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侧躺在被窝里, 身旁的赤井秀一还没有醒。

  天生冷白皮的男人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这可能表示他昨晚都没睡好。

  降谷零的视线顺着他的脸慢慢往下移, 路过凸起的喉结,在他的颈侧、肩部、以及上半部分胸膛看到了程度不同的咬痕、抓痕还有淤青。

  足以可见昨晚的自己有多过分。

  降谷零心虚不已,还很愧疚。他伸出手指想去碰一碰恋人肩上昨晚自己留下的咬痕,经过一晚的发酵,那里变得又红又肿,虽然放着不管也可以,但还是上一下药吧。

  金发青年小心的坐起来,腰部以下的强烈不适让他差点栽回去,幸好他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墙, 不然他可能吵醒身边睡着的人。

  确认了黑发男人睡的一如既往的熟后,降谷零松了一口气。

  脑袋又开始痛起来,细细密密的痛感顺着天灵盖往下渗透进颅骨,钻进每一条脑神经, 试图把某些东西塞进去。

  降谷零手掌按在额头上,尽力克制着过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意识到这样是行不通的, 干脆挪到床尾踩着不知道是赤井秀一的还是他的拖鞋跌跌撞撞的晃悠进了卫生间。

  在他下床后,原本看起来睡的深沉的黑发男人睁开了那双清醒无比的绿色眼睛,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

  这些都是降谷零不知道的, 他反锁好了卫生间的门口,双手撑着洗脸池的两边, 闭紧双眼,忍耐着这阵突如其来的头疼。

  镜面在他的视野里扭曲, 脑海里许多记忆画面变得模糊不清, 一些明明不属于他却令他格外熟悉的画面与那些原本模糊的记忆融合到了一起。

  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鼻腔往下流, 降谷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流鼻血。

  白色的瓷质洗脸池被滴上了深红的血液,他连忙伸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去扯卫生纸。

  温热的血液却仿佛因为他这个动作打开了什么未知的闸门,出血量猛然大了起来,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降谷零只能打开水龙头开关,借着水流清洗着不停流血的鼻腔,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一通折腾完他手脚都开始发软。

  出血让还没吃早饭的他有点轻微的低血糖。

  些微的恍惚眩晕中,他看见镜中的金发青年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

  要抓紧时间了。他听见他这么说。

  【记忆融合进度:80%】

  *

  波本从美国出差回来了,来接机的是一向同他关系不错的贝尔摩德。

  时髦又明艳的金发女郎单臂撑着车窗,望着降谷零越走越近。

  青年上车后,贝尔摩德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听说你在知道莱伊的死讯后,悲痛欲绝之下晕了过去,是真的吗?”

  降谷零黑线,“这又是哪个散布的谣言?”

  贝尔摩德:“整个组织都在传。‘波本因为旧情人的离世深受打击,借酒消愁,当场晕倒。’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她耸了下肩,意在表明立场,但她脸上的热切的八卦笑容都已经出卖了她的本心。

  “这可不能怪我。”贝尔摩德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是你自己说着什么‘莱伊只能死在你手里’,放弃了苏格兰一同度假的邀请,赶回国了嘛。”

  降谷零面无表情,“第一,那段视频我仔细看过了,从角度、画面、声音来分析,确实有作假的可能。我只是公事公办。”

  “另外,第二点,他不是莱伊,他是组织的叛徒,是卧底。”

  “好吧好吧。”贝尔摩德可有可无的点头,“那你打算从什么地方查起?”

  降谷零突然笑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金发女郎,“这就需要您的帮助了。”

  *

  赤井秀一死亡的视频和消息传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正和苏格兰在美国。

  出于某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特殊理由,他的情绪在那一瞬间确实波本很剧烈。直到后面还喊来了医生。酒店房间的陈设也是那个时候暴露出去的。

  等他重新登录上游戏的时候,新一波的流言就这样传开了。

  “这些人都是没事做的吗?!天天盯着别人的事情造谣八卦!”再又一次在组织的论坛里看到八卦他和赤井秀一“爱恨情仇”的帖子后,降谷零再也忍不住了,终端被他从床头砸到了床尾。

  一旁的苏格兰早就忍了半天了,见他自己爆发也笑了出来。

  帖子的发布人很聪明,用的是匿名,文章里所有主人公都用了化名代指,但除非是刚进组织的新人,不然不会有谁不知道这是在说谁。

  所以说发布人很聪明,他设定了一个小时后自动删除,不留底的那种。

  降谷零也是闲的无聊才刚好卡在最后三分钟的时候点了进去,看的火冒三丈。

  “苏格兰你千万不要被这种言论骗了!我和莱伊什么样你是最清楚的,以那家伙讨人厌的程度我喜欢他?”金发青年发出了一声冷哼,表情非常不屑。

  苏格兰表面笑着温声附和波本的话,脑海里却开始自动播放以前莱伊还在的时候,这两个人动不动就黏在一起的相处模式,还有昨晚幼驯染痛苦的不行的气场,决定把这些好好放在心里,不去轻易戳挚友的伤疤。

  波本自然不会知道苏格兰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他没有完全信也放松了一点,由着一直在旁边忙活,还挂着一脑门冷汗的医生给他换一只手打点滴。

  他的身体突发药物排异,幸好美国这边的分部都有相应的人手和应急药,才让波本免了受刑般的痛苦。

  但只有降谷零自己知道,他这次突发状况是因为他受情绪控制强行中断了“游戏”。

  他这次上线可以明显感觉到,“系统”或者说另一部分的自己的感知非常微弱。

  这让降谷零十分愧疚。就像面对他的恋人时一样。

  伴随着记忆融合的程度增加,他已经不会再出现曾经那样的对“现实”记忆的模糊或者认知不全了。

  他看着正在与医生交流的苏格兰,黑发蓝眼睛的青年非常认真,恨不得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都逐字逐句的背下来。

  心里暖洋洋的。

  无论是哪一个世界,无论是那边的他们,我都一定会让你们拥有一个好结局的。降谷零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

  “说起来,你知道宫野家那个逃跑失踪的小女孩吗?”贝尔摩德突然问道。

  降谷零作思索状,“知道。boss还想给她代号。”

  贝尔摩德意义不明笑了一下。

  降谷零:“是你负责找她回来?”

  “boss是这样说的。”贝尔摩德撩了下头发,看着他,“不过我觉得比起让那个女孩回来,他更想让我直接‘杀’了她。”

  她在“杀”个字上咬了一下重音。

  “雪莉。那个女孩即将拥有的代号。”贝尔摩德说道。

  就像曾经的库拉索一样。

  这是车里两个人的未尽之言。

  *

  帝丹小学一年B班的体育课。

  灰原哀坐在树下乘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然后被一个噩梦惊醒。

  女孩惊惧无比的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大喘着气。

  梦里那些死人的断肢,痛苦挣扎而死的人,最后望向她的眼珠里残留着浓重化不开的恨意。

  这些都让她这些时日来从未睡好过一个觉。

  她总是被动的或者主动的回忆起那些被关在实验室里的记忆。

  纯白到令人窒息的实验室,变态扭曲的实验过程,以及,她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父母姐姐。

  她有试过联系在国外留学的姐姐明美,发过去的讯息与电话无一例外石沉大海,她也不敢一直试,害怕会被反向追踪,连累现在在她身边的人,

  阿笠博士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学校里的小孩子们也都对她很好。

  很多时候灰原哀都情不自禁的想,要是她只是灰原哀该多好。

  要是她没有经历那些事情该多好。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更改,就像她,哪怕感性上多想遗忘自己做下的恶,理智上她也不容许自己逃避。

  尽管那是她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做的决定,她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让自己遗忘。

  她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可以和父母一样,成为优秀的研究员,科学家。她希望用她的能力去做一些她力所能及,又能帮助他人的事。

  而现在,她的能力被她拿来做了伤害他人的事。

  每每想起这个,灰原哀内心深处的宫野志保都在无尽的愧疚自责。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了会怎么看她?会和那些人一样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她吗?

  我……还有何面目……

  “灰原……”

  “灰原同学!”

  女孩子清脆甜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戴着发箍的短发小女生正抱着皮球,担忧的蹲在她身边。

  “灰原同学你没事吧?流了好多汗?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陪你去医务室吗?”吉田步美担忧的问。

  茶色短发的女孩怔怔的看了她几秒才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随后轻轻笑了一下,“我没事。谢谢你,吉田同学。”

  *

  东京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空置了一段时间的工藤宅在今天终于迎来了新的住客。

  阿笠博士正在院子里给花坛里的灌木浇水,一墙之隔他见到了那个新搬来的租客。

  粉色头发的年轻人穿着得体,脸上戴着一副框架眼镜,似乎因为习惯一直眯着眼睛。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锅,食物的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他礼貌的对老人微笑,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冲矢昴,目前在东都大学读研。今天刚搬来这里,这是我自己做的咖喱牛肉,请您收下,今后的日子也请您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锵锵!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