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99章 可怜

  连刘怀瑜这样的,都僵直在那里不能动弹。聂老摸着自己的脑门子,今日走的什么运,本只是想下一众官僚,怎么将先皇的绿头巾都扯出来了。

  厉海宁的笏板上面还写了一堆账,本来今日要讲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觉得今日怎么也讲不了了。

  海景琛朝着向执安眨眼,向执安又偏头看着唐堂镜,唐堂镜也不知如何是好,又看向刘怀瑜。

  刘怀瑜咳嗽了一声,说“这,这,这私事,着也没有证据皇嫂…但是,皇兄的死因,需得明查!”

  众人仿佛此刻得了什么赦令一般,纷纷附和。郭礼的脖子昂的跟斗鸡一样。

  皇后娘娘听到这事儿都被抖落出来,再不济,也就是被关冷宫,现下皇家就一个长辈,刘怀瑜又不能长住郃都。

  皇后娘娘指着郭礼喊“郭礼,你养私兵,卖情报,养娈童,你当时去捉向执安,本宫早就听到了,你辟了一间屋子,可惜那给你做机关的是我林家的,向执安在霄州的时候,你都捉到他了!你领了我的令去杀,阳奉阴违想藏匿三皇子,禁脔向执安!他少时你便觊觎他!”

  完了。所有的大臣这会儿都看着向执安。

  “真他妈误国。”

  赵啟骛真是败给了向执安,赵啟骛站到郭礼的面前,三步一箭,一脚闷在了郭礼的胸口,上次在神机营破烂的军械库,赵啟骛无法正儿八经的给他吃点儿辣的,今儿总要加倍还的。

  郭礼吃痛,趴在地上频频喘气。

  “奴婢最后可什么都没做,皇后娘娘要这么说,老奴也没法子。”郭礼的腰没之前硬了。

  “今日累了,先将郭礼关押了吧。”聂远案说。

  真的累了。

  从早朝开朝到现在都到了晌午。

  “将娘娘置入宫中囚禁,不必再出来。”刘怀瑜说。“丢人真是丢够了。”刘怀瑜心道,尴尬的朝着刘懿司一笑说“姑姑带你吃午饭。”

  这么精彩的对峙,如此潦草的收场。

  朝臣们慢慢散去,毛翎进来背起唐堂镜,唐堂镜现在身子并不好,坐了这么久早就忍不住尿意。

  他红着脸对毛翎说“毛统领,你可否,可否背我先去如厕?”

  唐堂镜脸红的发热,贴在毛翎的后脑,毛翎说“唐先生,不必客气,毛翎本就是来照顾你的,你吩咐就行。”

  唐堂镜说“可否,快些…”

  毛翎跑起来,招呼都没打,就背着唐堂镜冲了出去。

  唐堂镜进了厕屋,却无法靠着手的力气起来如厕。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唐堂镜还来不及站起,毛翎就冲了进来,看见唐堂镜的窘态,却一言不发,将他抱起如厕。

  唐堂镜如不出来。他烧红了脸,说“将我放在床上,不用管我了。”

  毛翎将唐堂镜抱回,却杵着没动,过了一会儿,又将唐堂镜扶起,说“无事,你如厕吧。”

  唐堂镜将尿壶扔了远,躲在被子里哭泣了起来。床褥湿了一片。

  毛翎将唐堂镜整个抱起,又无声的更换被褥。唐堂镜羞愧难当,轻轻又悲怆的说“你走,你走。”

  毛翎将他放好,又要替他换衣袍,唐堂镜此刻不像个活物,像个无骨的死尸,任由毛翎擦拭,摆弄,最后换了干净的衣裳,将他放入了被褥中。

  “我这般活着,好生可笑。”唐堂镜木然的看着窗外,也不知道跟谁说。

  毛翎本就是个闷葫芦,除了打仗能让他快活一些,别的还真没有了。

  “唐次辅,好好休息吧。”毛翎便出了屋。

  海景琛有杨叔来接,与聂老厉大人一块儿回院里,聂老忍不住说“唐堂镜受难了。”

  “唉!可惜了了啊孩子。”厉大人也说。

  杨叔对着海景琛说“主子昨夜给我画了图纸,我与毛翎照着打一架滚轮椅,那唐次辅出门就方便了。”

  海景琛说“主子与你,都有心了。”

  赵啟骛这头脸色难看的很,他一想到郭礼这种阉贼都敢肖想向执安,还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不免得想杀到牢里去。

  向执安看出来他的心思说“十二监真实名单还未拿到,郭礼就算死了,这些兵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主子,这事儿得慎重。”

  赵啟骛说“狗日的阉贼!老子非得把他活剥了不可。”

  向执安倒是淡定,有了赵啟骛,他早已不害怕这些。

  向执安说“无事了,现下不是都好好的吗?”

  赵啟骛紧紧搂着向执安,似是要将他的骨头都抱断,说“我觉得你太可怜。”

  可怜。

  可怜是个好词儿。

  刘懿及少吃两口饭,皇后娘娘会说,可怜我的儿啊。

  唐堂镜受伤瘫痪,聂老会说“可怜我的唐生。”

  海景琛被这般羞辱,杨叔会说“可怜你这般遭遇,竟我还不能即刻复仇。”

  可怜。

  爱到最深处,他的渺小的委屈是可怜,偌大的侮辱是可怜。

  “我可怜你。”向执安觉得这怕是世上最美的情话了。

  “我不可怜,我有骛郎。”向执安回应着他。

  赵啟骛吹响口哨,霜梨乌衣疾驰而来,赵啟骛飞身上马,又向向执安伸出了手。烈日在赵啟骛身后,他在向执安眼中只剩下一个剪影。

  向执安微笑的伸手,一把被架到了马上,他再也不害怕进宫了。

  晚间,几人一起吃饭。

  毛翎怕唐堂镜憋出个什么好歹来,抱着唐堂镜就从马车上下来了,杨叔多炒了两个菜。“唐生,坐这。”聂老每次见着唐堂镜,都有说不上的颤抖,虽然他自以为隐藏的好。

  “今日朝上之事,各位怎么看?”聂老捡着菜,发问。

  “今日看似是我方打击郭礼一党,但是得利不光是我们,还有二皇子与崔治重。”赵啟骛给厉大人倒着小酒。

  “嗯,今日之事既出,三皇子正统大道无需辩驳,但是郭礼此番将皇后之事全抖落出来,保不齐,秦诛之辈要后动。”海景琛没动筷子,杨叔倒是没停下给海先生捡菜的手。

  “秦诛与皇后之事仅凭着郭礼的证词,也无法定罪,照着现在的局面,我觉得秦诛应再寻新主,既不是我们,那就是祭德寺的二皇子。”向执安也放下了筷子。

  “但是郭礼的私兵依旧是重中之重,朝中想要这批精兵者,不胜枚举。”唐堂镜端着小碗,聂老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啥都往他碗里夹。

  “我若是崔治重,那今晚我就得动起来。”海景琛说“毛翎,你晚上派一些鬼骑去督察院门口蹲守,若崔治重有一动,便来报。”

  “杨叔,你也分一些鬼骑,晚上蹲在大理寺狱门口,有人若去探望郭礼,别拦着,即刻来报。”

  “是。”毛翎,杨叔领命。

  “今日厉大人交了账,下狱的挑拣些罪孽轻的,送到宫门口,公主见了,自然懂得。现下新臣老臣交替,他们在郃都树大根深,该宽泛些,便宽泛些。”唐堂镜闷头吃饭,也插了一句嘴。

  “是。尤其是若见了吏部侍郎,弄清楚,他想保谁。”向执安将筷子放的端正。

  “周广凌还在校场看着神机营?毛翎,楚指挥使可有什么异动?”向执安发问。

  “没有任何动静,天天在帐内喝酒跑马,看不出来有什么事儿。”毛翎说。

  “琢磨不清楚指挥使到底想做什么。”赵啟骛这会儿也吃的差不多。

  “楚指挥使,自然是等着与郃都内精兵现身,再与之一战,你若想知道楚指挥使是哪头的,登基大典自可看见。”聂老又喝了一口酒。

  “得个空闲,操练操练我们的神机营军士。”赵啟骛顺势要起来。

  “是,都呆懒散了。”向执安还在排列那些筷子。

  “昨日我跟啟骛去的赌坊今日如何?”向执安偏头问杨叔。

  “没有任何变化,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杨叔说。

  “哦?那就是崔提督一点儿都不急。”向执安拢着手指,歪在了椅子上。

  “太子还能醒吗?”唐堂镜问。

  向执安狡黠一笑说“看我们的杜太医想不想让他醒。”

  “哈哈哈哈。”聂阁老笑起来。

  “今日郭礼私养在外头的女子如何了?”唐堂镜也放下了碗筷。

  “自是转移了,但是不用我们操心,庙里那个,自然会忙活起来。”海景琛说。

  “我跟啟骛看了个院子,就是原先被崔治重下了的正二品鸾仪使的院子,现下我已经差人修葺,过一段儿,各位便住过去。”向执安接着说“等登基大典一过,执安手上财权要交还给晟朝,趁着这功夫买的,合府那日,我会宴请晟朝大众官员。”

  “合府之事,放消息出去。”向执安说。

  杨叔领命。

  “那合府,就选在七日之后。”赵啟骛说。

  聂老说“庙里那位,也别忘了请。”

  “唉,免不了一番虚与委蛇。”海景琛翘着脚往后靠。

  “给各位都打了院子,景琛与我挨在一起,南边是聂老与厉大人,前头是唐次辅。还有刘大人来了住的客房,回头各位去看看,需得注意各屋都留了暗室。”向执安说。

  “我,我就不必了。”唐堂镜现下这模样,多少还是不愿意与人一处。

  “那毛翎就得两头跑,交于别人,主子不放心。”杨叔说。

  唐堂镜看了毛翎一眼,没接着说。

  “明日还要上朝,正事儿还有一堆,明日厉大人议完那些抄家流放的,还需将今年春耕农忙,秋闱之事,还有两郡军需议出来。各位,早些休息。”海景琛说。

  “明日老夫还要去户部与善文一同将账目理出来,等载府的账交接过来,才能有个明白,唐次辅,你可愿意与老夫同去?”厉老问。

  “他愿意。”聂老灼了一口酒,也没让唐堂镜说话。

  “明日我与啟骛去看院子,办些杂事,杨叔,你看紧了景琛与聂老。”向执安说。

  杨叔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