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43章 捞月

  陨铁案与□□案都指向同一件事——矿。

  从二十年前到现在,朝廷之中与晟朝之外,都有无形的爪想要吞噬大晟。

  历年来有数不清的谋士与将军去赴这场死局。

  现下需要与之一战的人,轮到了这些未满而立的少年。

  崔治重的倒台,郃都的一众官员雀默无声。

  祭德寺的佛像还是塌着,巨大的佛头带着慈悲的笑意四分五裂。

  ***

  院内,厨屋热气腾腾,赵啟骛摸着瞎过来问“杨叔,晌午吃什么?”

  杨叔在赵啟骛面前晃一晃手,赵啟骛也没什么反应,说“今天吃红豆粥。”

  赵啟骛说“啊?是要把那猫跟那鸟都烧进去吃吗?不好吧?”

  杨叔作势要拿锅铲来打,赵啟骛就立着也不躲,杨叔说“世子可别瞎诌,那唐次辅日日搂着那猫奴睡,那床褥天天都是毛,拍都拍不干净。”

  赵啟骛说“那指定是毛翎喜欢的了,执安说看毛翎之前那把刀,就挂在唐次辅榻前,也不怕半夜那刀掉下来,伤了自己个儿。”

  杨叔说“哪有法子呢,这么看着唐次辅,我心里头也难受,好歹还有个红豆,不然我看那唐次辅真真是要苦死了。”

  杨叔手上搅合着粥,又说“今日给世子买了肘子,世子现下可以开荤腥了吧?”

  赵啟骛说“还得是杨叔心疼人呢,我屋里那个,啥也不会,做那菜饭也难吃,我都不敢说。”

  杨叔笑了一下说“主子做饭可算不错了,那海先生才是离奇,他非要自己做饭,放了米也不加水,就干着焖,还问我为何没成米饭。”

  赵啟骛靠着厨屋的门,抱着胸说“执安做饭,那都没盐味儿,我跟着他吃,好家伙世子连刀都扛不动,那日说要做新菜色,我合计是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忙活半天端上来一盘鱼,鱼也好啊,世子也爱吃啊,结果他连那鱼肚子都没破,就囫囵个给烧了。”

  杨叔说“这算什么,我给海先生炖了半日给炖了锅汤,想着海先生辛苦给补补,我就过去叫一声唐次辅,一回就看见海先生往那汤里加了一拳头的盐。”

  赵啟骛说“不过执安还是可爱。”

  杨叔一身鸡皮都起来了。“主子,可爱?世子,你没喝酒吧?”

  赵啟骛说“执安哪里不可爱了?”

  杨叔叹了口气,说“外头都说主子是修罗夜叉妍皮恶骨,但是我看着吧,主子就是太呆了,还没海先生有灵气。”

  赵啟骛这一听就不乐意了,“哪里呆了?他就是不爱动罢了,他私下…!”

  赵啟骛说不下去了,最后得出结论“向执安不呆。”

  杨立信给猪肘子烫一烫皮毛,烧黑了就用筷子扒拉下去,最后沉在温水里,慢慢的煮开。现在赵啟骛也不会添柴了,杨立信一人在厨屋忙活。

  赵啟骛说“我帮帮你呗。”

  杨立信说“世子殿下还是别上手了,一会儿再给你伤着了。”

  赵啟骛摸着要去添柴,捅了几下也找到了位置,便坐在小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说起来我还没与杨叔打过仗。”赵啟骛说。

  “怎么没有,当年在下奚,毛翎那回,不就是世子来颓山关打的呢?只不过我寻姜郡守去了,别的时候都是毛翎去上梁。”杨立信择着菜,不满得很,这菜心可是一点儿也不嫩。

  “毛翎凶呢,当时让毛翎来照顾唐次辅,我都不知道执安怎么想的。”赵啟骛说,“我营里的都说毛翎煞气太重。”

  “世子这就不知了,毛翎就是太硬,唐次辅心又软。主子还不是想让毛翎悲悯一些,好学一些,让毛翎知道,刀枪之外还有办法,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大败彼方的法子。唐次辅重情义,又总委屈自己个儿,还带点儿矫情在里头,毛翎能给唐次辅都锉平了。”杨立信说道。

  “哟呵,杨叔现下厉害了,能算半个先生了,谈起用人之道见地非常啊。”赵啟骛笑着说。

  “可不是我悟出来的,我哪有那脑子,海先生讲的。”杨立信切着菜,这会儿热油滚烫,哗啦一声菜入锅断生香味扑鼻。

  “那杨叔当年,怎么打动的海先生?我看着海先生比执安还难相与,郃都都说海先生姿态高雅,谪仙下凡。”赵啟骛这会儿最爱听这些,可比话本子有趣多了。

  “嗐,”杨叔还挺高个大个儿,这会儿却笑意满脸还羞臊起来了。

  “若海先生不遭罪,我这辈子也够不到他。你要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这郃都的烂事儿了,但是我宁愿一辈子够不着他,让他做那天上的月亮。”杨立信嘴角带笑,依旧认真的翻着菜。

  “做月亮可不行,还得有猴子捞啊。”赵啟骛被自己逗笑,杨立信不以为意。

  “世子殿下,说谁猴呢?”海景琛本在窗外听墙角,这会儿提着衣衫气势凶凶的进了厨屋。

  “杨叔说海先生加了一拳头的盐海先生怎不说?”赵啟骛犟嘴。

  “来,叫载府评评理吧,载府亲下厨给世子做饭,还落一顿埋怨?”海景琛说。

  “别别别,说的哪里话啊海先生,我房里那个我惹不起,生气了要杀人的。”赵啟骛骚气的一甩小辫儿,说“唉,当年世子被埋雪山,佳人提刀复仇,啧啧,还是世子美色误国呀。”

  海景琛此刻翻了个大白眼,逗得杨立信直乐。海景琛说“我瞧着萧公子倒是体面人,当时给主子求的平安符可还在院里?”

  “嗷!”赵啟骛跳起,头上吊着的锅盖都出闷声的响。“那个二拐!二拐!执安都与他干什么了!定是他纠缠执安,好生不要脸。”

  海景琛道“这些我倒是不明了,但是萧公子当年为主子作画,笔墨带相思,连我们看了都无不赞叹呢,真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不过现下世子殿下也是看不着了,看完估计都得感叹萧公子怕不是坐在主子面前画的呢。”

  杨立信的笑意压都压不住,那画儿谁没见过,画得都不如通缉令上的,歪眼斜嘴,看着都是颅脑有恙。

  赵啟骛这会儿柴也不添了,呆坐在椅上。

  海景琛接着道“不过我们主子去个庙里头都有人等在外头问婚事,小娘子们谁都得多瞧两眼,景琛私心定是向着世子殿下的,但是世子殿下自己也得警醒些,世子殿下,可有主子的行市紧俏啊?”

  海景琛叹了一口气,说“唉,还是得世子殿下自己个儿多讨主子欢心才是。”

  赵啟骛摇摇摆摆的从椅上起来,出了厨屋摔了一跤也不敢吱声,直勾勾的冲着在院里看书的向执安去了,脸色煞白的去挽住向执安的手,倚着向执安不撒手。

  向执安偏头问他“怎了?”

  赵啟骛低着头不说话,往向执安的脖颈处挤,抱紧了手臂也不撒手。

  向执安抚着赵啟骛的发,说“怎了这是?”

  赵啟骛说“我以后听话。”

  向执安被逗乐了,说“骛郎哪里不听话了?”

  赵啟骛埋着脑袋,说“你不要喜欢旁的人,世子哪里不好,你说,世子都改。”

  向执安说“谁与你说什么了?”

  向执安的目光投去,窗明几净的厨屋内,海景琛与杨立信有说有笑。

  杨立信剥着豆子,说“海先生吓着世子了。”

  海景琛笑着说“谁让他说你是猴。就该吓吓他。”

  杨立信说“世子殿下说的也没错,若先生是月,我本就是那水中捞月的猴。”

  海景琛正色道“你也是我的月。”

  杨立信关起了一页窗,吻住了他的月。

  唐次辅这会儿被人推着滚轮椅进院,膝上的猫奴蹦跳着进了院。

  “喵。”红豆轻车熟路跳上窗台,吃了一些又回唐次辅腿上去。

  这小院的荷花缸里莲叶接碧,荷叶里有玉珠滚落。

  从前栽种的树荫正绿,抖擞着不知道看了多少人,多少年,无尽的夏。

  远处海先生的摇椅与唐次辅的秋千都在微动,红豆坐在秋千上玩耍,翘着屁股磨着爪子。

  粥粥被提到阴凉处,这会儿黑羽锃光发亮,浅浅前后摇晃。

  杨立信端了些许菜上桌。

  “来,主子的豆子,世子殿下的肘子,唐次辅的咸笋,海先生的菜心。”杨立信一顿忙活,又说“还有鱼,锅里还有鸡,我去看看那锅汤,各位慢些吃。”

  向执安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多菜。”

  海景琛说“不知,或许今日菜色新鲜。”

  唐堂镜夹了一筷子,说“好吃。杨将军真个宝贝,出了院能带兵打仗,入了院能煲一手好汤。”

  赵啟骛摸不到肘子,向执安拿把刀给割了一大块,又切成小的给赵啟骛叉着吃,赵啟骛还还没吃进嘴里,厨屋传来巨大的响动。

  海景琛慌忙跑去,只见杨立信扶着桌子起来,手指还在微微颤抖,说“吓到海先生了吗?脚一滑,踩空了。”

  海景琛往前走,打量着杨立信说“你最近脸色不好,要不要叫人瞧瞧?太累了就别做这些活,多歇着才是。”

  杨立信的头此刻真的晕,闭着眼往下压了压,勉强抹出一个笑容道“没吓到海先生就好。”

  海景琛替他浑身都看了一番,说“还好没摔坏,走吧,一起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