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7章 小君

  罗琦一下了楼,就凶光毕露。

  罗琦扭着肥胖的身子,对底下人说“我倒是要看看,这厮想跟我玩什么把戏。”

  与罗绮比起来,他边上的小厮就像个被拄着的棍。

  棍说“那公子为何要与他说实话。”

  罗绮说“我若说没有,他怎会取银子?他的银子我又动不了,他那银子一动,估计整个朝廷都得动一动。除了那些当兵的,谁敢要。也罢,他知道也没什么不好,就算他向执安不买,赵思济也得买。现下各州都缺粮,公主难不成还真年年去郃都?没粮他起什么风浪,到时候这擂台,赵思济不想打也得打。”

  棍说“那下奚也会知道。”

  罗绮道“死无对证,去年大丰,怎的,他下奚还要来查我的账不成?再说了,下奚现下受制于郃都,买粮的差事也不在他们身上,等神机营坐稳了下奚,老皇历了,谁还在乎?伺候好我们头上那位爷,别的想他做什么。”

  棍说“是。”

  赵啟骛刚到的郃都,屁股都没坐热就收着了向执安的信件。这罗绮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上次这形势,为了让向执安与自己合作,把这罗绮得罪了。

  但是也无妨,到底是个民。

  翻了些罗绮的消息,崔治重就在此刻进来了。看着赵啟骛翻的自己的案台,也不生气,只说“罗绮的主子,可不简单。”

  赵啟骛又是打马往益州赶。

  ***

  向执安看完了益州的粮仓,慢悠悠的往梨花渡汤屋走。

  刚到门口,冲出一群人将这屋团团围了。向执安说“是罗家主的人吧?可惜,我这里并没有银两,让他白费劲了。”

  一人持刀架着司崽的脖子,司崽大哭“舅舅!”来人说“自己将自己绑了。”

  屋内杨叔与聂老已经被绑在屋内,嘴中塞着布团,动弹不了。

  向执安的手攥起了拳,说“罗家主不道义了,想要钱,好好说便是,何必找孩子出气。”

  “束手绑了我还不伤你家娃娃。”来人的刀刃更深了一些,划破了司崽的脖颈。

  向执安看着这七八人,就将自己的双手往前一伸,来人点头示意边上的人,正要绑了向执安的瞬间,一只箭以极快的速度射中了为首的人的喉咙。

  向执安一把扯过司崽,死死的护住,捡了刚刚抵在司崽脖子上的刀便挥刀与他们对峙。

  七八人点头示意,暴起围攻向执安。向执安单手与他们博斗,一手护着司崽,一番刀剑互搏,一人难以应对,来人乱刀相向,一刀划了向执安左臂一刀口子,向执安吃痛倒退,转身大刀滑出弧度,刀尖指着众人。

  痛感激烈,向执安的唇都开始发白,淅淅沥沥的血顺着刀柄躺下,里面的杨叔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赵啟骛就在此刻握着弓箭踏马而来。赵啟骛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来人问“可知这儿是谁的场子?”

  “我管你是谁!”他们气势渐弱,赵啟骛可以在上梁也可以郃都,但是不应该在这里。

  “老子赵啟骛,这是我的地界儿,再伤我小君,”赵啟骛压低了身子与来人对视“我就要他的命。”

  向执手上的口子太深,在赵啟骛说完之前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已经夜了,还是在汤屋,杨叔守着向执安,见他醒了才喘了一口气。向执安支起身子,刀口发痛,问杨叔“赵啟骛呢?”

  杨叔说“世子去给主子买药了。”向执安叹了一口气,今日若不是赵啟骛在场,这帮人都得入罗琦的私狱。

  杨叔跪下低着头说“怪我疏忽,叫人围了都不知道,害的主子先生与小主子遭了难。”向执安说“不必这么说,这梨花渡本是上梁耳目盘踞之地,一般人也不能动。今日应是外来的,不懂规矩。若是益州自己城里的,也不能接这趟差事,恐不是罗绮。昨日既要活的,怕是郃都的暗人。”

  说话间,赵啟骛回来了。“哟,醒了啊,身子骨真是弱,一刀都捱不住,你这般的,还用什么刀。”

  向执安说“让世子见笑了,我刀法确实不精。”

  赵啟骛说“回头我打把剑送你。”

  杨叔退出去煎药,这屋里就剩下两人。

  赵啟骛翻看了一下刀口,说“可惜了,这般的身子,还留下个疤。”

  向执安将袖子褪回去,半靠在榻上,说“今日又得你相救了,欠你的,都快还不清了。”

  赵啟骛起身给自倒了杯茶,回头看见向执安干裂的唇,就倒了两杯。

  递给向执安一杯,向执安手臂生疼,右臂也有点使不上劲,赵啟骛说“别费劲了,”然后拿近了给向执安喝。

  喝了口水,向执安抿了抿唇,赵啟骛又将自己手上这杯也喂给了他。

  “世子千里奔袭救美人,还得在这伺候人?”赵啟骛说“怎么报答?”

  向执安一时想不出别的,说“等我拿到了……”

  赵啟骛说“打住。”

  向执安垂眸,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了。

  赵啟骛抱胸挑眉说“怎的不说话?话本里这会儿就该以身相许了。”

  向执安不甘示弱“世子什么样的绝色找不到,我这样的,倒送上门,都不见的世子能抬一抬眼皮。”

  赵啟骛没说话,却翘起了二郎腿,沉沉的看着他说“那可不一定。”

  向执安有些慌乱,手指搅在一起,谁知道这赵啟骛是不是在戏耍自己,他惯是喜欢嘴上占便宜的,向执安镇定了一下说“那可求之不得。”

  赵啟骛手指微抽,被向执安尽收眼底。

  每次在宫里生了病向执安就想母亲,但是刚刚晕厥的梦里,他想的是赵啟骛,赵啟骛温热的手擦过他背上的汗,他曾擦干了自己的发,他用手指蘸了酒擦自己的手心。

  半睡半醒之间,酒很凉,擦在手里的感觉很奇妙,他一圈圈的打着转,很是好睡。

  向执安不想承认,他还想被擦很多遍。

  他太难好睡了。

  他梦里都是下奚的大败,三万兵士要他血偿,他想父母,想长姐,甚至于家里为他刷鞋的丫鬟,他也想,丫鬟洗着洗着鞋,那水就变红了,丫鬟的眼珠子都掉在了鞋上,白色的鞋染成了猩红。

  这是出来之后第一次好睡。

  赵啟骛见他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小鹿,眯着眼仔细看他,向执安被他看的发毛,拉起了被子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上次的风寒未愈,这次又捱了一遭,果如赵啟骛所料,深夜里这人又发起低烧,所幸不严重。

  赵啟骛问“要不要带你去看看大夫?”

  向执安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说“大夫没世子好使。”

  赵啟骛说“又要认我当娘?”

  向执安睁开了一只眼,说“擦擦。”

  赵啟骛说“擦什么。”

  向执安脸红,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有人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手。”

  向执安还要故作矜持,扭扭捏捏的伸手。赵啟骛说“擦不擦。”

  向执安整个人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只手。又是熟悉的感觉,粗糙的手指混着冷酒,在自己手心打转,向执安的后脑传来一阵酥麻,赵啟骛说“也不怕闷死你自己。”就掀了被,继续边擦边说“什么癖好,喜欢让人擦手。”

  向执安说“好睡觉。”

  赵啟骛不再多说,擦着擦着,向执安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刚打算盖上被子让他好好睡,便看见了向执安脚上的脚铐痕,两只脚都是一般的痕迹,看着瘢痕,似乎经年持久。

  赵啟骛坐在黑夜里,面前的这个人,为何每次见他,他都身在险境,世人都道他在向家未败前顺风顺水鸿运当头,怎的浑身都没有皮肉是好的。

  外面春雨潇潇,赵啟骛脱鞋上了榻,枕着手臂望着窗外,向执安翻了个身,头抵在赵啟骛臂弯处,赵啟骛低头看他,不由得恨骂“长这样是要勾引谁,难怪那皇帝见了一眼他姐姐就不成了。”

  细看了些,赵啟骛不由想伸手撩开他的发,顿了顿又停住了。他眉头舒展,与平日不太一样,他总是抱着膝睡成一团,赵啟骛扯着他的袖子看,果如所料,这手腕也是镣铐的印子。

  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睡觉的吗?

  那句“好睡”是这般意思?

  赵啟骛又想起说到太子的神情,不由怒骂这条烂狗。

  起伏的胸膛未平,沉睡的向执安又拱了拱他。他隔空摸了摸着向执安的脑袋说“好好睡吧。”

  臂弯下的这个人刺痛着赵啟骛,他不知为什么,向执安眼角的红梢还没散尽,许是昨夜又哭了。

  他每次哭的时候都憋着不出声,就只能见他肩膀细微的抖动,咬紧了唇好似哭出来就被人看轻了一般。

  又倔,又弱,又爱哭。

  翌日清晨,向执安醒了,看见被他挤在边上的赵啟骛很不好意思,轻微的动作使得赵啟骛也醒了。

  “睡得好吗?”赵啟骛睡眼朦胧的问。

  “世子暖床自是好睡的。”向执安拖着手去倒茶,稍好点儿就又是这阴阳怪气的动静,还不如生病的时候软糯。

  赵啟骛起身给他倒说“手断了还闲不住你。”

  向执安说“只是想给我家世子倒茶罢了。”

  赵啟骛说“哦?你家世子?怎么,以身相许了?”

  向执安说“我是小君,自然是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赵啟骛道“昨日他们应该砍你的嘴皮子。”

  向执安说“既然世子这么说,我无有不应的,你叫杨叔过来砍,我自己手断了,砍不来。”

  赵啟骛说把茶盏递给他“喝茶堵不上你的嘴。”

  向执安喝了茶,说“我晚些要去霄州,你呢?”

  赵啟骛说“我需得回一趟郃都。眼下二皇子要荐我去神机营。等得了空,我再回来。”

  向执安说“一路小心。”

  赵啟骛说“你上次寄我的信,我细看了,回头我送个人去霄州给你,姓商。”

  向执安说“那我留杨叔在这。”

  又补了一句“小君谢过了。”

  赵啟骛说“此去霄州小心,若有什么为难的,我随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