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14章 死局

  来到大帐门口,帐内灭了灯,赵啟骛踌躇了两步,还是没进去。“爹,我回来了,你好好睡一觉,有我跟兄长守着呢。”赵啟骛在帐外轻声的说。

  赵啟骛回了自己的寝帐,向执安不在身边,这寝帐里却处处留着他的痕迹,本来寝帐日日有人打扫,但是从向执安来了之后,赵啟骛怕洒扫的扰了向执安睡觉,便都撤了,都是自己亲自收拾。

  赵啟骛看到了床边散落的发,定是上次给自己编发时绞的,又在床边捡到了好几根像毛毛虫一样的辫,很细,很丑。

  赵啟骛笑了一下,将他们捡起,信手系上了结,放进了盒子里,翻开盒子,有上回换下来的银链配红珠的璎珞,也有向执安写给他的信件,赵啟骛摸着着盒子,温柔得心里都能泛出水来。

  赵啟骛坐下,又提笔写了一封,一同锁进了盒子里。

  赵啟骛穿盔带甲,花鞘与边杨他们都到了又歇了一阵,赵啟骛要去探探丹夷的虚实。

  “前锋营听令!随我出发!”赵啟骛策上霜梨乌衣,扛着错金就往北边疾行。

  丹夷的辎重只能藏匿于两个地方,一个是骆济山脚,便于隐藏,一个遍是絮州与上梁线。但是现在这两个地方都在丹夷的阵地里,赵啟骛选择今晚就偷袭,是因为丹夷没法子这么快就收到赵啟骛已经回上梁的消息。

  赵啟骛先前刺瞎了卓必的眼,这事儿让他很想再与卓必相遇。

  赵啟骛飞驰在风沙中,现下已经热了,天会亮的很快。

  赵啟骛让边杨与花鞘带人去絮州线,自己个儿带人往骆济跑。

  原先的白沙营线下灯火没几盏,赵啟骛隐匿着身子,无声的往白沙营行进,丹夷巡防被赵啟骛扼了喉咙,他继续往帐里潜入。

  赵啟骛来到白沙营的伙房,翻看了些米粮,并不多,便鸣镝进攻。

  赵啟骛一声口哨,霜梨乌衣塌翻了栅栏,城防上的士兵点燃篝火!“有人进犯!”

  赵啟骛策上马,踏过壕沟,高举着错金刀,便要一举包抄,赵啟骛拿着火油瓶往白沙营投掷,带火的箭矢在黑夜里如流星闪过,白沙营里的丹夷人愤起架弓,投石机在此刻闷闷的发出响动。

  但是今日的赵啟骛有好东西。是向执安费劲给配的铳箭,不多,鬼骑的会使,向执安配鬼骑也给自己拿了两把,这些稀罕的玩意儿,保证丹夷见都未见过。

  赵啟骛瞄准了城墙上人的脑袋,轻轻扣动,那人的脑袋便如爆竹般炸开,城墙上有人在高喊,鬼骑在向执安的操练下,自是骁勇的,而且这些兵,只忠于向执安,用起来的安心程度,不亚于自己的亲儿子。

  鬼骑领头的叫青稞,这是向执安给起的名儿,青稞说“嫂子,攻城吗?”

  赵啟骛的眼陡然睁大,青稞脸上看不出神色,说“主子在外头让说他是我们哥哥,你自然是嫂子。嫂子怎么了?”

  “嫂子…嫂子没事……”赵啟骛说“攻城…”

  青稞大喝“嫂子说!攻城!”

  嗯。很有震慑。“攻城!”

  赵啟骛策马扬鞭,举着铳箭对着城墙急急发射,这玩意儿射程远,但是威力大,比带火的箭矢好用的多,你要是用过了铳箭,就感觉到别的箭矢的疲软。

  最重要的,这玩意儿不花力气。

  后头的军士已经爬上云梯,这是白沙营!赵啟骛最是了解他的构造,赵啟说“青稞!速速上城,速战速决,别给前锋营抄过来的机会!”

  边杨策着马跑来,后头的骑兵也已经在咫尺,卓必在这个时候率兵袭来,今日的卓必蒙着一只眼,赵啟骛说“卓必,眼睛,去哪了?”

  卓必的手臂上画了各种各样的刺青,应当是他的母亲刺的,卓必说“我要你死!赵啟骛!”

  赵啟骛今日骨头痒痒的很,松了松筋骨,扛着错金就朝着卓必飞驰,后头的青稞还在带人攻城,而边杨率人与卓必正面交锋。

  “今日,我不会让你跑了。”赵啟骛横着刀,错身闪过的瞬间横削卓必,卓必仰身一躲,赵啟骛却在此刻,直直的掏出铳箭,朝着卓必的背开箭。

  卓必一个翻身下马躲过了一劫,又條然而起,卓必没有露出什么惊恐的神色,正视着赵啟骛说“打仗还用这些小玩具,世子不如回去吃奶。”

  赵啟骛挑起微笑,反身拉紧了缰绳,身后的士兵已然开始厮杀,在这熟悉的交战地上,赵啟骛看着远方的骆济山,回头便冲向卓必,卓必比以往稳重了许多,这是丢了一只眼睛得来的惨痛教训。

  赵啟骛也不敢马虎,一刀一刀,砍得规规矩矩,鬼骑那头打的火热,但是显然,白沙营好像并没有头魁的将领,赵啟骛感觉有一丝不妙,战场上,将会相信自己的直觉。

  赵啟骛大喊“撤!”

  所有人从战场撤下,直直的往城营策马行进。

  赵起骛有些不安,冲进了赵思济的帐子,赵思济压根不在帐子里!

  赵啟骛到处寻找,赵啟明却奔袭而来,赵啟明大喝,“走!”

  赵啟骛说“怎么了?刚刚爹不是还在营帐里吗?!”

  赵啟明说“你刚走,我就发现爹不在了!我问过城防营,说爹自己率兵去絮州线奇袭丹夷了!”

  赵啟骛说“絮州一线我找了边杨花鞘!并没有回来通报爹也在!”

  赵啟骛说“兄长!你坐镇城营!我去找爹!”

  赵啟骛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爹会率了这般人马就直冲絮州线,为何不叫自己,也不叫兄长?

  赵啟骛没有时间思考,带着人马就直直的往絮州跑,天都要亮了,父亲会在哪里?

  赵啟骛一路不安,一路打马,上梁的地形赵啟骛了如指掌,偏选在三皇子的要登基的前几日,赵啟骛心里更为不安。

  天大亮的时候,赵啟骛终于赶到了絮州,赵啟骛说“青稞,你熟悉棉州跑马道,若有什么事,调令裴部过来支援!上梁的兵,我信不过,我只信你们!”

  赵啟骛带着小队人马,往骆济山塌了的地方去。这块儿现在混乱的很,之前向执安就说过,有人在絮州藏了军械,父亲又消失在这里,在过去便是玛尔格朗,赵啟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父亲在那里,没有任何东西能拦住他过去!

  赵啟骛踩着积雪,越往山上越冷,这雪山上有些脚印,下头的上梁很热,而这里的雪山很冷。

  赵啟骛沿着脚印一直走,下头就是卑盐部。赵啟骛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拿刀剥开一看,是一只手。

  是一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手。

  是父亲。

  赵啟骛疯狂的拨开雪,赵思济已经发凉,他在这山上被埋了一夜。

  “爹!”赵啟骛的声音在这洛济山荡开,整个山顶,都是遍地的上梁军士。

  他们已然凉透,被洛济的大雪藏在山顶。

  赵思济死在了他守了一辈子的骆济山。

  毙命于谁,赵啟骛不知道。

  巨大的崩溃使得赵啟骛站不稳脚,急急发作的大风哽咽着,呜嚎着,赵思济死了。

  赵思济怎么能死呢?

  赵思济是战神啊!

  赵思济是自己的父亲,是上梁的守卫神,上梁的武装从赵思济开始就是晟朝的铜墙铁壁,郃都时刻都防备着赵思济要反,但是他们什么都不敢做。

  为什么。

  没有人能取代。

  赵啟骛在雪中背着父亲。父亲的睫沾了雪,赵啟骛怕他看不清,伸手去擦又见赵思济胸口处的刀刃。

  冰雪早已经止住了血流。

  赵啟骛颤抖着去摸赵思济的刀口,又缩回手只紧紧的抱住了父亲。

  不知又是绊到了哪位军士的手,赵啟骛摔了一跤,连同父亲也一块儿摔了出去。

  流下的眼泪在此刻冻成冰,挂在赵啟骛的脸上眨眼都疼。

  赵啟骛摸爬着,紧紧的抱着赵思济。

  “父亲!”

  “父亲!”

  无边的雪,阵阵回音怆然。

  死局已现,江山风雨无疑。

  但是更高的山顶有幽幽的声音传来,“你好啊,赵啟骛。”

  赵啟骛往上瞧,烈日刺着眼,赵啟骛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