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病弱白月光揣崽跑了>第99章 九九 疑心

  腹痛只是睡梦中的反应, 等苗笙醒过来之后,疼痛渐缓,他试着用内力循环了一圈, 暖着小腹, 很快就不再疼了。

  于是他便躺回了床里, 盖上被子, 本想继续睡去,可莫名其妙地,闭上眼睛就是游萧被开膛破肚的场景,吓得他心脏跳得极快, 怎么都躺不安稳,最后只能垫了枕头靠在床头,随手拿起一本话本来看。

  担心着游萧, 苗笙盯着话本上的字,却怎么都看不进脑子里去, 烦躁得不知如何消解。

  “崽崽,你一定要保佑你萧爹爹,让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他轻轻抚着小腹, “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靠你了。”

  与此同时,唤笙楼分舵。

  苗笙已经怀孕五个月, 再有四个月就要临盆,游萧必须提前做准备。

  他从未替人开腹接生过, 第一次就是为一名男子接生, 还是自己最爱的人, 想想要开腹取子,必须要保证大人孩子都得安全无恙地活下来, 他就紧张得呼吸不畅。

  这件事只有自己能做,换了谁他都不放心,但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练手对象,他只能在自己身上先做尝试。

  他已经拜托晏秋帆去研制更好的麻醉药物,尽可能让苗笙感受不到疼痛,但自己给自己操刀,只能忍痛硬来。

  新生儿的头颅大约四寸多,游萧便给自己在肚皮上开了一条差不多长的口子,牙齿死死咬住白布团,痛得额头汗珠直往下淌。

  这让他长了经验——下次最好用轻刃,或者比轻刃还要快的刀,钝刀实在太疼了。

  他低头看着创口,点了穴道尽可能降低出血量,仔细记录着自己剖开了几层皮肤,最后疼得几乎要晕厥,便只能咬牙将钢针在蜡烛火焰上烧过,穿上桑白皮线,颤抖着给自己缝合。

  白布团上已有斑斑血迹,是他咬得牙都出了血。

  终于将创口缝合完毕,游萧浑身浑身是汗,上下像被水洗过似的,被烛光映得闪闪发亮。

  他疼得粗喘,坚持着给伤口外涂上加速愈合的伤药后便累得脱力,勉强挪回床铺,闭上眼便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有兄弟上来问楼主早膳,敲门无人应答,一推门便被满屋血腥气给惊着了,走近一看,更是吓了一跳。

  沾满血液的白布散落一地,地上也凝固着一滩血,血液已经变成了红黑色,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楼主面色煞白,四肢摊开躺在床上,黑色里衣大敞,亵裤松松垮垮挂在胯上,下腹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被缝得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周围还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是游萧太疼了,险些连针都拿不住,才勉强缝成这样。

  “楼主?”这小兄弟吓得要死,走近了去推他,又被他浑身灼热的温度给烫了一下。

  好在是烫的,总比凉的好。

  他虽然不忍心,但还是使劲摇了摇游萧,把对方摇醒了。

  游萧缓缓睁开眼睛,他烧得双目赤红,四肢无力,还阵阵发冷,下腹伤口处更是钻心的疼。

  “小庄……替我盖上被子,再、再给我弄壶热水。”他缓缓抬起手,指着桌上一张纸,“按药方……去抓药,煎好……送过来。”

  “好好,我这就去办!”

  小庄连忙按他的吩咐料理好一切,又把桌上的酒洒在地上,用废弃的布条将地上的血液擦干净,把沾血的东西全都拿出去扔掉。

  临出门时,又听到游萧低声呢喃:“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

  “知道了楼主,你放心吧!”

  宅院里,秦嬷嬷来照顾苗笙起床,并给他送来了早饭,看见他白皙的脸上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十分担心。

  “公子昨晚没睡好么?”她问道。

  苗笙用热帕子擦了脸,下床披了袍子去刷牙:“最近有些多梦,睡得不太安稳。”

  “睡不好对身体影响可不小,不如晚上我给公子煮些桂圆莲子酸枣仁汤试试?酸枣仁可以安神的。”

  “酸枣仁?怀胎之人可以喝吗?”

  秦嬷嬷怔了怔:“不影响的,还有好处,少放一些就成。”

  “那好,少放些试试。”

  “好嘞。”秦嬷嬷不明所以地打量他的身体,见他身形瘦削,显得衣袍更加宽松,但喉结明显,显然是个男子,不知怎么会问怀胎的事。

  但身为下人,不好多嘴主家,她便屈膝福了一福,迈着小碎步离开。

  苗笙吃过早饭,在房间里反复踱步,越想越坐不住,于是推开门,喊道:“小红!”

  “来啦!”平小红蹦蹦跳跳从自己房间里跑过来,“公子什么吩咐?”

  苗笙道:“随我去一趟唤笙楼分舵吧。”

  “去那儿干嘛?”平小红进门来,把门关严,免得透风。

  苗笙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五脊六兽的坐立难安,总觉得得去分舵亲自看一眼。

  于是他敷衍道:“去打听打听情况。”

  “不用你亲自跑啊,师父有信的话他们一定会送过来,你还想知道什么,我把他们叫来跟你说就是了。”平小红觉得今天的公子有点奇怪。

  苗笙进了卧房,从衣柜里拿出厚厚的棉披风裹在身上:“左右我闲来无事,就当出去放放风。”

  “真的要去吗?”平小红有些迟疑,“外边天气不算好,没有太阳,有些冷,说不定还会下雪!”

  苗笙面色平静地问:“百般阻挠,难不成有什么瞒着我?”

  “当然没有啦!”平小红心里委屈,立刻道,“你说去就去呗,要叫上谢大侠他们吗?”

  苗笙沉吟片刻:“可以去问问他们,若是感兴趣,就一起去吧。”

  谢青枫和晏秋帆自然感兴趣,他们还没去过唤笙楼分舵,于是把小照雪也用大红色的厚披风裹起来抱着,一行人便要离开。

  陆东篱不乐意了,追出来道:“你们又出门不带我!”

  “带你也成。”苗笙看看他,把自己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往他怀里一塞,“你戴着这个。”

  “戴就戴,今天我说什么也得出门,这些天快憋死我了!”

  苗笙依旧和照雪一起坐了轿子,抬轿子的小厮健步如飞,大家很快就到了唤笙楼分舵。

  在宅院周遭站岗的兄弟早就回来通知了顾夜峰,见人已经抵达,顾夜峰便连忙出来迎接:“苗公子,若有事尽管差遣,何必还亲自来一趟。”

  “总在家坐着也不好,应当出来走走。”对方虽然神色如常,但苗笙偏偏就觉得哪里有问题,“我可以进去吗?”

  顾夜峰立刻道:“当然!快请。”

  苗笙跟着他进了楼里,介绍了谢青枫一家:“辛苦顾舵主带着谢大侠和晏大侠参观参观。”

  “应该的。”顾夜峰在前边引路,详细介绍这边分舵的情况。

  苗笙跟在他们身后,平小红和陆东篱一左一右地陪着他。

  见他东张西望地打量周围,每上一层楼连犄角旮旯都要看看,陆东篱打趣道:“怎么,怕楼主藏在这里?根本不可能!以他对你那黏糊劲儿,肯定直接飞回家,都不带来这儿的。”

  平小红也道:“就是啊,师父只想尽快见到你。”

  “这可不好说。”苗笙意味深长道,“若是他想有事瞒着我,说不定就不肯露面,比如他可能受了伤。”说罢又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木桌,“呸呸呸。”

  陆东篱看他这副模样直乐:“不可能,要是受伤,他肯定也得养好了才回来,不然怎么飞那么多天。”

  “就是,再说了,我师父本事那么大,只是对付个匪帮怎么可能受伤。”平小红撅着嘴,“公子你给我师父多点信任吧。”

  苗笙心中轻叹,不是我不信他,而是你这位师父,着实劣迹斑斑!

  一行人登上第三层,顾夜峰推开手边一个房间的门,介绍道:“这里是兄弟们的休息室,没事的时候会在这里待着。”

  里边确实有几个人正坐着聊天,其中就有那个小庄。

  晏秋帆冲大家点头示意,赞道:“想得挺周到。”

  休息室没什么看头,他进都没进,抱着照雪转身和谢青枫离开,顾夜峰便将他们往另一处引。

  苗笙却没跟着他们走,而是走进了休息室,小庄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苗、苗公子。”他到底年轻,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不太能沉得住气。

  平小红跟进来,好奇道:“公子,是累了吗?”

  “嗯,累了。”苗笙淡淡道,“想歇一会儿。”他盯着里边那小房间的门,问小庄,“我记得里边有床,能进去躺一会儿吗?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小庄表情非常不淡定,眼珠转着,看看同伴们,又看看平小红和陆东篱:“这、这……不太方便,才有人睡过,还没打扫。”

  “无妨的。”苗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进去看看,就是一种奇怪的执念,“我不介意这些。”

  其他兄弟不清楚里边什么情况,有一人便道:“就让苗公子进去休息吧,万一累着了可怎么跟楼主交代。”

  小庄耳根红透了,连连摇头:“不好不好,被褥都是脏的。”

  平小红觉出他不太对劲,也开始起疑,万一师父真藏在里边,苗公子估计能把这事儿记一辈子,对师父那可是大大不利。

  但她也不敢吭声,怕自己越阻止,苗笙越怀疑,于是她赶紧给陆东篱使了个眼色,往外轻轻一甩头。

  陆东篱也是个人精,自然也生了疑心,觉得游萧这般躲闪,肯定是受了伤不想让苗笙担心,便揪了揪苗笙的披风:“走吧,累了咱回去休息,你坐轿子,又不用自己动腿。”

  “一步都不想多走了。”苗笙犟劲儿上来,径直走向里间,抬手就推开了门。

  他怀有身孕,谁也不敢强行阻拦,一瞬间小庄、平小红和陆东篱全都屏住了呼吸。

  其他几个兄弟都茫然地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紧张了起来。

  苗笙想见到游萧,又怕看到身受重伤的他,其实也紧张得心脏跳到了喉咙口,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桌子、柜子,一目了然。

  小庄连忙道:“被褥真的不干净,公子要不去别的房间休息?”

  “不必了,我歇一盏茶的时间就行。”苗笙转身面无表情地关上门,“麻烦了。”

  平小红和陆东篱被挡在门外,无奈对视。

  “算了,听天由命吧。”陆东篱摇了摇头,“小两口的事儿别掺和。”

  房间很小,也很安静,苗笙背靠着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目光一寸寸地扫过眼前的一切,心脏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没有证据,只有感觉,觉得游萧分明来过。

  这房间里残留的就是他的味道,另外还有一股药味儿。

  苗笙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扯过被凌乱地扔在一边的锦被,游萧的气息更加明显,被药味掩盖掉的淡淡血腥味充斥鼻端。

  他掀开内里,看到了白色内衬上沾染的、已经变成黑红色的血滴,心脏就像被谁狠狠掐了一把,眼前顿时蒙上一层雾气。

  苗笙把被子团在怀里抱着,鼻尖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眶酸涩得不行,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了锦被上。

  默默啜泣了片刻,他越想越生气,心里发了狠,很想把那人揪出来问问,凭什么觉得自己承受不了这些,凭什么所有伤痛都要一力承担,于是恨恨丢下被子,环顾四周,甚至推开窗向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影,便踱步到了房间里唯一的柜子跟前。

  苗笙望着那衣柜,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他颤巍巍地伸手出去,马上就要碰上柜门上的铁环,可心里陡然一动,变了想法。

  何必呢,他不过是想护着我罢了。

  那便让他护着吧。

  苗笙收回手,攥了攥拳,含着眼泪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红,东篱,我们回家吧。”

  平小红和陆东篱下意识地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接着连忙跟上。

  待他们下了楼,小庄赶紧进了屋,把门关好,四下张望,低声道:“楼主?!”

  “哗啦”一声,衣柜下层双扇门被推开,游萧抱着衣袍和靴子,身体几乎对折了起来,才能将自己塞进那窄小的空间。

  此刻他高烧仍未退,再也承受不住,身体一歪,栽了出来。

  谢青枫一家三口参观完唤笙楼分舵,还要去别处逛,便与苗笙道别。

  苗笙强忍着情绪,平小红和陆东篱问他什么也不说,直到坐进了轿子里,堪堪忍住的眼泪才再一次汹涌而下。

  他不清楚游萧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自己心疼得快要炸裂,头晕得难受,满脑子想的都是那锦被上的血迹,还有房间里那浓重的药味儿。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一点也不好,所有的情绪都被另一个人牵动,再也不能做回那个冷静理智的自己。

  就好像把自己的一半交出去,从此只剩半个自我。

  厚实的披风之下,苗笙的手死死攥紧衣袍,泪流满面地想:可我还是愿意把半个自己交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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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回来跪搓衣板!

  游萧: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陆东篱:这话你自己信吗?

  平小红:师父挨的师娘每一顿打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