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病弱白月光揣崽跑了>第105章 百零五 告别(三合一)

  冲到厉涛飞身后,贺北海和雁南楼放慢了脚步,两人握起手,将内力联合在一起, 形成一股微弱的屏障, 稳住身体不被对方强大的内力弹飞, 同时持剑缓步前行。

  他们每走一步, 都经受着被厉涛飞内力吞噬的煎熬,浑身经脉运转不畅,胸口就像被重锤不断敲击,鲜血持续上涌,从口唇中溢出。

  一旁看着的谢青枫有些担忧:“不如我们出手吧。”

  “莫慌。”晏秋帆拉住他,“他们应当希望自己亲手报仇。”

  厉涛飞当然觉察到身后有人来,他本想像方才一样, 先解决这两只小蚂蚁, 可现在他与陆东篱僵持不下, 若是自己稍有分神,定会被内力反噬。

  眼下最好的方法, 是他撤去所有内力, 收起功法, 虽不能杀掉三人,但也足够给自己制造机会。

  被缠斗至此, 还有高手环伺,目前情况实在于他不利, 聪明的话应当尽快离开才对!

  陆东篱看到了两位兄长靠近, 怕厉涛飞再对付他们, 便用尽全力吸引对方的注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仰天大吼,浑身内力倾泻而出。

  这么做极易引发经脉逆转, 爆体而亡,但他丝毫不在乎,只求能够将眼前仇人杀之而后快!

  厉涛飞本想放手,却被陆东篱的内力紧紧吸住,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脱身,他愤怒大吼:“混账,你疯了吗?这样只会让我们同归于尽!”

  “那便……同归于尽。”陆东篱笑得癫狂,“原来,你也怕死啊?!”

  “我不——”

  厉涛飞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多了两个血洞,两柄剑将他刺了个对穿,剑尖从两胸透出,带来了刺骨的冰冷。

  贺北海和雁南楼即刻撒手后撤,仍是被强大的内力弹出去丈余,狠狠摔落在地,口中鲜血像是开闸放水一般汹涌喷出!

  “三弟,快撤手!”贺北海支起身体,痛苦地捂住胸口,冲陆东篱大喊。

  陆东篱感觉到厉涛飞的内力已乱,这人就像是个涨到极致的蹴鞠,眼看就要炸裂。

  那他不介意送对方一程。

  “去死吧!”

  陆东篱双掌重重向前一抵,利用最后一击的反弹力,强行切断与厉涛飞的内力连接,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噗”地喷出一大口血,跌落地面。

  与此同时,厉涛飞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那是他内力反噬、筋脉尽断的声音,接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拆去关节的人偶,一节一节地瘫软下去,最终趴在了地上,背上还插着两柄剑。

  破庙前一片宽广空地,歪歪斜斜地躺着四个人,每人都染红了身下泛白的枯草。场面一时寂静,只能听到北风卷地的呼啸声,像是凄厉刺耳的哭嚎。

  苗笙怔了怔,小声问游萧:“他们赢了吗?”

  游萧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陆东篱动了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贺北海和雁南楼面前。

  “大哥……二哥……”他带着哭腔道,“你们……还好吗?”

  贺北海胸口剧烈起伏,转头看着陆东篱:“好……”

  “我也……没事。”雁南楼也偏过头去看他,眼眶发红,“三弟。”

  两人各唤了一声“三弟”,把陆东篱从地狱唤回了人间,他扑过去趴在两人中间,一手搂住一个,嚎啕大哭:“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他知道多年相欠的情谊不可能一下子一笔勾销,但经此一役,三人大仇得报,至少能有个缓冲的机会。

  贺北海喘着粗气:“这些……之后再说,先、先起来……”

  他们互相搀扶,艰难地站起身。

  马车上,苗笙激动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游萧犹豫道:“我先过去查看下情况,然后把他们带过来,你就在这别动。”

  另一边,谢青枫和晏秋帆互相对视一眼,走向陆东篱三人,好查看他们的伤情。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趴在地上的厉涛飞突然动了,他动作极快地抬起上半身,从怀中掏出三枚飞镖,用尽全力甩向了贺北海、雁南楼和陆东篱!

  苗笙惊呼:“东篱兄,小心!”

  陆东篱看到飞镖,下意识地把两位兄长往后推:“快走——”

  千钧一发之际,谢青枫与晏秋帆立刻飞身过去,因着他俩在三人背后,没办法挥剑去格挡飞镖,只能分别抓住最近的贺北海及雁南楼的后衣领,死命往后拖。

  游萧刚跳下马车,离他们还远了一些,见状当即施展轻功,一个跟头翻过去,同时挥出腰带上挂着的长鞭,去卷陆东篱的腰,拖着他往后拽!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苗笙眼睁睁地看着那飞镖飞到陆东篱面前,猛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噗嗤”一声,陆东篱觉得胸前猛地一凉,四肢百骸陡然变得麻痹,他脸上的肌肉重重颤抖,呕出了一口鲜血。

  游萧将他拽到身前,立刻托着他躺下,伸手封死了伤口周围的穴道,从怀中掏出一颗丸药塞进他嘴里,急切喊道:“陆东篱,你撑住!”

  谢青枫和晏秋帆松开先跑去查看厉涛飞的情况,确定他方才那是临死前的最后挣扎,人已经彻底断了气,才轻轻松了口气,转身向陆东篱这边走来。

  贺北海和雁南楼扑过去,痛苦道:“三弟!”

  苗笙急坏了,快步跑了过来,平小红和顾夜峰担心地跟在旁边,生怕他摔着碰着。

  没事的,应该没事的,他心里想,三个神医都在呢,就算陆东篱粉身碎骨,也能对方拼回来!

  一定能!

  然而跑到近前,他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得更严重。

  那飞镖是五星状,每一个角都尖利无比,其中三个角没入陆东篱的胸口,他的衣服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透了,尽管他穿的是深灰色的外袍,可还是能看出来,那血液颜色比正常情况要深得多。

  苗笙蹲不下去,只能跪倒在地,看看呼吸急促、脸色发紫的陆东篱,嘴唇颤抖地问游萧:“是……有毒吗?”

  “有毒。”游萧托着陆东篱越来越重的上半身,沉痛道,“毒素扩散得很快,封锁穴道已经晚了,我给他塞了能解多种毒素的百解丹,现在看来没有用。”

  对用毒颇有研究的晏秋帆扒开陆东篱的眼皮看了看,见他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白眼球也都开始发黑,又趴下闻了闻他伤口处流出来的血,眉头紧皱。

  “数种剧毒草药混合而成萃取的毒液,咱们的丸药也没用。”他无奈地跟谢青枫说,“这种毒镖,见血封喉,太狠了。”

  贺北海痛苦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大哥……别、别为我难过……”陆东篱脸色越来越黑紫,脸上却挂着淡淡笑意,目光平和地看着他俩,“我真的没事……”

  雁南楼又急又气:“这还叫没事!我还想揍你一顿出出气,你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就这么……”

  他不想说出那个字,把头扭向一边,眼泪仓皇而落。

  陆东篱笑意更深:“终于……见到大哥、和二哥,终于……报了仇,终于给、小师弟,抵了、抵了命……我……圆满了……”

  “别胡说!你那是走火入魔,错手杀了他,并不是故意的!”贺北海捂着胸口,呼吸艰难道,“就算是有罪,也罪不至死!”

  雁南楼也厉声道:“你应该活着赎罪!”

  “不……我是个……罪人……”陆东篱摇摇头,缓声道,“罪孽太、太深,不配……活着……”

  天更加阴沉,雪花变成鹅毛大雪,斜斜地直往人脸上扑,北风吹得越来越猛烈,呼号着,像是在为他奏响一曲挽歌。

  原本已经胜利,却这般急转直下,谁也没料到这样的结局,大家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一起沉默。

  还是太大意了。

  陆东篱眼珠缓缓转了转,看向两位兄长,虚弱道:“大哥、二哥……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

  “过得不错。”贺北海知道他剩下的时间不多,脸上挂起不自然的笑,用自以为轻松的语气急切地回答,“我俩都已经娶妻生子,我得了儿子,南楼生了个女儿,将来能不能亲上加亲,就看两个孩子的意思了。”

  雁南楼没好气地说:“你家小子太皮,我可舍不得把闺女嫁给他。”

  “哈哈哈……”陆东篱笑了几声,口中涌出大量黑色毒血,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大哥……这么老实,儿子……很皮吗……”

  “还不是他惯的!”雁南楼撇嘴道,“简直就是老婆儿子奴!

  贺北海温声问:“你呢?娶没娶妻?”

  “我?有过……”陆东篱想起妻子,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贺北海和雁南楼惊讶地对视一眼,明白了“有过”是什么意思,面色更加难看。

  陆东篱双眼开始发空,喃喃道:“这世上……总是有人爱我……爹娘、兄长、妻子……我何其幸运……此生、再无遗憾……”

  “东篱兄!”苗笙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痛苦不堪,好像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东篱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缓缓弯了弯眼睛:“临死之前,还、还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幸运……苗兄,我、我要去、去见我妻子了……我很、很开心……”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我定会替你完成!”苗笙抬手擦掉脸上滴落的泪水,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我肯定能做到。”

  游萧担心得要命,伸手牵住他的手。

  陆东篱艰难转动眼珠,眼角觑着两人交握的手,黑紫的脸上泛起笑意:“你和楼主……要好好的……崽崽也要、好好的……你会写出、更好的话本、名满天下……”他看向面前的平小红、谢青枫、晏秋帆还有顾夜峰,声音越来越低沉,“能认识……你们,是、我的荣幸……希望大家、希望——”

  他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舍地看着眼前所有人,被握在贺北海手中的手腕重重一垂,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游萧摸了摸他颈间脉搏,沉声宣告:“陆兄他……已经走了。”

  “三弟啊……”贺北海失声痛哭,精壮的汉子唇角还挂着血迹,哭得泪流满面。

  雁南楼悲伤地抱住他,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流下。

  谢青枫、晏秋帆还有顾夜峰俱是一脸悲痛,平小红更是忍不住,抹着眼泪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已经打赢了!”

  游萧轻轻将陆东篱的身体放下,挪到目光呆滞、没有表情的苗笙身边,将他搂入怀中:“笙儿,节哀。”

  我的笙儿才苏醒不久,拥有的朋友不多,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志趣相投的,却突然又遭遇生离死别。

  他的心里得多难过。

  苗笙方才还哭着,现在看着陆东篱毫无生气的尸体,却突然觉得不现实起来,独自发着呆,满心不解。

  人的生命,就是这般脆弱吗?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方才还活蹦乱跳,怎么就突然再无生气?

  “苗公子,我三弟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妻子葬在哪里?”贺北海闷声问道。

  苗笙被他叫得回了神,点了点头,哑声道:“西陵府青泸县梧桐镇,说是去镇上打听最会讲故事的陆师傅,就有人会给指路,还有,他妻子的坟地就在镇外坟场,碑是他亲自刻的,上边写有他的名字。”

  当时两人随意聊着天,陆东篱像是不经意地说起了这个,还说以后若是有机会,请他俩带着崽崽一起去家里做客。

  苗笙记得这事,是因为当时聊起这个话题,他才想明白为何陆东篱家在西陵府,却跑到唤笙楼南轩府分舵去下委托,因为青泸县在位置上离南轩府城更近些。

  而现在他才意识到,为什么聊得好好的,这人突然提起坟地的事。

  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陆东篱口口声声不惜命,原来真的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表面上看起来浪荡不羁,心中压抑着多么强烈的痛苦,谁也不能感同身受。

  想必爱妻离世后,他在世上最后两个未了的心愿,就是报仇和求得两位兄长的原谅。

  或许现在,他是真的没有遗憾了。

  可人真的会没有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吗?

  难道在临死之际,真的不会生出无穷的眷恋?

  贺北海和雁南楼听了苗笙的话,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贺北海看着陆东篱的尸身,沉痛道,“我会与二弟料理他的后事。”

  现在风吹得更狠,雪下得更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几乎迷得人睁不开眼,大家身上很快就落满了雪花,全都变成了雪人。

  不远处的厉涛飞也被雪花盖住,只露出背上插的两柄长剑,像是化成了一座剑冢。

  “夜峰哥,你给分舵兄弟传个信,让他们来人把陆兄和那老混球的尸体带回去。”游萧吩咐道,“天气实在太差了,大家不宜在外久留。”

  顾夜峰立刻抱拳道:“是。”

  “萧儿,我和师兄送贺兄、晏兄回客栈,替他们疗伤之后,去分舵接了小雪再回你那里。”晏秋帆道。

  雁南楼立刻道:“不必麻烦了。”

  谢青枫自我介绍道:“我与师弟出身碧山谷,原本便是郎中,这是分内之事。”

  “两位大哥受得内伤不轻,还是要及时医治,免得家中妻小担心。”游萧劝道,“况且你们还要护送陆兄尸身回乡,更要多多保重。”

  贺北海叹了口气,也便不再客气,抱拳道:“多谢两位。”

  平小红自告奋勇:“那我回分舵陪着小雪。”

  商议好之后,大家各自离开,留下顾夜峰在这里守着两具尸体,等人来接应。

  游萧把冻得发抖的苗笙抱上了马车,解开他已经被雪沾湿了的棉披风,将人搂在怀中,释放内力给他暖身。

  路上苗笙十分沉默,安静地依偎在游萧怀里,一句话都没说。

  游萧知道他伤心,也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安慰的,便只是抱着他,并没有吭声。

  苗笙这种沉默又郁结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入睡前,他晚饭吃得不多,说自己浑身疲惫,想早点休息。

  于是游萧便照顾他洗漱,陪他一起钻进了被窝。

  “笙儿,若是难过就说出来,我陪你聊聊。”游萧实在放心不下,忍不住道。

  苗笙确实有一股悲意憋在胸口,堵得他有些喘不上气,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冲对方勾了勾唇角:“没事,睡吧。”

  他转过身去,感觉到游萧温热的胸膛将自己笼罩住,惶恐多时的心渐渐安稳了一些。

  这一天确实情绪跌宕起伏,折腾得太厉害,他只觉得头晕脑胀,身子发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只是睡也睡不安稳,那股悲意始终无法驱散,如影随形地包裹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苗笙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摇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拔步床帐内一片昏暗,而他眼前不知为何十分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游萧担心的神情。

  “怎么了?”苗笙揉了揉眼,发觉脸上湿湿凉凉的。

  游萧抱住他,担心道:“笙儿,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方才哭得厉害。”

  噩梦?

  苗笙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努力回忆,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是不是为陆兄难过?”游萧曲起指节,轻轻蹭掉他脸上的泪痕,温声道。

  苗笙迷茫地怔住了:“他……”

  他本来想,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为对方难过,突然间才反应过来,陆东篱已经不在了。

  苗笙是睡懵了,忘记了白天发生的事,意识到之后,很多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

  他想起昨天晚上还去房间看了被捆成蚕蛹的陆东篱,跟他道了晚安,然后自己固执地半夜起来,在廊下等到了意外归来的游萧,在期待已久的怀中美美睡着,早上起来就发现陆东篱被人掳走。

  然后就是寻找他的下落、断定他是被厉涛飞绑架,接着找到了贺北海和雁南楼,带他们一起去人。

  最后,在那破庙前的空地上,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好友被淬了毒的飞镖击中,五个高手、三个郎中在现场都束手无策,东篱兄仍是走了。

  漫天飞雪中,他英俊的面容因中毒变成了黑紫色,却还挂着淡淡笑意,闭上眼,告别了人世。

  仅仅一天一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一幕幕画面像铁锤一样敲击在苗笙胸口,令他喘不过气来,喉头酸胀不已,被悲意堵得说不出话,酸涩的感觉一直爬上鼻腔和眼眶,泪水突然间就喷涌而出。

  “游萧,东篱兄他、他……”他抱住游萧的脖子,泪如雨下,一开口便哽咽得说不成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明明已经报了仇……还、还找到了他的兄长……一切都要好起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见他终于哭了出来,游萧也松了口气,可是又为他哭得浑身颤抖而心疼。

  他紧紧抱住苗笙,轻抚着对方后背,温声道:“或许人生便是这般无常,没有人能回答为什么。”

  向来舌灿莲花的唤笙楼主,此刻确实词穷,他不能说陆东篱死得其所、死而瞑目,因为到底有没有遗憾,只有对方本人知道。

  他不能为了安慰自己的爱人,而去替死者感觉完满,那样对死者不够尊重。

  下午陆东篱死的时候,苗笙觉得极其不真实,直到此刻,他才确确实实地明白,自己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好友,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股悲伤的后返劲儿将他的心脏像帕子一样地反复绞紧,令他疼得无以复加,眼泪就像奔腾的长河,无法自已地流淌。

  游萧本想他能哭出来就好,可他哭得太久,又怕他身体受不住。

  “笙儿,别想太多。”他松开苗笙,捧起那哭得发肿的脸,一下一下吻去上边的泪痕,“人死不能复生,他定然不希望看到你为他这么难过,再哭下去要伤身唔——”

  是苗笙突然吻住了他的唇。

  游萧愣了愣,后撤几寸,看着他的脸:“笙儿?”

  苗笙哭得眼眶眼皮都红得厉害,鼻尖也是红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这脆弱的模样着实让人疯狂心动。

  可游萧不确定现在亲吻合不合时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占人便宜。

  “亲我。”苗笙凑过去,贴在他唇边,低声下着命令,声音里透着一抹疯狂,“我想忘掉一切。”

  游萧便不再迟疑,低头便吻了下去,舌尖扫过他的上颚,勾住湿软的舌头吮吸缠绵。

  少年的吻像是热情的风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苗笙很快便如愿以偿地变得头脑一片空白,在对方极具攻击力的缠吻中变得呼吸急促。

  亲吻与拥抱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觉得这才是他能够紧紧抓住的东西。

  游萧将苗笙亲得双唇红肿,恋恋不舍地松开,又在唇上轻轻碰了碰,以示告别。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失控。

  “游萧……”

  苗笙双目迷蒙地望着他,漂亮的桃花眼被欲念占据,想要什么不言自明。

  而他看到游萧赤红着一双眼,瞳色暗如深海,写满了渴求与眷恋,知道他跟自己一样难以忍耐。

  “不行。”理智濒临崩溃的唤笙楼主声音嘶哑,“你身子经不起折腾,崽崽也受不住。”

  “可是我想要。”苗笙贴进他怀里,微微抬头去咬他的耳垂。

  他只想沉溺在另一种情绪当中,好让自己忘却悲伤。

  游萧沉吟片刻,推着他转过身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来。”

  其实苗笙并不想用这个方式,他只是想跟游萧无限靠近,想要肌肤相贴的亲密和安全感,但……这样的感觉也很不错。

  至少片刻后,他真的是彻底放松了,脑子混混沌沌,什么都不再想。

  “你呢……”苗笙软绵绵地瘫在游萧怀里,呢喃着问,“会不会难受?”

  游萧确实难受,而且现在出了一身大汗,要不是不想让苗笙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去,他很想跑出去冲个凉水澡,好让自己尽快冷静。

  以往他有足够的意志力拒绝,可现在,坚固如铁的意志也被心上人的温柔彻底瓦解。

  “真的想帮我?”他额头抵在苗笙后颈,低低地问。

  苗笙“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很小声地承认:“但我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没关系,你睡你的。”游萧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侧,压抑着胸口肆虐的情绪,轻声道,“只需要你伸出援手就好。”

  他可不敢让苗笙自行操作,不然下腹处的伤口太容易穿帮,自己来掌控才能万无一失。

  稍后,苗笙才明白“伸出援手”原来是字面意思,顿时无语。

  只是……什么叫他睡他的,这谁能睡得着?!

  怀上崽的那个过程显得久远而模糊,但现在感受到的一切,成功刷新了苗笙的记忆,令他脸烫得快要炸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煎熬”才逐渐结束,情绪和体力都被消耗殆尽,他几乎是闭上眼睛立刻就昏睡了过去。

  梦依然没什么情节,悲伤也散去了不少,他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激动所裹挟,一直到醒来,还觉得心脏怦怦直跳。

  “醒啦?”游萧温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睡得好吗?”

  苗笙下意识地望过去,对上他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便立刻想起了昨晚深更半夜那些荒唐事,从脸颊红到耳根,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子盖住脸。

  右手一用力,才觉得有些疼,是掌心有些红肿,哪怕被涂了护手的脂膏也无济于事。

  苗笙:“……”

  少年什么的,血气方刚的“刚”,恐怕也是钢铁的“钢”。

  “躲什么?”游萧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凑在他脸跟前,笑盈盈地说,“我猜你睡得挺好,都打小呼噜了。”

  他眼神还是黑沉沉的,透着一股餍足和按捺不住的兴奋,还有浓浓的占有欲,有种想把人囫囵吞下的意味。

  苗笙:“……”

  他转过头去背对着游萧,嗔怪道:“还说自己是神医,打呼噜是睡得好的意思吗?”

  游萧看着他红透了的耳朵,凑过去亲了亲,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温度,更是心猿意马。

  卧房里拉着窗帘,拔步床挂着床帐,层层帷幔挡住了日光,周遭一片暗沉,倒是让这环境更显得旖旎。

  苗笙觉得不妥,大早上的,搞不好还会发生些什么。

  不是他不肯,而是实在力不从心。

  这事说起来实在郁闷,自己这孱弱的身体,将来如何才能让两人都快乐?!

  强身健体决不能停!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游萧单手撑着脑袋,意犹未尽地看着他:“不到巳时正。”

  苗笙表情裂开,立刻转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发懵:“五个多时辰?!睡了这么久?”

  “倒也不算,毕竟昨晚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游萧也跟着起身。

  苗笙腹诽——炫耀什么?!

  游萧知道他不好意思,应当也不算是害羞,毕竟笙儿主动起来还是挺主动的,大约就是觉得大白天聊这些很不妥,很羞耻,便也不再逗他,下床撩起床帐,拉开窗帘,还把窗户开了半扇,让日光照进来。

  屋里足够暖和,就不怕外边的寒气,况且今日没有风,不算太冷。

  苗笙扭头往窗外望去,看到了阳光映照的雪地,又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日午后那阴沉的天,陆东篱死去时漫天的飞雪,再次悲从中来。

  一场欢愉只能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究竟是失去了一个知己好友,这怎能让他不伤心。

  游萧用内力加热了盆里的水,绞了脸帕给他擦脸,看到他又开始泛红的眼眶,轻声叹了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笙儿,节哀顺变。”

  苗笙接过热乎乎的帕子,垂眸道:“你来教一教我如何顺变。”

  游萧坐在床边,温声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我们没办法与天斗,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人总是难免一死,放在时间长河里,几十年也只不过弹指一挥间,早一步晚一步罢了。我们总会与陆兄在另一个世界里重逢,所以,别把他的离开当做永别,就当是暂时分开吧。”

  苗笙仔仔细细地用帕子擦着脸,把残红未退的一张俊脸擦得湿润鲜活,表情却阴沉着,末了把脸帕往游萧手里一扔,一边下床,一边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屁道理还真多。”

  游萧:“……”

  怎么把文雅人的粗话都给逼出来了?

  “我哪儿说得不对吗?”他追上去,帮苗笙披外袍。

  苗笙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对。”他望着游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忍不住道,“难怪人都说,太聪明的人显得寡情,就是你们把道理想得太透彻了,不悲不喜,好像不为人情所累。”

  游萧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澄澈的眸子微微一转,露出委屈的神情。

  他向前跨了一步,抱住苗笙的腰,低头将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低声道:“谁都可以这么说我,但你不行。”

  听了这话,苗笙心中猛地一动,一股浓重的内疚猛然涌上喉头,哽得他说不出话来。

  是啊,游萧对别人理性又凉薄,可他所有的深情全都给了我。

  我有什么立场责怪他?

  -

  作为陆东篱最后一个好友,苗笙原本想帮他料理后事,但贺北海和雁南楼已经将此事揽了下来,他不好越俎代庖,于是也就没表现得多么积极。

  想来陆东篱应当是希望自己的两位兄长送他最后一程,这没什么好争的。

  于是这一整天,他都在陆东篱的房间里,替对方整理遗物。

  江湖浪子向来没什么负累,苗笙慢吞吞地整理,最后也只收拾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袱,除了宝剑和几件换洗衣服,几乎没有别的随身物品。

  著名话本大家东篱先生连本睡前读物都没有,要不是他说起话本来头头是道,有时候真的很难把他和那个把故事写得精彩动人的作者联系在一起。

  最后苗笙翻了翻他的床铺,意外地在枕头下边找到了一封信。

  信写得很简单,其实就是交代后事,无非是待他死后,将他与妻子合葬,身价财产有多少也一并写了个清清楚楚,讲明全都赠予自己的两位兄长,脖子上一直挂的护身符就是印鉴,可以拿着这个去找他相熟的书商,由对方带领去找存钱的钱庄。

  陆东篱心存必死之意,苗笙现在已经全然清楚,对于这样一封遗书,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看到他熟悉的语气,用调侃的方式将身后事交代得明明白白,就好像他本人在面前说话,音容笑貌皆浮现在眼前,直让人潸然泪下。

  “笙儿。”游萧在外边喊了一声,接着便推门进来,看见苗笙又掉眼泪,心疼地把人搂在怀里,“不哭了,不哭了。”

  他不适应这样的苗笙,此人身体弱,但性子确实硬,以前受尽磨难,清冷不乐意近人,最多见的是爱生闷气、发疯,却很少见对方哭。

  现在苏醒过来,没了那些前尘负累,脾气好了不少,比之前更乐观温和,也能体谅别人,便也容易被触动。

  但游萧不喜欢看到他因为伤心而哭。

  苗笙这两天总是抹眼泪,也觉得自己颇有些矫揉造作,不想让他看低了自己,于是侧过身去,匆匆擦去脸上泪痕。

  “没什么,看到东篱兄的遗书,一时感慨罢了。”他鼻音有些重,把手里的信笺递到游萧面前,“一会儿要带去给贺北海他们。”

  贺、雁二人那边准备得也很迅速,昨日晏秋帆和谢青枫将他们的内伤治疗得七七八八,剩下的由他们二人自行打坐调养即可,今日在唤笙楼的帮助下,他们很快选好了上等的棺材,安置了陆东篱的尸身,稍晚便要上路赶往西陵府。

  傍晚时分,大宅里的小厮驾着马车,拉着游萧苗笙等一行人赶赴春来客栈。

  晏秋帆把照雪也带上了,小姑娘很喜欢会讲故事的陆叔叔,得知他的离去,她很伤心,想要来送一程。

  她在医学上颇有些天才造诣,对于生死比同龄人更看得开些,是以两位父亲并未对她撒谎,而是将陆东篱的遭遇坦诚相告。

  客栈外,贺北海和雁南楼已经把车装好,在门口等着。

  他们江湖走镖的,对这些已经轻车熟路,因此也婉拒了唤笙楼的护送。

  马车抵达,大家一个个跳下去,顾夜峰也赶了过来,游萧扶着苗笙下车,两人走上前,把陆东篱的遗书交给了贺北海。

  看到遗书内容,两个汉子都眼眶发红,扭开头抹了一把眼泪。

  “三弟的钱我们不能要。”贺北海道,他看了看雁南楼,征求意见道,“等这次送他回去,我们找钱庄把银票拿出来,找个机会捐了吧。”

  雁南楼想了想:“三弟膝下无子,但他以前就很喜欢孩子,不如捐给慈幼局,帮助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这样也好。”苗笙点头道,“东篱兄应该会感到安慰。”

  游萧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若是捐款的话,这么一大笔钱,还是别一次性捐出,免得被人中饱私囊。”

  “楼主说得是,我们把钱分成几份,多捐几家,回头常去查看。”贺北海道。

  游萧点了点头,接着看向苗笙,温声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苗笙向贺、雁二人拱手道:“预祝两位仁兄一路顺风,平安带东篱兄返回家乡。”

  “陆大哥,以前我对你态度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平小红也很伤心,摸了摸盖在棺材上的篷布,红着眼圈低声道,“要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将来托梦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完成,望你在九泉之下安息。”

  照雪站在她身边,也对棺材挥了挥小手:“陆大叔再见。”

  随后顾夜峰、晏秋帆和谢青枫都对贺北海及雁南楼道了别,目送两人跳上车辕,驾着马车逐渐远去。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天际,是灿烂而热烈的红,像是给这场最后的告别留下了一个浓墨重彩的落幕。

  这一幕取代了陆东篱死去时凄惨悲伤的画面,赶走了那无尽的悲意,让苗笙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望着天边红霞,默默叹息——东篱兄,一路走好。

  第二天,谢青枫和晏秋帆一家也要离开,他们在这边待了一个月,时间已经不短,游萧也就没多挽留。

  “多谢两位大哥。”大门口告别时,他拱手道,“将来有什么需要,我也义不容辞。”

  晏秋帆抱着照雪,笑呵呵地说:“我们俩以后就是带孩子教孩子,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了。”他目光落在苗笙的肚子上,“倒是你俩,过几个月是不是还得我们帮忙?”

  “秋帆。”这话说得太直白,谢青枫连忙阻止。

  游萧淡笑道:“都是一家人,无妨的。”他揽过苗笙的肩膀,“我们还没商定在哪儿生产,若是定下了地点,少不得要麻烦你们跑一趟。”

  苗笙点头道:“相信不久后就会再见面。”

  平小红抱着小兔子,跟照雪挥手:“小雪,有时间了姐姐去碧山谷看你。”

  “欢迎姐姐来做客!”照雪学着大人模样抱了个拳,奶声奶气地说,“小雪一定好好招待你。”

  既然过几个月还能见,大家也就没那么不舍,谢青枫和晏秋帆抱着照雪翻身上马,冲游萧几人一点头,拉动马缰绳飞驰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平小红感叹道:“都走了,又剩下我们几个,师父,咱们接下来也要走吗?去哪儿?”

  游萧拢着苗笙的肩膀进了大门,往院中走去:“笙儿你说呢?”

  “要不我们……也动身吧。”苗笙偏头看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再不走,我怕我很快就走不动路了。”

  游萧摸了摸他隆起的小腹:“好,那我们走,你想去哪?”

  “去五陵渡,我不是最后在那儿落脚的么。”苗笙惦记着自己此前经历的“谜团”,盯着他的表情,“回到终点看一看。”

  游萧面色如常,垂眸道:“瞎说,什么终点,你当时只是昏迷了而已。”

  “小红呢?”苗笙回头看女侠,“你觉得如何?”

  平小红蹦蹦跳跳,很是激动:“好啊!我们会留在五陵渡过年吗?听说那里过年特别热闹!”

  “从这儿过去,绕过凌云府,到五陵渡至少也得半个月二十天,到了就得腊月了,可以直接坐船回汀洲,留下过年也成,到时候再看。”游萧道。

  苗笙勾唇笑了笑:“不用回家陪着阿闲他们?”

  “两个爹爹黏糊得很,不需要我在旁边,再说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且不会寂寞。”游萧想起家里人,脸上露出笑意。

  “成,那我们今天就开始收拾。”进了主院,苗笙环顾这住了一个月的地方,心中生出些许不舍,看到陆东篱曾经住过的房间,更添一抹哀伤。

  平小红高兴地跑向自己的房间:“我这就去准备!”

  游萧牵着苗笙的手,先进了书房那边去整理。

  现下阳光不错,屋里炭炉烧得也暖和,他便打开了窗,让屋里的那些盆栽都晒晒太阳。

  兰花们开得争奇斗艳,满屋淡淡馨香,转身又看到一个漂亮的大美人,楼主心情好了不少。

  苗笙腹部渐显,穿的衣裳也越发宽松,幸好是冬日,一层层地套了六七件也不会热,还能挡住凸起的肚子。

  今天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道袍,外边罩了层深湖绿色的梭织氅衣,却因着身体瘦削,丝毫不显臃肿;一头乌发全都束了起来,用一根白玉发簪别住,露出了修长的后颈,肤色被衣裳衬得更加白皙,玉一般剔透;脚上没穿靴子,而是穿了双云头鞋,配上儒雅的一身衣裳,整个人显得仙风道骨,浑似谪仙。

  他站在书桌边,动作轻缓地整理着自己的那些文稿,袖子宽大有些碍事,他时不时地往上捋一下,举手投足落在游萧眼里,越看越好看。

  “我来吧。”他走到苗笙身边,一个没忍住,低头在对方露出的后颈上轻轻一吻,“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苗笙被温热的嘴唇这么一贴,本能一耸肩,恼火道:“光天化日的,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啊。”游萧假装无辜,“方才见你脖子上有根头发,替你摘掉罢了。”

  鬼才信!苗笙心想。

  年轻人愿意干活,他这个“长辈”乐得在一旁指点,于是他靠在桌边袖起手来,观赏着楼主的一举一动。

  游萧仍是一身黑色劲装,简单利索,显得腰窄腿长,充满了少年人的力量感。

  苗笙偏头打量他,眼神疑惑,主动走到他身边,抬手比划了一下:“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也觉得是,之前跟你说,你都没理我。”游萧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直了身体,发觉苗笙是又显得矮了一点点,原来在自己额角下方,现在只到太阳穴了,“真是长高了,但也没有半寸。”

  苗笙嫉妒坏了:“半寸还不行?!我还想长呢。”

  臭小子还不到十九,估计个头还能窜,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显得太矮?

  “长太高也不好。”游萧看他掩饰不住的沮丧,安慰道,“天塌下来还得我们个儿高的顶着。”

  苗笙撇撇嘴,想起聂云汉那大个子,小声嘟囔:“明明不是你聂爹爹亲生的,身高倒是随了他。”

  “可能我那亲生爹个头也不矮吧。”游萧随口道,他低头看着手里一摞信笺,“无锋那话本写完了?”

  “嗯,写完了,但还没取名,等你来想。”

  游萧一页页翻着,捋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那等我认真拜读之后,好好想一个。”

  这手稿很珍贵,他在旁边册子堆里翻了翻,想找出一个什么东西把它们都装起来,突然一本册子里掉落出了一张纸,飘飘扬扬地要落地,被他一手抓住。

  “这是什么?”游萧把那张纸翻过来看,登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扭头看向苗笙,眼睛弯成两弯新月,“是你画的我吗?”

  想起这一出,苗笙的脸立刻红了,伸手就夺了过来,藏在身后:“还不是因为有人说十天回来,却消失了快一个月,我是画来寻人用的。”

  这显然是托词,游萧也不说破,高兴地抿着嘴乐,继续收拾东西,好半天嘴角都没落下来。

  这两天他们还没什么机会闲谈,趁着这会儿功夫,苗笙问起了他在北岩府的事。

  游萧简略地讲了讲,剿匪的事也说了。

  苗笙听得心惊肉跳,但看到人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就没有再斥责他不顾危险什么的,毕竟楼主能成就这番事业,该怎么做他心中有数,不需要自己再多说教。

  游萧紧张地觑了他一眼,见他垂着双眸,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有些放心,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笙儿到底是担心我还是不担心呢?若是担心,又有多担心?

  他不怀疑自己的魅力,也不怀疑苗笙对他的那还没有宣之于口的感情,只是人有时候难免有些小计较。

  哪怕精明强干的唤笙楼主也不能免俗。

  毕竟剥去这层外壳,他也只是个怀春少年。

  他此生所有的牵挂、不确定和小心翼翼,都维系在了眼前人身上。

  游萧正琢磨着,便觉察到苗笙向他挪了两步,下一刻,两条修长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软软的身体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唔,凸起的孕肚也很有存在感。

  “游萧……”苗笙侧脸靠着他的后颈,低声道,“你以后,多多注意安全,能不跟人动手就别动手。”

  说完这句,他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又不想收回,便只好抿唇不语。

  陆东篱和厉涛飞的大战还历历在目,两个人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苗笙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战局之中的那个人是游萧该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难以呼吸。

  游萧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怀里抱着,温声道:“我惜命着呢,不然怎么跟你白头到老。”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苗笙听着欢喜,嘴上却又不肯承认了。

  游萧属实无奈,只能主动问道:“前日你说有话要和我说,是什么?现在能说了吗?”

  “我……”苗笙仰头,看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深邃眼睛,突然又有些说不出口,心跳骤然加快,最后轻轻推开他,垂下睫毛挡住慌乱的眼神,“晚上再说。”

  游萧轻笑一声,眸色沉了沉,意味深长地问:“什么话白天不能说,还得晚上?是只能用动作‘说’的话吗?”

  苗笙一怔,想起昨晚两人的“动作”,登时红了脸。

  “那么大一个楼主,你要点脸吧,说什么荤话!快点收拾!”他佯装愠怒,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游萧望着他略显仓皇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还得给他营造一个合适的氛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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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爱你在心口难开。

  游萧:等我拿生蚝刀来撬一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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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曜参考明制,明朝道袍也算是寻常男子服饰。

  上夹前不压字数啦,毕竟倒了几十万字,省这几千字也没啥用哈哈,排名在哪儿都没关系,对我来说能V就是胜利,嘿嘿~

  之后日常更新还是在晚上六点钟,除非有特殊情况会提前。

  接下来很快开启最后一个支线剧情,作用就是让苗总发现自己此前的真实经历~接着我们的崽崽就要降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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