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23章 萧慎

  赵啟骛指尖的剧痛传来,右手的小手指已然被冻烂。

  边杨打起了火,烧红了钢刀,花鞘按住了赵啟骛的手,闭着眼不敢看,能扛起牲口的军汉,此刻泪横了脸。

  赵啟骛已经被困雪牢数日,边杨跟花鞘使了好大劲的才挖通了雪沟。

  赵啟骛少了一根手指,哂笑道“以后世子还怎么给执安打璎珞。”

  赵啟骛脸色青紫,边杨扎紧了断指处的伤口,抹了一把眼泪说“这也得先出去,才能给世子妃打璎珞。”

  “这一场大雪崩,也不知道我们被埋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花鞘说。

  “往北走,总会看到上梁。”边杨说。

  “不,我们往南走,去棉州或应州下。”赵啟骛支起身子,“现在上梁情况不明,若往上梁走,势必要与丹夷交火,我们现在不济,杀不出去。”

  赵啟骛自嘲的笑了一下,说“也不知我的大外甥,是不是已经坐上那龙椅了,二舅舅,二舅舅可得替他守着这江山。”

  赵啟骛三人晚间不敢生火,白日不敢走动,日日在这白雪中行进,赵啟骛感觉自己的眼,越来越看不清。

  边杨与花鞘也发现了赵啟骛频频眨眼不适,心里知道,再不出去,世子可能要雪盲了。

  赵啟骛撕下一块,蒙住了眼睛,三人就一木枝,轮流蒙着眼往前走。

  ***

  郃都烧香的去处本是祭德寺,但是因佛像塌了此处就废置了。

  但是郃都什么都不多,就是庙多,现下郃都对于东宫子嗣的传言沸沸扬扬,也没什么人将眼睛盯在向执安身上。

  向执安想去烧香。

  向执安觉得神明从未救赎过自己,但是他现在就想去上香。

  赵啟骛是将,沾了血的不该扰佛祖清净,但是向执安旁的也不愿意去想。

  向执安的马车停在庙外,红衣男子街上少能见着,向执安更瘦了,连这红衫都快撑不起来。

  外头落了几滴雨。

  向执安进了詹山庙。

  点了一整架的蜡烛,虔心的跪拜。

  都不知跪了多久,向执安起身的时候一个趄趔。

  有手扶住了向执安。

  是萧慎。

  向执安站直了身子,说“萧公子,这般巧。”

  萧慎朝着向执安做礼道“是与向公子有缘。”

  向执安将香插得工整,说“萧公子在这庙里求什么?”

  萧慎答“姻缘。”

  向执安笑了一下,说“这是玄天大帝,求得是平安。”

  萧慎答“向公子既知道,又何必问呢?”

  向执安说“倒是在下多嘴了。”

  萧慎也起了想,跪拜道“求大帝保向公子平安。”

  向执安说“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看起来萧公子所求不诚心。”

  萧慎还是跪拜状“心诚不诚,我知,大帝亦知。”

  向执安跨步出庙,身后的萧慎说“向公子。”

  向执安回头,萧慎顿了一会儿说“无事。”

  出来庙宇,海景琛在马车上等待,向执安说“又见了那个二拐,我之前想着萧姑娘倒是圆通,她弟弟倒生会阴阳怪气的主儿。”

  海景琛说“何以见得?我还未跟萧家弟弟打过交道。”

  向执安说“跟啟骛去过一回萧家赌坊,这萧慎说话…总挤兑骛郎。”

  海景琛说“也无瓜葛,不应该呢。”

  向执安说“不妨事,给黄中路去信了吗?聂老可到了棋州?”

  海景琛说“未有回信,聂老若不想让我们知道,便由了去,总好过…”

  好过跟陆老一个下场。

  ***

  众臣纷纷上折,恳请刘怀瑜彻查东宫之变后是否存有大刘子嗣,这事儿关系到九州稳定,自是不敢懈怠的,大晟需要一个君。

  林家三房庶子的林时行就在此刻拜见了刘怀瑜。当年林时行任吏部侍郎,携神机营左右哨奉命彻查东宫。

  东宫之变不仅仅因为当年东宫储妃季却暮的弟弟季虚白在赈灾一事上恶毒愚蠢行径,更因为林时行得了刘建祎已然握了林家贿赂百官的实证的消息,血口喷人以刘建祎要反为名,趁着陆天承外出讼灾,快刀乱麻按了东宫。

  但是林时行这般为林家出力,依旧比不上自己那个儿混吃等死的嫡长子,就因为生母卑贱,能做到吏部侍郎已是林家天大的恩赏,父亲连正眼儿都没瞧他一眼。

  再到林家落败,崔治重对林时行施以援手,林时行自是看得清形势,崔治重砸了他的家楣,保不齐还有林时行从中协助。

  宛如现在他要为东宫后人佐证一般。宿命似的的巡回,灭你族之人,竟与你一道行。

  林时行跪拜,“启禀大长公主,当年东宫确有遗孤。”

  刘怀瑜头痛欲裂,说“细细说来。”

  林时行答“当年储妃季却暮爱子心切,怕朝堂不稳,在弟弟季需白出去赈灾之前,便将子嗣送出宫去,以祈福为名进殿焚香,掩人耳目已将孩子在皇陵调换,抱回来的孩子只是一对农人的孩子。”

  众臣议论纷纷。

  “储妃早知弟弟会在赈灾动手脚,怕若是有差池会祸连皇嗣!”

  “我看不尽然!保不齐季虚白也是被冤枉的呢?当年季公子也是皎皎君子,赈灾事发还有不少人鸣不平!”

  “若不是此事诡异陆天承陆老怎会亲去讼灾!”

  “是非恩怨经年久!现下最要紧的还是确认皇嗣的血脉!”

  “说的容易,那可是皇嗣!怎能有差池?总不能随意找个少年便说是皇嗣吧?”

  “那么林公子,你又怎知皇嗣掉包之事呢?”唐堂镜发问“你奉命围剿,为林家铺路,那么东宫之人,你应全不放过。”

  林时行看着坐在滚轮椅上的唐堂镜,说“唐次辅所言极是,时行当年被林家背弃,又知东宫然是被诬陷全貌,自是想多做补偿。”

  “喔?林时行林公子,想对被自己围攻了的东宫子嗣作补偿。”唐堂镜双肘搁于膝前,往前探身,道“我倒是真真假假中混不清明了。”

  “到底说来,林家攀污东宫,现下却出来当证人,其中种种,唐次辅所言亦是我所想,此事还交于唐次辅去查证,唐次辅,可否?”刘怀瑜说道。

  “下官接旨。”唐堂镜颔首示意。

  ***

  晚间,向执安在院里听唐堂镜说了个大概,也没搭什么话。

  向执安进宫之前,东宫就已经破败了,他既没见过季却暮,也没见过季慕白,这些事儿还基本都是听聂老讲起些讼灾的时候听的。

  向执安现下还是虚弱,闭着眼听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

  海景琛倒是添了两句嘴,毕竟是陆老的关门弟子,虽然大家对此事讳莫如深,但是陆老依稀也会讲起一些。

  与堂上听的也不差。

  向执安闭着眼窝在小院的榻上,说“想回棉州。”

  海景琛思索片刻说“好。”

  在厨屋忙活的杨立信觉得最近真是奇怪,手臂常常麻木,定是自己练功不勤快的关系,干着活儿呢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

  向执安以为景琛会死死将自己看牢在眼前,不想竟然答应,又说“去看看棉应那头的守备军,再看看聂老,你若有事,传信于我。”

  海景琛笑道“好,你去看看九州,现在时局不稳,朝堂不定,兵是要事,我要在这郃都查清学生遇害之事。”

  向执安答“辛苦景琛,也辛苦唐次辅。”

  唐堂镜说“见到聂老,替我问好。棉州的学堂我一直有差人送书,载府有闲暇便去查验一番,棉州路远,恐不能上行下效。读书事关晟朝百年,莘莘学子最为重要。”

  向执安抬手对杨立信说“去神机营与鬼骑中点一些人马,我要回棉州。饭就你与先生们吃便可。”

  没一会儿一众人马来小院聚齐,向执安策上玉阶白露,俯身对杨立信说“护好两位先生,最好请唐次辅来院上住,与海先生好有个伴儿,你也方便些。”

  向执安策马出城,却在城门口看见了熟人。

  “向公子,可是去棉州?”

  “萧公子,又赶巧了,怎每次都能遇着你,再说是偶然相遇可就没劲儿了。”向执安说。

  “让向公子笑话了,我确是在等向公子。”萧慎今日骑了马,见了向执安下马走来,向执安在马上看着萧慎。

  “向公子,可是去寻世子殿下?”萧慎看着向执安的眼,这还是向执安第一次认真的看萧慎。

  “不然能为何事?”向执安答。

  向执安其实很烦萧慎,从第一次见到萧慎,就觉得他对赵啟骛不尊重,说不上来的那醋酸劲儿,吃饺子都不必取醋,蘸着萧慎的手背都能劲儿酸。要是这厮敢来说赵啟骛的丧气话,好赖今日要给他一巴掌。

  多了也不能说了,毕竟萧姑娘的面子还是要给够的,不然也是给海先生惹麻烦。

  “我已让家姐多方寻找世子殿下,连大长公主也派了多队人马,世子殿下失踪半月有余,向公子还是莫要太伤心才好。”萧慎一番话并没有捻醋劲儿。

  “谢过萧公子了。”向执安正想策马出城,萧慎却拉住了向执安的衣袖,“还有事?”

  “若世子殿下归来,萧慎希望公子美满一生,若世子殿下未能守约,那萧慎希望,向公子也看看旁人。我今日所说之话,来日也做数,何时都做数。”萧慎说这话时都未看向执安的眼,说完便策马跑了。

  向执安呆在原地愣了会神,策马便往棉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