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75章 狐狸

  向执安还真的累了,仰着头就眯着眼睛泡着。向执安不想动了,现在也不需要动了,这个世子天天好似从来也不累,日日精神抖擞。向执安发出鼻音,由着赵啟骛给自己仔细的擦洗。

  向执安昏昏欲睡,赵啟骛将向执安的发梢放在他鼻尖,向执安眉头轻蹙,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赵啟骛懂了,就连发都一块儿洗了,发上今日沾了雨又沾了血,向执安不喜。

  都不知道这澡洗了多久,向执安感觉自己都大睡了多次,醒来还在汤桶里,终于将向执安从汤里抱起,裹上帕巾,放在榻上,赵啟骛给他擦头发,剥离灵魂的酥麻从脑上传来,他擦完了还给向执安按揉着颞颥。

  向执安轻吟了一声,有人又替他给鼻梁擦药,抚着他的脸,轻轻的吹气,其实早就不疼了,但是不知为何,是赵啟骛在吹气,向执安就觉得确实还是有点疼。

  娇气。

  向执安手上的血污已经被洗净,暴露出来的伤痕就显而易见了,赵啟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药。

  “我腿酸…我手疼……”向执安迷迷糊糊的说话。赵啟骛看着他脚踝的痕,叹了口气,又给他揉搓着小腿,赵啟骛的指节粗糙,按的向执安发痒,咯咯的笑。

  “醒了?饿不饿?上梁那会儿见你也没吃什么。”赵啟骛伏在他耳边轻轻的问。

  向执安如一只慵懒的猫刚醒时伸出两只索要的拥抱的手,满脸笑意的勾在了赵啟骛的脖子上说“饿了。”

  赵啟骛说“上梁来的吃食,还热着呢,起来吃点儿。”

  向执安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说“我不想起来,我起不来。”

  赵啟骛叹了口气,又去将向执安喜欢的那张梨花渡的小桌子给搬过来,擦了擦桌腿,又垫了一层帕巾,给他放在榻上吃。

  向执安像只狡猾的狐狸得逞一般欢喜的趴在桌面上,赵啟骛从食盒里一盘一盘端出来,龙须酥,桃花鹅脯,茄鲞,冷元子,旋煎羊。

  向执安有些发懵。以前在宫里,见过一些,吃过些席面,也不敢多吃,家中开火的时候也没得这些精致。

  向执安咬着筷子抬着头问“都是哪来的?”

  赵啟骛抱着胸说,“我娘从前在宫里,吃不惯上梁的东西,宫里便送了个厨子出来,后来娘觉得这般不好,就让那厨子搁上梁待着。司崽正长身体,那厨子也重操旧业,你这些,是娘按着以前的味道,与那厨子做的,爹让边杨才送过来。”

  向执安眼睛都睁大了,说“这是你娘找人做的,你爹找人送来的?”

  赵啟骛低下身子,就差点蹭到向执安说鼻尖,说“是啊。”

  向执安说“我可以尝尝吗?”

  赵啟骛说“傻不傻,本来就是给你吃的。”

  向执安正要下筷子,又端出几盘,说”给景琛与聂老送去,他们也吃的不好。”

  赵啟骛说“诶!聂老怎么没吃了?就是这老头知道我娘有个厨子,天天喊着司崽长身体需得吃好,他可没少吃!”

  逗得向执安直乐,说“那就给景琛送去。”

  赵啟骛说“今日太匆忙,合年饭那日兄长不在,娘说别太乐呵,且得营里同乐,就没给做。娘说你捡些喜欢的菜,让那厨子等你来了做给你吃。”

  向执安低着头吃饭。

  赵啟骛盯着他说“怎的了?”

  向执安抖声说“好吃的。”

  ***

  世子差边杨送来的菜,杨叔已经给海景琛拿过来了,海景琛睡得不安逸,以为是边防又有事儿。

  杨叔说“没有事,有事杨立信也撑着让你睡个好觉醒了再说。”

  海景琛揉着眼,说“那来人是来做什么?”

  杨叔边摆着边说,“世子给海先生送的菜,过来吃点儿。”

  海景琛趿着木屐合着衣过来坐下,说“你陪我一块儿吃一点。”

  杨叔说“你今日在城墙上立了一天,也没进什么吃食,你多吃些。”

  海景琛说“还是杨立信的烫菜好吃。”

  杨叔说“那我明日跟世子说。”

  海景琛拿筷子打了一下杨叔的筷子。

  杨叔说“等事情了了,你能陪我去趟云山吗?”

  海景琛说“云山是哪里?”

  杨叔说“以前向夫人捡到我的地方,向夫人说我是那边人,就是爹娘都死了。我想带你回去给他们看看。”

  海景琛说“好。但是我好似没听说过云山。”

  杨叔说“向夫人只跟我说在郃都的西边,很高的山。”

  海景琛说“等事了了,那就住在云山。”

  杨叔笑了一下说“海先生不想居住郃都吗?主子应当希望海先生留下辅佐司崽。”

  海景琛说“若四海太平,兵强马壮,有聂老,有厉大人,有主子,有世子守着,我在不在,无妨。”

  杨叔笑意更深,说“好。给你种些菜,想吃烫菜了就去地里摘,还想给海先生种花,带上粥粥。”

  窗外的春风已经等不及了,秋千在院里晃荡,是杨叔给海先生做的。

  ***

  翌日。

  棋州议事厅很热闹。

  聂远案,海景琛,黄中路,杨立信,向执安,赵啟骛,厉海宁,周广凌众人皆坐。

  现下除了向执安扔着没管的絮州留着钓鱼,与郃都就剩下个莳州。

  海景琛先开口说“现在陛下还在位,贸然进郃都不是好时机,若前番霄州与丹夷里应外合围剿上梁之时莳州有动静,那便可以一举反守为攻。”

  聂老点着头说“景琛说的不错,现下哪怕我们都知道,郃都有人同张百龄一起通敌但是现在的结论只有张百龄一个卖国。”

  赵啟骛说“现下张百龄在我上梁牢狱里,不日会有结论,但是我更认为,郃都既敢卖了他,他应也不会说出什么东西来。”

  向执安说“嗯。现下郃都与莳州通着气,但是此刻不是进举的好时机,郃都内也争斗不断,我以为,此刻我们应当休养生息,尤其,郃都仅仅凭着莳州的粮食,完全养不了这么多人。粮仓在益州与霄州,郃都比我们着急。”

  海景琛说“若今日不谈战事,那就谈谈政事。我们手上有兵有马,现下是丈量田亩的最好时机。连年战事最苦百姓。”

  聂老说“丈量田地的册子也需做明白。厉大人就是这头把交椅。”

  厉海宁瘫在椅上说“二皇子还不如把我毒死算了。”

  周广凌说“厉大人,二皇子的药很是准时,你死不了。”

  厉海宁说“我找了个好苗子,快快,去把刘善文请来。”

  黄中路不乐意了,说“善文还得给棋州开书坊,哪有功夫跟你去量田庄!你自己的事情,别赖在别人身上!而且,那善文都四十岁了,还苗子呢!”

  厉海宁说“黄中路你怎么回事?你之前在郃都对我多有尊敬,现下什么态度!是看我厉某白衣了,瞧不上了是吧?”

  聂老说“快别吵了,你们问善文呗!愿意跟谁!”

  黄中路说“聂老你添什么乱子!载府可说了,全晟朝的书册买卖生意都给我棋州做,棋州穷啊!你看看我这些院,你看看这桌椅,现下书坊是我棋州头等大事,谁也不好使!我黄中路一辈子,那就死守着穷酸地,今年要改运,谁也拦不住!”

  厉海宁看黄中路说的越来越过分,就开始耍无赖。“你让我这一个半截入土的还中着毒的老头子,赤脚去丈量,行吧?”

  聂老将头转来转去。一屋子人。周广凌举起了手,说“厉大人,你看我行吗?”

  厉海宁说“你一个武夫,你能算明白什么?”

  向执安揉了揉眉心说“厉大人莫急,我从应益两州商号里给拨些人。”

  厉海宁说“我就要刘善文!”

  杠上了。

  刘善文高低脚走进来,看见这般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见礼。

  两个老头拽着刘善文吵个不休,向执安给了海景琛个眼神,四人皆溜。

  不知什么时候聂老也出来了,就剩下个笨头笨脑的周广凌在里面劝,估计越劝越厉害。

  聂老说“厉海宁怕自己保不齐什么时候死了,想教刘善文做户部那些事。他不好说,他在给你铺路,管钱的,必须是信得过的,郃都已经在户部吃了太多亏,厉海宁的苦说不出来。”

  向执安的眼红了。

  海景琛往前走去,赵啟骛也没有多言。

  聂老说“好福气啊,执安。”

  向执安说“我一直在给厉大人寻大夫。”

  聂老拍拍向执安的肩。

  向执安鲜少哭泣,许是父母忌日快到了,也许是这一年实在太累了。

  “啟骛,你知道吗?那夜厉大人没有说任何的重话,向家给他惹了天大的麻烦,他也与我好好说话了,啟骛,我不想厉大人的命吊在刘懿尤的手上,啟骛,厉大人他…他的儿郎与我父亲通气,我才能带着司崽跑出来,厉大人没有儿子了,我给他做儿子。啟骛…”向执安断断续续的说着。

  赵啟骛拍着他的背说“会好的。我会发信上梁下奚,寻最好的医士。”

  “治好了,我给他赏。我赏黄金,赏白银,赏珠玉,赏什么都成。”向执安闷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