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46章 蕉鹿

  海景琛正在钓鱼。

  杨叔进来说“海先生,唐堂镜到了。”

  海景琛躺在躺椅上盘着未动,说“那便请过来一起钓鱼,今日主子不在,自该我招待。”

  唐堂镜进来,杨叔又给搬了一张椅子,唐堂镜环视一圈,边上还挂了只鸟。

  唐堂镜说“此鸟何名?”

  海景琛说“粥粥。”

  唐堂镜说“断齑块粥,好名字。”

  海景琛说“是群雌粥粥。”

  唐堂镜说“看来海兄过得不错。”

  海景琛说“如你所见。”

  海景琛对杨叔说“杨立信,给唐兄奉茶,拿鱼竿,茶就喝棉州的,我今日也喝棉州茶。”

  唐堂镜说“海兄这里真是开阔,不似郃都逼仄。”

  海景琛说“我在郃都也未觉逼仄,富丽堂皇,酒肉池林,是享福的好去处,只不过郃都容不下我,我被赶来这穷乡僻壤吃土鱼。”

  唐堂镜说“现下天家用人之际,陆老的的事情已经翻篇,若…”

  海景琛说“杨叔,快些,我渴了。刚刚唐兄要说什么?”

  唐堂镜说“既你心已定,我也不多废唇舌。我今日来棉,是为劝向执安回头是岸,迷途知返。”

  海景琛说“向执安怎就需迷途知返回头是岸?我倒是劝你无需再为郃都殚精竭虑。向家虽一家罪臣,但是向执安未贪得分文钱财,援下奚,通商路,剿匪患,朝廷对他的追杀从未停止但是!他事事以民为先,降粮价,收流民,除佞臣,他是什么?他就是卫州一个小小军需官,天下人尽知他财,难道朝臣无能之事,便断英雄后路?”

  风起。

  唐堂镜说“海兄无需对我疾言厉色,现下朝堂安稳,民生之计迫在眉睫,向执安越俎代庖牝鸡司晨,大有自立为王之势。你敢说向执安未有图谋?你我心中已然知晓,不必在此事上多做辩驳。”

  海景琛说“你既说朝堂安稳,如何安稳?是先生殉国身死曝尸荒野,还是郭礼卖官鬻爵?是太子的不辨菽麦,还是二皇子的揣奸把猾?是天家赐死忠国老臣饿殍遍野之时还在寻求长生?是神机营为了拢下奚兵权送出的三城百姓?”

  “你我入翰林院之时,聂阁老问我们为何入仕,敢问唐兄还记得吗?明理,真行,承正道!而你道早已与你刚入翰林院时南辕北辙!”

  风止。

  “唐堂镜,你我同出翰林院,皆愿修身治国平天下,你愿以身报国我不言其他,但是你却反过来劝我一起与你做郃都水沟的臭虫,恕景琛不能够。你在那囚笼之中,而我早已身死罪人坑。”

  “看到我嘴边的疤了吗?这不是我的疤,这是晟朝爬在我脸上的蛇,唐堂镜,我也曾与你一样,以为这晟朝还未到倾颓之时,直到先生身死,我如梦方醒,郃都是否都在耻笑我身上的猪圈味?我惶惶如丧家之犬却未死在那猪圈。如今郃都,才是猪圈。”

  “今日向执安是否安于一隅,只看朝廷如何行事。”

  雨落。

  唐堂镜说“我自知不如海兄,未到弱冠便点为‘玄谋庙算’爱徒,天下皆乱之时又能逢得明主。我一心只想拜入聂老门下,资质平庸,不入青眼,被皇权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成弃子。我亦知若景琛拜入郃都,亦无我之位,私心愿你甘于向执安。”

  “内阁已毁,翰林院已废,晟朝祸起萧墙,但是这祸若不起,这天下文人只知你海景琛,谁知我唐堂镜?今日就算晟朝将倾,我也已存死志,扶正统大道,报黄金台意,争名于朝,争利于市,我一生都不如你,可是我就是想再争一争,看看究竟是你海景琛入阁登坛,还是我唐堂镜配享从汜。斜风细雨无需归,海景琛,今日过后我们各司其主,难免眈眈相向,现下还能与你坐在一处垂钓,幸事哉。”

  海景琛说“死塘无鱼。”

  唐堂镜说“缘木求鱼。”

  海景琛还想再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杨叔撑伞立在海景琛身边,那根鱼竿忽然动了一下,再回头看,唐堂镜已然拂袖而去。

  海景琛说“他没吃到鱼。”

  杨叔说“鱼太腥气,我一会儿去给你买姜,蒸完浇上热油。他人吃不吃鱼,先生得吃。”

  海景琛抬头看着杨叔说“好。”

  雨停。

  ***

  向执安越发娇气,旁人在的时候还端着些,若是只有赵啟骛一个人,那便是连衣都自己穿不了。

  向执安的软剑倒是宝贝的紧,每日都擦。不像赵啟骛那把刀似的,丢在旁边当破烂。

  赵啟骛每日的大事就是给向执安喂药,然后把他放在马上牵着慢慢走。

  赵啟骛说“你的软剑,起名了吗?”

  向执安说“自是起名了,还未告诉你就不做数。”

  赵啟骛说“叫什么?”

  向执安说“蕉鹿。”

  赵啟骛背着向执安跑起来。说“可惜了,在下奚,我在上梁跑的能更快些。”

  向执安说“我骨头刚好又要被你颠断了。”

  赵啟骛说“世子害怕,只能绑的更紧些。”

  向执安说“路上你可曾与我说话了?”

  赵啟骛说“一嘴的石子风沙,怎么说。”

  向执安说“幼时我不知晟朝多大,想着骑上马便能从南往北,见江山,见日月。后来你横跨晟朝疆土,我才知,晟朝不大,只在骛郎脊背。”

  赵啟骛说“晟朝九州二郡,不及小君。”

  又说“你可不知,我打马打的手都麻痹了,下了马腿都抖了三日。”

  向执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说“那该如何补偿?”

  赵啟骛贴着向执安的耳说“念你有伤在身,日后再说。”

  入夜。

  向执安已经睡了,赵啟骛泡完汤回来架着腿看话本,看了一半又拢着向执安,向执安呢喃了两声,赵啟骛附耳去听,向执安轻轻唇点于耳。

  又拉高了被子把自己窝在榻里,赵啟骛的手游离在里衣之外,道“执安啊。”向执安嗯了一声回头,又撞上干涩的唇。赵啟骛手指摩挲着向执安的脸,又哑声道“我的执安。”

  向执安半睡不醒,任由他的胡渣摩挲着自己的脑袋,赵啟骛含住了向执安的耳,手贴在璎珞上来回抚。赵啟骛喉咙已经发紧“执安,我想…”向执安转过身来半眯着眼说“这就是你的日后再说?”

  赵啟骛被他说这句话的神情点燃,本就情难自已又怎能受这种撩拨,向执安的眼睛在说话,他在允许,他说可以。赵啟骛忌惮着他的伤,他忍了好久,不似第一次的激烈,赵啟骛想要温存。

  赵啟骛将头埋在向执安的颈窝,夜太静了,静的发出一丁点声响都要被发现。赵啟骛想与他偷欢,又不许他发出声响,他分明在他背后驰骋,还要他平和的接受这惊涛瀚浪的眩晕。

  向执安被牢牢定在他怀里,咬着赵啟骛的手一直发抖,赵啟骛分明温柔了些,但是向执安的眼角更是浸湿着水意,向执安似是骨醉,迷糊呓语,抓住了被褥的手又被赵啟骛捉到他自己的脸上。

  “看着我。”赵啟骛要他睁眼,睁眼看看这云雨,向执安绯红上脸别过头去不想看。赵啟骛又将他抱起,与自己胸膛相贴。赵啟骛摇晃着他,又怕再伤了他,他每一下都是小心翼翼,又每一下都直捣黄龙。

  向执安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折腾的昏睡,只知昨夜他在耳边说了许多情话。转过身来看到赵啟骛还在熟睡。

  ***

  郭礼在又在给太子物色绝色女子。他坐在堂前,这天凉了,安建拿着小毯要盖在郭礼盘起的腿上,盖上了又掸了两下。

  安建旁退半步说“老爹爹,唐堂镜这次去都没见着那向执安。”

  郭礼吸了一口烟斗,眯着眼说“他自己个儿愿意去的,半年脱了罪,钱都还去了下奚,还能说什么?以前在宫里瞧着,都不是个简单的。”

  安建微躬着背,贴着郭礼说“海景琛没死,就是他与唐堂镜谈的。”

  郭礼睁开了一只眼瞥着安建说“哈呀,这是谁送给向执安的宝贝啊。”

  安建说“城里就这几位爷。”

  郭礼说“你这话在理,就这么几位爷,路又走的这般顺趟,没个帮手,从天家眼皮子底下捞人,哪那么容易。”

  安建说“我瞧着像厉海宁。”

  郭礼说“厉海宁有心帮衬,也无力发出。厉海宁底下十个人人人八百个算盘珠子,里头刻着谁的名字,谁是他主子,厉海宁知道吗?”

  安建说“就这老东西冥顽不化。”

  郭礼说“哎呀咱家的好天家,只等太子殿下有点儿龙嗣,再成仙不迟啊!”

  安建说“秦国师自是心里有数的。”

  郭礼靠在榻上眯着眼,轻点了两下烟斗,安建赶着从身上掏出蜜罐子用金勺给舀一勺蜂蜜给装上。

  郭礼抽了一口似得劲了,说“神机营的那只老泥鳅,可别想是自己做皇帝。”

  安建给郭礼锤腿,郭礼年纪大了,常常已经憋不太住尿,刚跪着靠近,一股子尿骚的档气就蒙着脸来。

  郭礼说“得想个法子,让神机营去安置了那向执安。”

  安建说“现下可不好安置,那些拿笔墨子的最为麻烦,现在百姓都瞧着那向执安像神仙,老爹爹,你还不如就放他们去,向执安就那点儿钱,谁都想要,若是谁要剿向执安,老爹爹拦着些,那上梁跟下奚不就有脸了么!”

  郭礼说“你是个聪明的。”

  安建说“唐堂镜现在也有要将二郡兵权回收之势,说要派那督军呢!照着往年。督军都是那神机营的人,这一回,那就让派十二监的人去,楚流水现下要是还腆着脸去监军,把那上梁的赵啟明都给监丢了,不嫌害臊。”

  郭礼说“嗯。监军之位我与皇后太子说说,应能成事。哎呀,这二皇子可是个麻烦呢。”

  安建说“老爹爹若是放出风声,那军粮是二皇子勒索的向执安,再说海景琛也是二皇子豁开了脸,那向执安定能为老爹爹做条疯狗。”

  郭礼说“有理着呢。哎呀,就是咱家弄不懂,这向执安跟赵啟骛是真是假。”

  安建说“小的瞧着是真的。是真的才好呢,就这些个不忠心的,单靠向执安一个人能忙活过来么。”

  郭礼说“送去伺候过太子的,都找个院藏起来,有了身孕的,就单拎出去养。”

  安建说“老爹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