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他儿子长得五大三粗还贼能吃,但荀晏每每看到他都感觉十分亲切,毕竟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臧霸给他包的嫁妆那都是实实在在的。

  臧艾并不知道瞧上去风清月朗的将军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怪东西,他只觉得自己很受赏识,虽然其中有他父亲的缘故,但他还是十分感动。

  具体的表达形式就是平日里拉练更加卖力,吃的也更加多。

  荀晏见他属实能吃只能忍痛叫旁人多给他盛点饭,臧艾吃得痛苦,荀晏看得也心痛。

  “哼,这人四肢发达,不过是有钱,哪儿比得上我家兄长们……”

  诸葛均小朋友气鼓鼓的碎碎念,为自己的兄长们抱不平。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赶着上来送钱的金娃娃当然得好好对待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荀晏呼噜了一把诸葛均小朋友的头发,欣慰的发现自己终于升级了,从被别人撸,到撸别人。

  他咳嗽了一声,示意他跟上来,营地里乱哄哄的,这已经是勉力维持的结果了,毕竟不能指望刚刚从良的新兵立马改掉为寇时的习性,好习惯都要二十多天养成,这从良也得多养成一会,他们别天天闹些幺蛾子已经是对他最大的鼓励了。

  军营外围尚有依靠士卒讨生活的贫民,她们或是给士卒补衣服,或是做些小买卖,有时候看对了眼还直接滚一块儿了,只能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荀晏一把揪住诸葛均,让他换了个方向,免得看到一些会长针眼的事情。

  “荀君,这没什么看不得的,习惯就好。”

  小屁孩摇头晃脑反过来劝慰他。

  荀晏皮笑肉不笑看了看他,丝毫看不出这个个头矮矮的小孩竟然会是诸葛亮他弟弟,整个就是一熊孩子的模样……啊差点忘了,现在的诸葛亮本人也颇带点熊属性,都是还没有怎么经过社会毒打,被他们大哥保护的好好的。

  绕过一圈一圈的营地,在城北建着一处新建的工坊,里头来来往往的人扎着头巾,一身干练,正是一处造弩的作坊。

  里头诸葛亮和荀安正凑在一块讨论些什么,荀安转眼看到了他便雀跃的跑了过来。

  “小舅舅,这小孩是有几下子,”荀安悄咪咪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就是性格挺恶劣的,老是逗人。”

  可不是有那么几下子,彪炳青史的几下子,要是谁不知道诸葛孔明基本都可以当作文盲处置了。

  “你没干什么吧?”

  荀晏对于自家这姑娘的秉性不是很信任。

  “哪有!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诸葛亮听到这话瞪了荀安一眼,经过这段时间的磋磨,他已经能够做到完全不把眼前的姑娘当女人看了……好吧,这作坊里头绝大多数的工人都是女工。

  说来心酸,他这辈子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女郎,但他已经从羞羞涩涩进化成了心硬如铁……毕竟她们全把他当成小孩看。

  “第一批过两天就可以完工了,到时候看看效果,调节一下,如果材料够的话就可以进行第二批了。”

  他老实说道。

  女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妇人做起事情来总是要比男人更加细心一些,造弩并不是多重的体力活,尤其是很多妇人其实都是做惯了农活,这些劳作强度都是在可以接受范围内的。

  如果实在做不动,还可以去隔壁做纸衣,织布之类的,总归有几个工钱能拿。

  荀晏接过了一把弩,这种改良过后的弩分量轻,体积小,易于携带,最主要的是他还能连发,比之传统弩要方便许多,这是从最早诸葛均手头那台弩上面改良而来的。

  汉朝私藏弩其实是违法的,只是现在世道混乱,也没有人会管这么多,当时张辽发现了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以为是诸葛家专门给幼子用来防身的。

  但其中已能窥见弩相较于其他武器的最大好处——年幼力小的诸葛均拿着把弩,便能轻而易举的让一个久经沙场的成年人丧失战斗力。

  不需要长期的训练,不需要多好的身体素质,普通人得到一把弩,只要花上几天熟悉熟悉构造,了解了解基本的操作手法,就可以投入战场去了,给一百个从未受过训练的平民装备上精良的连弩,在合适的时机下,他们也可以威胁到同样数量、训练有素的精兵。

  对于这些新招募来的新兵,能够装备上这样一批连弩,那便能够真正压榨干净他们的战斗力,将他们拔高

  到本不该抵达的层次。

  当然,首先是因为他开了一个叫作诸葛亮的外挂。

  其次,是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启用了童工。

  不过也不能算童工了吧,再过上几年他就及冠了,都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早点上班也没什么吧,人家臧艾也没及冠,那也不是被臧霸扔到这里来上班了嘛!

  荀晏想了想臧艾小朋友那张宛如而立之年的脸,再看看诸葛亮小朋友青涩且白嫩的脸蛋,隐隐有一丝心虚,他怀疑臧霸和他谎报年龄。

  他笑吟吟将弩放了回去,在作坊里逛了一圈,又去外面的纸坊、铁坊逛了一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感觉这日子还是有点指望的。

  自从文远给他绑……啊不,请来了一窝诸葛以后,他感觉自己的运势就蹭蹭上升,随便溜达溜达捡到了一只崔琰,季圭兄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现在和诸葛瑾相谈甚欢,意气相投,遂被同化成了半个打工人。

  去莒县打个秋风又有臧霸老哥主动送钱,还附赠了一个臧艾。

  晃了一圈发现自己竟没啥事可做的荀晏沉默了一会,他竟感觉自己仿佛窥见了一星半点……平日里只属于曹老板的快乐。

  老板的快乐真是非同凡响。

  ————

  吕布少有的做了个梦,不是他吹,他的睡眠质量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在美酒的拥抱里入睡,往往都是一夜无梦,抛却所有的琐事与烦恼。

  他梦见自己似乎回到了还在长安的时候,当时他还是董卓的义子。

  他持着戟侍立于那辉煌的宫门外,这令他感到非常陌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活了,天底下没有人敢叫吕奉先看门,而他也极度厌恶做一条看门狗,这是董卓曾经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宫殿内是董卓的大笑声,记忆深处的声音又一次冒了出来,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着,即使并没有人给予他回应,梦境中迟钝的思维让吕布后知后觉想起了曾经有一个叫作董白的人,她是董卓最喜爱的孙女,同时她也是一个哑巴。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的回头,看到那白茫茫的宫殿里,一身肥肉的义父正一脸惊慌失措的向他跑来,那张高高在上的脸上露出了无助且可笑的恳求神色。

  他下意识横起了手中的戟

  ,阻拦一切人从他这里通过,董卓一直在跑,却似乎永远也跑不到宫门,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瞪大了那双不甘且怨毒的眼睛。

  “狗奴叛我!”

  一行血线飞起,那具身躯轰然倒地,其后是少年人纤细的身影。

  红衣的少年手中持着剑,冷漠的站在那,缓缓抬头看向了他,雌雄莫辨的面容上染上了血迹,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绯衣郎君再次高举起了剑。

  “将军!”

  吕布蓦的从梦魇中惊醒,一抹额上竟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眼前是夫人熟悉的娇美面容。

  他闭上了眼睛又一次瘫回了柔软的床褥之间,缓了口气以后熟门熟路的摸向了一旁的桌案,但有一只温软的手制止了他。

  “将军,将军你不能在喝了,”严夫人夺去了酒杯,嗓音有些颤抖,“将军都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妾身了!”

  吕布耐着脾性听着自家夫人的责怪,梦魇离去后的额头上尚且感受到青筋一跳一跳的痛,他骤然不受控制的甩去了夫人的手。

  “够了!”

  他低声喝道,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看着严夫人一瞬间茫然的神色,他有些歉意,想要再次拉住夫人的手,却被一向依赖于他的妇人狠狠甩开。

  “将军好好歇息吧,妾身先行告退了。”

  严夫人冷冰冰说道,抽身离去。

  吕布呆坐在帐里,捂住了脸,感觉头脑一片混乱,一会是梦中混乱血腥的景象,一会又是夫人委屈冰冷的神色,他一拍桌案,披头散发着便起身掀起了帐。

  帐外是魏续在守着,他似乎远远在看些什么,看到吕布出来才跳起来迎了过去,昔年轻佻的少年将军如今沧桑了许多,不再似年少时那般跳脱。

  “现在在哪了?”

  吕布有些不耐的问道。

  他们攻莒县多日不下,携带粮草也不够他继续耗费时日,只能暂时放过了据守莒县的臧霸,如今正在回去的路上。

  一切倒还真应了高顺先前所说,吕布有些麻木的在想着,他知道高顺对他忠心耿耿,也知道很多时候他的话确实是对的,只是他不想听,甚至他夺了高顺手下陷阵营的兵权,将陷阵营交给了魏续掌管,因为他内心那些见不得人的愧疚,只有在战时才会重新让高顺领兵。

  魏续说了个大致方位,吕布思忖了片刻,回帐穿好了甲胄,执起了长戟。

  “将军何去?”

  魏续有些惊诧。

  “多年不见,去寻一旧友一聚,”吕布上了马,一身甲胄倒也不落飞将军的威名,他声音冷淡,“听闻荀清恒如今正屯兵于泰山。”

  魏续拦他不及,吃了一嘴巴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