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病弱白月光揣崽跑了>第112章 百一二阿梅

  这女子身手敏捷,应当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游萧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来抢孩子,因此毫无提防,哪怕女子动手那一刻他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但怕园绮在争抢中受伤, 他下意识地没有阻拦,任对方把孩子抱走, 另寻机会夺回来。

  “我的孩子!”女子把襁褓紧紧搂在怀中,方才枯槁的双目中流出晶莹的泪水,“娘亲好想你……”

  园绮吓坏了,哭得更大声,听得苗笙一阵心悸。

  他焦急地看向游萧:“得把园园抢回来, 这女子举止不太正常,万一伤着孩子怎么办?”

  “她应当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才变成这样。”游萧观察着对方, 沉吟道, “别急, 暴力争抢只会让她更加惊慌失措,先看看再说。”

  平小红见状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敢刺激那女子, 温声说:“姐姐, 你冷静些,别吓着孩子。”

  女子低头望着园绮的脸, 泪如雨下,悲伤道:“没有你, 娘亲该怎么办……”

  她声音嘶哑, 应是这些天没少哭, 已经把嗓子哭坏了。

  园绮“哇哇”哭个不停,小手从散乱的襁褓里伸了出来, 一直乱挥,看得苗笙心里直疼得慌。

  夕阳已经落了山,天边红霞消失大半,眼看就要消散在夜色当中,令人越发觉得焦躁不安。

  婴儿对氛围有着更加敏锐的情绪,此刻哭声一声比一声高,哭得连连咳嗽。

  “好乖乖,是不是饿了?”女子看到他涕泪横流的模样,抱着他轻轻摇晃,见不起作用,当即便解开衣襟,把饱满的胸膛朝向园绮。

  游萧和苗笙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平小红立刻上前,张开双臂挡住那女子,明显是阻止不了她当众哺乳,那就只能将人保护好。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若有男人敢偷看,看她不弄死对方!

  苗笙当即解下自己身上的棉披风递给游萧,游萧喊了平小红一声,背对着她们把披风扔了过去。

  平小红接过后,立刻撑起来给那女子挡上。

  园绮在她怀里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也顾不上哭,立刻安静了下来。

  见平小红守着那女子,游萧和苗笙便走向一个围观的大娘,询问情况。

  大娘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个可怜人,听说是刚生的娃娃没了,这才得了失心疯。”

  “她家里人呢?”苗笙问道。

  “不是很清楚,没见有人来找她。”大娘望着抱着园绮、露出慈母一般笑容的女子,忧伤道,“其实她也不是一直疯,偶尔清醒,跟人说孩子死了,等人家多问两句,她就又开始迷糊,傻呆呆的不吭声。”

  游萧听了,谢过大娘,与苗笙一起站得远了些,望着平小红她俩。

  园绮吃饱喝足,舔了舔嘴唇,清凌凌的眼睛看着抱着他的人,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姐姐,外边风大,孩子受不了,不如随我走吧?”平小红试探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那女子没有过激的反应,抬起头来愣愣地看了她一眼。

  平小红继续耐心道:“我们去客栈住着,不去别的地方,园园受了风寒,得找郎中给他看看。”

  她知道女子心系园绮,便拿园绮来说事儿。

  “园园?”女子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声音温柔地唤道,“园园~”

  平小红大胆地拽了拽她的手腕:“走吧,你也得喝口热茶,要是生了病,还怎么护着孩子。”

  女子似乎是被劝动了,抱着园绮跟她缓缓走了几步,到了马车边。

  游萧打开车门,让平小红扶着她坐进去。

  苗笙怕那女子跟自己坐在车里会不自在,便同游萧一起坐在了车辕上。

  棉披风现在披在了对方身上,好在当下无风,他被人搂在怀里,车马走得也慢,倒是没什么大碍。

  游萧跟别人打听过,知道这县城拢共四家客栈,条件都一般,于是就近选了一家,要了间天字一号房。

  房间比他们住过的好客栈是差些,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讲究,几人当前最希望的就是这女子能稍微恢复些神智,方便他们弄清楚来龙去脉,也好对她对症下药。

  且不说园绮的事,现在总不能让这女子一直疯癫下去,若能治的话,还是尽快治疗的好。

  女子抱着孩子,倒是一直很平静,兴许知道面前的人没有恶意,让干什么也都乖乖听从,只是不肯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来,连吃饭都要抱着。

  强行抢夺显然不行,游萧看上去不动声色,实际上密切关注她的动作。

  园绮吃饱喝足睡了会儿,尿了拉了还是嚎啕大哭。

  女子二话不说就要解开衣服喂奶,被平小红阻止:“姐姐,孩子可能是需要换尿布,咱们先看看再说。”

  游萧拉着苗笙立刻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免得尴尬。

  但他用传音入密吩咐平小红:“晚上和她睡一个房间,密切关注她的动向,我怕她万一头脑清醒过来,发现眼前的不是自己孩子,有可能会伤人。还有,若是她能配合,便用内力帮她调息,看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平小红立刻道:“放心吧师父。”

  等她带着女子进了西厢房,游萧便叫来了店伙计,给了他些银钱,让他跑腿去买了很多可以做尿布的棉布,让裁缝给裁成一片片的,毕竟他们几个谁也没工夫天天洗尿布,定然是脏了就扔。

  另外还买了几套江湖女侠穿的衣裳,好让那女子更换。

  苗笙一晚上坐立不安,贴在东厢门口,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好在晚上无事发生,只有园绮偶尔哭闹,估计不是饿了就是拉了,等被人处理过,很快就恢复平静。

  “没事的,估计是事发突然,她受了刺激,这才犯了癔症,听大娘说她偶尔能清醒,应当还有救。”游萧绞了热帕子,递到他手里,“只要好好安抚,我看那女子很快就能恢复神智。”

  苗笙擦了擦脸,叹道:“但愿如此。”

  今天一天大家都折腾得精疲力尽,洗漱后便上了床,打算早早入睡。

  只是苗笙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腰也酸,背也疼,小腿又开始抽筋。

  游萧坐起来,从行李中取出两个粗盐袋子,用内力烘得热腾腾的,让他侧躺着夹在小腿中间热敷,然后帮他一下下地揉捏着腰背,缓解酸痛。

  平小红偶尔用传音入密汇报一下情况。

  “师父,姐姐比方才好多了,肯把园绮给我抱了。”

  “刚刚让她擦了澡,换了衣服,人很安静,就是不说话,不确定有没有恢复神智。”

  “她内息确实挺乱的,但内功不强,我能弄得过来。”

  “让她抱着园绮睡了,应该没问题吧?我把榻拖进去,睡在她旁边。”

  游萧一一应允,又把情况转告给苗笙,好让他安心。

  之后园绮哭过一波,再度安静下来以后,苗笙也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一夜安宁,第二天他还在梦里,突然一激灵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轻轻踢了踢游萧的小腿,含混不清地问:“那女子怎么样了?”

  “小红没说有事,那应当就是没事。”游萧抱着他,下巴在他额头上蹭了蹭,“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谁知刚又睡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平小红便用传音入密问他:“师父,你和师娘醒了吗?梅姐姐清醒了,想跟你们说说她的事。”

  既然如此,那便事不宜迟,游萧晃醒了苗笙,两人洗漱更衣,捯饬好便出了东厢。

  那女子抱着园绮在厅里走来走去,哄着他入睡,看到他俩便站住脚,微微一弯腰,算是行礼。

  她垂眸道:“在下梅谢了,多谢两位恩公出手相救。”

  这名字一听就很江湖,游萧拱手道:“谈不上,举手之劳罢了,不知女侠现在身体情况如何,我恰好是个郎中,可以替你诊治。”

  “多谢关心,我身体其实还过得去,就是一时间……之前的事让恩公们见笑了。”

  平小红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早餐的店伙计,琳琅满目的食物摆满了一桌子,几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聊。

  被拖进西厢房的榻被搬回了原位,园绮也睡着了,梅谢了便将他放在榻上,时不时不放心地瞥一眼。

  平小红把娥影搁在孩子身旁,让他俩作伴。

  苗笙搅拌着自己碗里的小米粥,忍不住道:“梅女侠——”

  “公子,我不是什么女侠,叫我阿梅就行。”梅谢了淡淡道,声音仍有哑意,但比昨晚状况好了不少。

  她的脸洗干净了,发髻梳得整整齐齐,穿上劲装气质干练洒脱,看得出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样貌端庄大方,隐隐有女侠的风范,并非不经风雨的小家碧玉。

  苗笙顿了顿,从善如流道:“阿梅,你现在可知道,园绮并非你的亲生孩儿?”

  “知道。”梅谢了苦笑,“我自己的孩子是女儿,昨夜替园园换尿布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心里不想接受。后来小红替我调理内息,让我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再睡了这一夜,就好多了。”她看了看游萧,“我……我不是癔症,我只是一时没想开。”

  游萧轻轻点头,温声道:“节哀顺变。”

  说到这里,梅谢了眼眶微红,连忙低下头。

  “梅姐姐,别光说话,吃饭呀,昨晚你就没吃好,还给园园喂奶,身子哪受得了。”平小红给她剥了一个鸡蛋,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

  游萧也招呼道:“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平小红点的这顿早餐颇为丰盛,豆腐脑、小馄饨、油条、小笼包、胡辣汤什么的一应俱全,还有小米粥、大米粥、红豆粥,几乎够七八个人吃的。

  但游萧观察,梅谢了只吃最清淡的食物,重盐重油的一概不碰,看样子虽然知道园绮不是她的孩子,但还是想继续给他哺乳。

  几个人闷头吃饭,厅内气氛有些压抑,平小红一边吃一边问道:“梅姐姐,你是本地人吗?”

  “不算是。”梅谢了喝光了碗里的粥,用帕子擦了擦嘴,“我老家在祥文县,离这里大约百十里地,七八岁的时候父母染上瘟病,相继去世,临死前托乡亲带我离开爆发了瘟疫的老家,将我带到这四海县,投奔我二叔。”

  “二叔自小离家,拜了一个师门学功夫,后来为了照顾我,从师门回来,他那时候也没多大,还是个少年,带我生活了七年,教我学了拳脚功夫,也练了些内力。但我对此没什么兴趣,练得稀松平常。他也没有督促我,觉得我学上一招半式,能防身就行。然后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他不告而别。”

  苗笙:“……”

  他忍不住道:“就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他脾气是古怪了些,但也不算是抛弃我,给我留了安身立命的的钱,还托邻居照顾我。”梅谢了对此似乎并没什么意见,神态如常道,“我去他师门寻他,他也没出来见我,叫人捎话给我,让我长大了找个人嫁了,过自己的日子去。”

  游萧想了想:“或许是他觉得自己一个单身男子,带着一个待字闺中的侄女生活不太方便,既然你已经十五,能自己照顾自己,他便和你保持距离的好。”

  “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梅谢了淡淡道,“其实相处的那七年,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话说,他一天到晚不着家,或许是出去赚钱了,具体怎么赚的,我也不清楚,我俩就只有练功的时候才能说上几句。但他对我不错,我很感激他。”

  苗笙心道,这男人确实脾气够怪的。

  提到门派,游萧不免多问一句:“你二叔是出身于何门何派,现在还在师门吗?”

  “他出身青荧门,离这里不算远,跑马三日可到,我与他也多年没见,不太清楚他还在不在。”梅谢了道,“不过他像是不太爱离开师门,可能仍旧在里头待着吧。”

  苗笙看向游萧:“青荧门,你了解吗?”

  “嗯,是个比较隐逸的门派,现在比较避世。”游萧又问道,“那你相公呢?”

  问起这个问题,梅谢了骤然眼眶发红:“他是个货郎,我们才成亲不过一年,两个月前,他外出进货,与人起了冲突,被人打破了头,命丧当场。”

  平小红义愤填膺道:“是谁干的?!没报官吗?”

  “报官也没用,官府也不敢惹水貔貅。”梅谢了黯然道。

  听到“水貔貅”三个字,游萧“啪”地折了手里的筷子,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起了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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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哦豁,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游萧:狗玩意,又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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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梅的名字出自《忆秦娥·梅谢了》刘克庄:“梅谢了,塞垣冻解鸿归早。鸿归早,凭伊问讯,大梁遗老。”

  那个“了”在我设定中念l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