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被独占的残次品影卫>第81章 仇恨

  “啾——”

  清脆而欣喜的叫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白团悠悠转醒,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到是丁酉时,连忙扑棱着翅膀站到他的肩上,歪着头凑前蹭他。

  丁酉用宽大的手掌虚虚拢住它,偏头贴住它的脑袋,沙哑着:“白团,好白团。”

  被夸了的小雀挺起胸脯,高兴地蹦了蹦,小脑袋转了一大圈,看到了丁酉背后仍在流血的伤口,着急地扇动着翅膀,有些黯淡的莹绿色光芒柔和地覆在伤口上,很快就止住了血。

  疗愈灵兽能够主动治疗,也是丁默与白团名声大躁的原因。像一般的牧泽,如秋其这般,必须得心神操控,才能让灵兽治疗,更别指望它们能产生灵智,与人亲昵。

  白团歪着脑袋打量着好的七七八八的伤口,极为响亮地叫了一声。头上还没来得及打理的呆毛竖了起来,神气遭遭。

  丁酉把它竖起来的呆毛压下去,笑得开怀,夸道:“好白团,你最厉害了。”

  一二层的比试很快就过去了。

  宗族比试向来是生死不论,死了好几个人后,气氛也逐渐凝重了下去。

  沉默和闷热混在一起,刀光剑影中,风都散不掉一点。

  慕长宁看着活泼可爱的白团,正想伸出手时,就听到坐在身后的秋呼延说道:“这一场比武艺。慕上宾,你去吧。”

  丁宗和壬宗都没有派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朝向秋宗。

  以往秋宗的上宾都是笑话,花里花哨,中看不中用,根本就不是丁宗和壬宗的对手。可今年,不管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慕长宁还是冷淡无波的陆展清,都不是好捏的柿子。

  陆展清转过头,体贴道:“会累么。”

  慕长宁起身,偏身挡住打在陆展清脸上的光,温声软语:“不会,一会儿就回来了。”

  另外两个宗族的人看着慕长宁摇着小竹扇走来,脸色都变了。

  壬宗钺戎壬振更是,他很清楚慕长宁的实力,自己绝对没有半分胜算。若是上场以后输给一个外来人,壬宗的脸面会被他丢尽。他神色挣扎,向壬名渡求助。

  他如此,丁宗也是如此。之前在阴阳当铺前丁宗子弟对陆展清不尊,慕长宁极狠出手的那一次,至今还让一些心理承受差的丁宗子弟夜夜梦魇。

  一片沉默的对视中,壬名渡长叹一声,起身朝着赤脚男子行了礼,说:“壬宗放弃此次竞选的机会。”

  丁余没有心思说话,露华香让他此时心神俱焚。丁宗钺戎不敢抬头,颤巍巍道:“丁宗,也,也放弃。”

  前所未有的情况让一层二层的子弟们沸腾了起来,有些不了解情况的少年抓着身边人就问,一片骚动,狐疑不安。

  慕长宁迎着日光,温润地立着。修身的白衣衬得他腰细腿长,本就白的皮肤似乎被日光镀上了一层柔光。一柄未出鞘的剑挂在腰间,单手搭在剑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派轻松惬意。

  赤脚男子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放在慕长宁身上,打量了许久,才重重地敲了一下权杖。待到周围鸦雀无声时,才说道:“既如此,第二场武艺大选,秋宗胜。”

  “不战而屈人之兵,”陆展清看着人朝他走近,笑着说:“慕少主的风采,真是让我魂牵梦萦。”

  慕长宁脸皮薄,不经撩,直到陆展清已然从第三场心神考验获胜回来时,慕长宁的耳根仍在发红。

  赤脚男子的目光久久地落在秋宗的范围内,直到周遭的声响由嘈杂变为冷寂,才缓缓起身。代表着权威的蛇形权杖再一次敲在地上:“此次宗族大选,秋宗第一,壬宗弃权一次,第二,丁宗第三。其余宗族,各自按照排名,五盟会会给予嘉奖。”

  秋呼延深吸了一口气,攥着耳边垂下的耳饰,忙不迭地施展轻功,落到了看台上,单膝跪地,接受了五盟会的宣布。

  男子把腰间的香草扯出了一簇,伸手一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秋呼延的腰间:“三日后,可来五盟会挑选宗族所需阵法。”

  丁余见男子欲走,忍着露华香生效后逐渐控不住的暴虐情绪,上前拦住了他,道:“使者大人,这个结果丁宗不服!”

  秋呼延脸色沉了下来,阴毒地盯着丁余的后背。

  “使者大人,秋宗一向依靠外来人的力量参与宗族大选,本就是在丢巫神,丢五盟会的面子。旁的也就罢了,如今,被驱逐出境的中川叛徒,也能以外宾的身份参与宗族大选了吗?这一点若能说的通,巫神的制裁,中川的驱逐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丁余心里着急,字字句句往大了说,要拉着巫神与中川一并下水。

  赤脚男子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半张面具反射着烈日的光,道:“以往秋宗的外来人都能被丁宗和壬宗制服,怎么这次不行?此结果,五盟会不会更改。”

  “丁余,你作为丁宗巫命,如果连自己宗族的事情都解决不好,这巫命的位置,旁人也可。”

  五盟会使者的一番话不给丁余留半点面子,说得丁余难堪至极。他只能目送着赤脚男子的渐行渐远,垂着头思量了片刻,而后看向丁酉,眼中是志在必得的杀意。

  较为弱小的,知趣的宗族已然悄悄离开,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着丁余,评论着丁酉。

  丁酉逗弄着钻进衣襟里的白团,温情道:“给你吃个好吃的,想吃吗?”

  白团自从跟了丁余,不是被毒打就是被揪羽毛,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这一听,忙不迭地从丁酉的衣襟处探出一个头,大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回应:“啾!”

  丁酉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无声地笑了笑。

  陆展清站了起来,担忧道:“丁酉!”

  理智与疯狂在眼中交叠,丁酉坚定道:“主上,只有如此,丁酉才能彻底摆脱中川身份的禁锢,才能真正的报仇。”

  他伸出健硕的右臂,拉起衣袖,尖锐的匕首对着王蛊的位置,一剜而下。

  “啾——!”

  白团尖锐而焦急的叫声回荡在整个看台。

  王蛊是中川身份的象征,只有极为优秀的宗族子弟,才有资格在过了成年试炼后被赋予王蛊,可谓是百里挑一,极为难得。

  从来只有宗族子弟哭着求着种入王蛊,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要主动取出王蛊。

  取蛊的过程异常痛苦,当初七十六取牵羊时差点没了半条命,别说丁酉身上的王蛊。

  王蛊在体内暴动,惩罚着不知好歹想要将它取出的宿主。丁酉半条手臂都被鲜血染红,极端的疼痛让他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颤抖。

  白团急切的呼叫一声高过一声,疯狂地扇动着翅膀。

  丁酉喘着粗气,宽大的手掌将它按回衣服里,喑哑道:“等一等。”

  周遭不可置信的目光伴着哗然声一字不落地传到丁余的耳朵里。他同样因丁酉的行为而震惊,不过须臾,他便恶意地自言自语道:“没了王蛊,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

  沾满鲜血的匕首被扔下,丁酉左手沿着经脉,发狠地将王蛊朝外推去。

  每推一寸,他的神情便痛苦一分,宽厚的肩膀在止不住地颤抖,右臂痉挛地抽搐。

  他决然地推着王蛊,推着十三年刻骨铭心的恨意。

  十三年前,丁余坐在丁宗的主位上,头上配着香草,看向跪在队伍最后的丁酉,道:“授丁默之子丁酉以王蛊,丁宗认可你为核心宗族子弟。”

  那一日,丁酉种上了王蛊。

  也是那一日,他的母亲李亦濛被丁宗驱逐,送入了五盟会。

  王蛊伴随着大量的鲜血被推出了经脉,丁酉身上汗透了,坐都坐不住,摇摇欲坠。

  丁酉脸色苍白,眼眶湿红。

  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出身,斩断了对故土的最后留恋。

  陆展清身形一晃,已然盘坐在他身后,手掌抵着他的后背输送着内力,缓和着他的伤势。

  丁酉眼前发黑,染红的手抓住一直在叫唤的白团,把王蛊送到了它的面前。

  他扯出一抹笑,宠溺道:“吃吧。”

  虫子对鸟类就有与生俱来的吸引力,何况是万中无一的王蛊。

  白团含着眼泪,一口吃掉了被迫离体虚弱的王蛊。

  丁余瞳孔猛地一缩。

  本来白团就是万里挑一能够主动疗愈的圣兽,如今还吃了王蛊。

  这意味着,只要有白团在,丁酉就不会受伤。

  他目光阴沉,双手结印,黑紫色的雾气翻涌而出,幻化成一只庞大无比的黑熊,朝着两人飞扑而去。

  他要快刀斩乱麻。

  黑熊锤着胸口,咆哮着跑来,却对上了一双温和而凌厉的眼睛。

  慕长宁站在两人身前,手中内力在快速地聚集,变幻出不同的武器,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东西能够一下子敲碎它的脑袋。

  明烨也拔出了剑,利落地跳到了自家少主前半步的位置,遥遥地骂道:“趁人之危,你好不要脸啊。”

  被痛苦侵袭的丁酉感受着身后的内力,看着眼前护着他的两人,眼眸湿润。

  白团很快就把王蛊吞吃完毕,它快速地扇动着翅膀,发出难以承受的痛苦叫声。

  白团黢黑的眼睛开始变绿,从莹绿色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墨绿,身上的羽毛骤然丰满,身体也大了一圈。它仰头长鸣了一声,原本用来控制它的铃铛承受不住这骤然可怕的力量,一瞬爆裂,铜铃的碎片一地都是。

  化作碎片的铃铛切断了丁余与白团的最后一缕联系,真正获得自由的白团飞到半空,急匆匆地扇动着洁白丰满的翅膀,充沛而耀目的绿光瞬间包裹住了丁酉。

  黑熊在同一时间被内力溃散,倒卷的雾气朝着他轰然而去。

  陆展清收回了手,丁酉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手臂上的伤已然完全愈合,白团支着双腿,稳当当地立在丁酉的右肩,墨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丁余。

  丁酉手执长枪,一步步地,走到看台上,尖锐的枪尖对着丁余,不再掩饰自己的恨意,冷道:“十三年的仇,该报了。”

  没了王蛊的他不再是驱逐者,而是外来人。只要实力够强,他就能手刃丁余。

  “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丁余朝后退了两步,有些忌惮:“你父母都是在流亡路上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倘若不是你趁我母亲虚弱之际给她下药,派人围堵她,她会被送到五盟会吗?”丁酉抡着枪杆,内力搅动生风,一道道枪影朝丁余攻去:“五盟会折磨了她整整半个月,毒术巫术蛊术,哪一样没在她身上试过?”

  恨意让枪影变得难以招架,丁余狼狈地退着,脚步虚浮。

  “丁默不是很厉害吗?他救不了你的母亲,你去怪他啊,”丁余的心神快被露华香折磨到崩溃,他暴虐地催动着巫术,骂道:“你的仇人是你的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冲天的仇恨让丁酉的呼吸都在颤抖。

  他的父亲,中川万里挑一,最强的医者,在被放逐的路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日日受尽折磨,形销骨立,却束手无策,没有丝毫办法。

  丁默不要尊严,不要气节,他见人就求助,下跪,哀求,只要是能救李亦濛的方法,他都想了个遍,求了个遍。但李亦濛身上无药可解的毒和侵蚀心肺的蛊一日都没有停下。

  丁酉这辈子都忘不了,在那一段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冰天雪地的放逐路上,他们衣衫单薄,强颜欢笑地挨蹭着。

  李亦濛隔半个时辰就会吐血一次,每每丁酉含着泪,颤抖着扶起因疼痛无法直身的母亲时。他的母亲,总会拿着那一双眼睛,哀伤而留恋地望着他,一遍遍地说着:“酉儿,别怕,别怕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