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25章 璎珞

  赵啟骛带着海景琛疾行了多日,将活着的海景琛送到了下奚。

  送人事小,见人事大。

  赵啟骛衣都没换,就盘着腿在房里找向执安,上次来的匆忙,脑子冲着血就来了,这一次,崔治重笑眯眯的对着赵啟骛说“又得请世子帮忙了,那海景琛,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被郭礼作弄的实在可怜。你给他寻个去处。”

  赵啟骛哪有什么去处,要么上梁,要么下奚,一个书生,去了上梁连个粮都背不动,还不如送去给司崽当老师,聂老真是太不敬业了,司崽在现在都还写不明白赵啟骛这三个字。

  想着便边找海景琛,边给向执安寻点儿小玩意带去。

  向执安的脖颈每次赵啟骛见了都心疼的紧,上次被罗绮掐红之时自己竟有种“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掐执安的脖颈”的怒气。

  赵啟骛磨了条璎珞。

  一般都璎珞都是宽宽的挂在脖间。赵啟骛偏不,他要打一条卡着脖颈的璎珞,穿着外衣都能看到的璎珞。

  赵啟骛得两份工钱,掏空了买了些银条,打磨的亮晶晶的,一扣环一扣,又坠着细小的红珠,围了一圈。

  磨了赵啟骛半个来月。挫刀都磨钝了,又在自己手臂上每个角落都擦了又擦,确保璎珞的光滑。

  向执安可算忙完了进屋。叫人上了点饭菜,便与赵啟骛一起用饭。

  “那小子没事吧,”赵啟骛开口。

  “没什么大事,就是脸坏了。”向执安刚看完海景琛,心情不是很好。

  “郃都都唤他琼莹美玉,白面琛郎,现在竟落得如此,怕读书人心气太高,你看紧着些,别让我白忙一场,换个地界再给殁了。”赵啟骛真是饿急眼了,吃的还噎了一下,向执安忙给他水拍背顺一顺,一拍就是一手血。

  “你怎么受伤了!来人,找大夫过来,你快去床上躺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也不说!”向执安急得声音都高了好几度。

  赵啟骛摸不着头脑,左右看了看,“嗐!是那小子的。莫慌。”

  向执安这会儿也镇定了,“慢点儿吃。”向执安看赵啟骛猩红的眼。不由心疼。

  “你这样说话像我老娘。”赵啟骛打趣道。

  “那我可太倒霉了,有你这么个招人烦的儿子。”向执安也跟着说俏皮话。

  赵啟骛似乎有点负气,饭也不吃了。

  “真的很倒霉吗?”

  向执安赶紧放下碗筷,双手摇晃否认,“没有没有,我失言了。”

  赵啟骛就爱捉弄向执安。明明年纪不大,总是沉着一张脸。

  “真的,招人烦吗?”赵起骛陡然靠近,向执安的睫毛似都能跟赵啟骛的睫毛打招呼了。

  向执安心脏漏跳了一拍,赶紧低头闷头干饭。

  “执安,你眼上有东西。”赵啟骛说,

  向执安用袖子擦擦眼,什么都没弄下来。

  “诶!不对,你闭上眼,我给你擦。”

  向执安闭上了眼,只觉得脖颈温热,一条璎珞扣在向执安的脖上。

  他本该是冷的,在赵啟骛怀里贴身藏了许久,刚刚吃饭还捏在手中,生生被捂热了。

  但是,被捂热的不止是璎珞。

  赵啟骛带完便不再看向执安。

  “找司崽玩去咯!”

  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向执安一脸茫然的将这璎珞拆下来仔细查看,不像是买的。各个锁扣划痕不一,又见了刚刚赵啟骛是食指茧子更增。

  向执安将璎珞又挂在脖间。

  贴着脖颈,一毫不多,一毫不少。

  ***

  海景琛弄丢了,去的那厮本来就想让海景琛在那哭一会儿,那罪人坑实在臭气熏天,自己待久了都怕晦气,去赌坊摸了两把骰子,再回去找时就不见了。

  二皇子难得的动怒,用龙豹戏春的把戏整死了小厮。

  “二殿下一刀果决了就是,何必多此一举。”玉堂陪着二殿下很久,踌躇了半天还是开口劝道。

  “别说话,听,他在认错。”二皇子充耳不闻。

  跟二皇子一样恼怒的还有太子,太子失了陆天承这样的靠山,又走了刘怀瑜,正到处找幕僚。

  海景琛,太子当然也想要。

  太子甚至不知道海景琛已在千里之外,以为还在这郃都,跟他躲猫猫。

  目前的形势,需赶紧重建翰林院才是,再广收天下学子。

  “太子殿下,不妥。”玉忠劝诫。

  “你懂个屁。”太子喝道。

  但是都不知道太子是蠢还是别的。刚出了翰林院这样的事情,谁还敢来啊?

  太子的口号喊了好些天,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郭礼便是想找海景琛的第三人,海景琛不死,那等让他广邀学子,痛斥十二监的恶行,群臣再来施压,想想都头痛。

  偏这海景琛,离奇消失于郃都。

  “动手吧。”郭礼很烦,毒打了几个办事不力的,其中有一个,名唤安建。这个小太监平时做事最为仔细,可能是好言好语惯坏了,这回却这般疏漏,得警醒警醒。

  恩威并施嘛,自古的驭人之道。

  ***

  赵啟骛,向执安与姜清今在院里喝茶。

  “我说嫂子,你再不去上梁,我哥都老了,到时候孩子生不出来,有的你好哭。”赵啟骛一如既往的浪荡。

  姜清今被他羞红了脸,骂了句”滚蛋。”

  “执安,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啊,我们执安,你看看,多温柔。”赵啟骛指着姜清今对着向执安说。

  “我跟你学执安怎么骂人的,你,这~条,烂狗~哈哈!是不是特有意思!”

  “他这么骂你的?那倒是说的不错。”姜清今喝着茶晒着日头,回怼着赵啟骛。

  “你快歇了,执安能骂我?”

  向执安坐在这两人中间剥核桃,剥满满一盘,就推给赵啟骛,赵啟骛一条腿搭在桌上,又将手搁在向执安的肩上。抛起一颗核桃,就扔进嘴里。还冲着姜清今吐舌头做鬼脸。

  姜清今打不着他,就起来踹,两人围着桌子跑,笑的向执安一直乐。

  来人报,“主子,海公子醒了。”

  三人同来海景琛的屋里,确实醒了,但与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他瞳里映不出任何东西,诡异的笑脸吊在他嘴角。

  见三人进来,勉强支起身子,以示感谢救命之恩。

  “海公子,躺着吧,无需多礼的。”

  “敢问各位恩公姓名。来日,来日定……”海景琛也不知道能报什么。

  “上梁世子赵啟骛。”

  “郃都罪臣之子向执安。”

  “下奚郡郡守之女姜清今。”

  每听到一个名字,海景琛眼睛就大一分,更大一分。

  “屋里不通气,我们去屋外坐坐。晒晒日头。”向执安提议。

  但是好像不是好时机,海景琛根本不想动。他不想离开这个屋,这屋现在就是他的避世所。

  他脸上的疤被大夫用细细的针脚缝起,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向执安递给海景琛一个极薄的半截面具,通体纯银,从左眼斜着往下,盖过鼻翼,到右耳耳根。

  面具很是精美,又不失秀气,点缀着细细的金刚石,流光溢彩,翻动一下光彩熠熠,左眼边还连着如天鹤般的花样。

  海景琛骤然发难。

  “为何要救我!为何要多管闲事!为何不让我死在罪人坑!我的脸,不,这不是脸,这是无时不刻刺在我脸上的耻辱,你看我,向执安,你看我,我给你笑一个,我像不像个小丑?我以后,就需要在面具下度日,啊,可笑吗?”

  赵啟骛有点生气这小子,自己大老远把他背回来,就是为了来指责我们多管闲事的?

  向执安按住了赵啟骛,温声道,“脸嘛,总会好的,骛郎已在晟朝遍寻名医。医好了,这面具就用不上了。”

  这一句骛郎,让赵啟骛眉间的凌厉散去不少。

  执安叫我骛郎。

  骛郎哎!

  “听见没,执安叫我骛郎。”赵啟骛丝毫不顾海景琛的死活,扭着身子跟姜清今搭话。

  “他不是一直叫你骛郎,有什么好稀奇得,你快别跟我说话了,你恶心死了。那向公子叫骛郎还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如沐春风,怎的你说骛郎,如此骚气?”

  “哦?”原来一直都是骛郎啊。

  赵啟骛心情很好,顺便做做海景琛的思想工作。

  “来,你起来,你现在随便寻个井就去跳了,快点的,别脏了执安的院子,反正你死了,大家只会拍手称快,如了那郭礼的愿。去了黄泉。你就跟你老师说,大老爷们脸上划了两口子,顶不住了,要死了。”赵啟骛去拉海景琛的衣服。

  海景琛看见他的手。

  是罪人坑拉他上来的手。

  不眠不休,千里奔袭,只为救他的命。

  海景琛缩进了被子里。

  三人似也没有管他的意思,叫了饭菜就在海景琛屋里吃,吵得他想睡觉都睡不好。

  “我这次来还想见见你爹,怎么还没回来?”赵啟骛嘴里塞了个大包子,前后摇着椅子,屁股也不安分。

  “照理说前几日都该回来了,最后一封军报说的是大捷。许是在安置城中百姓。”姜清今也有点担心,但是要是出事,烽火台早已经点燃,不出半日便可援军,怎么算都不应该。

  “这就奇怪了,姜郡守也不是冒进之人,一向稳当,怎么还不归营。”向执安也奇怪。

  “神机营驻下奚指挥使,有没有下奚的城防图?”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是海景琛。

  三人落筷,两人上马。“执安,你留在这主持大局,按住神机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