。”

  慕长宁努力收敛着情绪,转过身,把下颚放在陆展清的肩上:“…还好,没事的。”

  他双臂将陆展清抱紧,対身后的纪连阙说:“是辛怀璋。三,也是因为在我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们给了我一个三公子的身份。”

  秋月高悬,透过那一层清透的月光,纪连阙能看到慕长宁极力克制却仍有些轻颤的双肩:“対不起,长宁,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事情。”

  慕长宁摇摇头:“其实早该想起来,也早该想到的,毕竟没少与他见面。”

  纪连阙骂了一声:“还不是这个老狐狸,太会伪装了!”

  至此,所有明朗的,不明朗的事情全部都串联在了一起。

  “之前度霜镇的事情闹得大,他就主动向圣上请缨,要为百姓伸冤。我当时就觉得他哪有这么好心,但是他一番言辞恳切,来了以后又手刃那个贪官,我就——”

  陆展清摸着慕长宁的头,接上了话:“他来千巧阁就是为了跟林逸合作,指使林逸対度霜镇的民众动手,又借着查案的由头,跟上我与长宁,探查四家的秘密。”

  纪连阙闷下一盏茶:“这么说,他早就认出长宁了?”

  “应当与侯爷您一样,在千巧阁第一次与三三见面时就有所怀疑,但他真正确定,应该是在明念崖祭坛那次。”

  “是啊。”纪连阙感慨了一声:“要不是那一次见面,说不定到现在,我还不能与长宁相认。”

  陆展清一点点地理着与辛怀璋见面的一切,冷道:“在祭坛的石窟里,他看到了三三手腕上的伤痕,还特地过来询问。”

  慕长宁不想让陆展清担心,把手藏进袖子里背在身后:“辛怀璋手上常年带着那枚骨扳指,一看就是经常拉大弓之人,明念崖上的铁箭,就是证明。”

  铁箭粗重,若不是常年拉弓射箭且臂力过人之人,绝不可能拉动这么粗的弓弦,还能精准地控制方向。

  纪连阙把牙咬的咯吱响:“还是我疏忽了。枯骨天灯阵出自皇室,知道这个并且能建造这个阵法的人定是皇宫贵族,而且主持过陵墓的修建,才知道如何布置,我怎么没想到呢!枯骨天灯阵的起源在中川本就应该质疑。”

  纪连阙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向了桌子: “这个狗东西!真会算计!”

  慕长宁叹了口气,给纪连阙重新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哥别气了,这次好在是你去的中川,不然我们还被耍的团团转。”

  陆展清抓到了关键,问:“辛怀璋这次因为什么没去成中川?”

  纪连阙哈了一声:“王家的事情呗,这种陈年旧事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被翻了起来,他假传圣意诛杀清流,被圣上软禁了。”

  慕长宁的手一下下点在桌上,若有所思道:“所以他才有时间搅动江湖,让那些人嗅着四家的好处,掘地三尺也要把四家找出来。 ”

  “啊——”

  纪连阙哀嚎了一声,用手托着自己的脸:“真的是烦死了,搞得我现在都只敢在侯府里,不敢回纪家。等我下次回去的时候,老东西都要把我的腿打断。”

  慕长宁忍不住笑了:“没事,你可以住在遥竹院的柴房里。”

  “慕长宁!”

  纪连阙作势要打他,被陆展清拦了下来:“那小侯爷这段时间打算怎么办?”

  纪连阙瞪了陆展清一眼,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想办法弄死辛怀璋呗。”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我好过。”

  陆展清轻笑一声:“侯爷在说巫神的事情吧。过两日,漠吉的女儿,漠红旌会到侯府上,或许可以帮助小侯爷解开巫神的心结。”

  纪连阙噌的一声站起来,走了两步,上前拍着陆展清的肩膀:“你小子,够义气!”

  陆展清露了点笑:“那小侯爷快点走吧。我等不及和长宁亲热呢。”

  纪连阙一怔,收回还在陆展清肩上的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九月,遥竹院里盛开着明黄色的桂花,风一吹,就细碎地落下。

  陆展清伸手拂去慕长宁肩上的明黄花瓣,带着点气声蛊惑道:“三三,回房亲热么。”

  慕长宁如意料中的,红着脸点头,把手放到了他身前来的手上。

  陆展清牵着他的手略一用力,就把住了那一弯新月般的腰。

  他压低声音,咬着慕长宁的耳朵说荤话,惹得人眼眸含水,脖染绯红。

  夜色一阵翻滚。

  明烨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捂着眼睛,离两人远远的,一口气不带停顿:“少主饶命明烨什么也没看见是尊者要明烨过来请陆公子过去一趟。”

  明烨甚至都不敢等慕长宁回话,三两步爬上屋檐就飞快地消失。

  兴致突然被中断,陆展清明显有些不快。

  慕长宁好笑地吻上他的脸颊,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又轻又软地撩拨他:“怎么办呀陆郎,偷欢被抓住了。”

  陆展清咬上他湿软的两片唇,舌尖碾磨,把人吻得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人:“三三不打算补偿我么。”

  慕长宁被他压在门板上,手指勾着他的腰带,呼吸潮热:“三三要怎么补偿,陆郎才能开心呢。”

  陆展清被他勾得眼神发狠。

  他把慕长宁摁进怀里,又搓又揉,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铃铛,挂在了他的手腕上:“系好,等我回来。”

  慕长宁晃了晃手腕,铃铛碰在暖玉上,清脆悦耳。

  他舔了舔嫣红的唇,抬眼瞧陆展清,明知故问:“系哪?”

  陆展清感觉自己再不走,慕长宁就会被他生吞活剥。

  可怜尊者等了半天,打到第十五个哈欠后,陆展清才一脸恭敬地敲门,在廊下拜见。

  尊者是第一次见陆展清。

  他扯着自己没剩几根的胡须,看了他好一会儿,嘀嘀咕咕:“难怪能把长宁迷成那个样子。”

  陆展清只当做没听见,弯腰行礼时,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

  尊者请他入内坐下,开门见山。

  “陆小友,你与长宁的事情,长宁都与我说过了。难得你在家里,老朽便想着送你一份见面礼。”

  陆展清直起身子行礼:“晚辈不敢。各位前辈能同意我陪伴在长宁身边,已是対晚辈莫大的恩赐。”

  陆展清礼数周全且进退有度,让尊者愈发满意。

  他摆了摆手,道:“不必客套。我听长宁说,你的黑白棋子似乎是一种禁制,能破开中川的阵法?”

  “回前辈的话,不完全是,”陆展清用内力凝出一枚黑子,呈到了尊者面前,道:“是我自行摸索出来的,不敢与禁制这种高等武学相提并论。”

  世上武者千千万,能摆脱功法套路自行推演开创武学之人,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世之才。

  尊者心下愈发喜悦,捏着黑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眼泛奇异之色:“摸到了禁制的边,有意思。小小年纪有这般领悟力,着实难得。”

  “只不过,你这棋子还是用你的内力控制,倘若棋子毁了,”尊者捏碎了棋子,见陆展清因内力反噬蹙着眉轻咳了一下,才嘻嘻笑道:“就跟你现在一样,自己会受伤,这点可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展清当然知道尊者要做什么。

  他再次朝尊者一拜而下:“谢前辈赐教。”

  尊者不断点头:“有灵气又聪明的好孩子,我喜欢。”

  老者蹭到桌子边,伸手在桌案下掏了掏,掏出一卷蒙尘的案牍来,抛给他:“这禁制之术传你,多加修习。”

  禁制,知天地,掌生死,源于阵法而生,却又高于阵法。

  这世上,能窥探道些许禁制之术的人,都算是问鼎江湖的存在,更何况,卷轴上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完整的,清晰的禁制之术。

  清冷如陆展清都难掩激动之色,他双手捧着卷轴,一拜而下,道:“晚辈当尽心修炼,不负前辈,不负长宁,不负四家。”

  尊者舒心地出了一口气,笑得合不拢嘴:“贴心的好孩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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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尊者:这儿媳妇真不错。

  陆展清:三三铃铛系好了没有,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