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陵端之反派大联合>第二十八章

  人要脸,树要皮,生于世间,行于红尘,为这面皮好看,又有多少不甘忍下?

  世外高人?再高,声名臭大街时,也摆不起谱,不能行走天光之下,犹若阴沟老鼠又有何意趣?

  慈航静斋,自地尼创派起,自恃世外高洁,行若“仙子”之姿,一向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之态,结果一夕变天,仙子变伎子。

  不过一夕,天下遍传历代慈航静斋“妙尼”与门阀子弟风月事,或插手他人已婚之家后,又借佛门之名假做“断情”,实则留情之事喧于尘上。

  且所诉之事,无一皆列有旁证,可明无虚,而一一论下,慈航静斋妙尼们所择,无一不为天下风云之辈,门阀世家惊绝之才。

  一个两个不足怪,但代代辈辈个个都如此时,慈航静斋的目地与野心便让有心者惊。

  而此代最惊心者,一是碧秀心插足有婚约定嫁娶的石之轩与祝玉妍,二是梵清惠同宋缺气死其正室宋夫人。

  一时江湖浪起,风传不绝。

  但,都不及那“杨公宝库与和氏璧,齐为慈航静斋所得”的传言。

  世间人心贪婪,纵是明知自己未必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却不妨碍心存妒恨,口舌传讹。

  捕风捉影之事则引得有心人一蜂涌而至,何况前有那有名有实的风流韵传打前,自然后一个消息也令人深信不会错。

  纵有心怀疑惑者,也难敌人心之贪妄,生出掠夺之念。

  慈航静斋怕是做梦也没想到,原本的出尘高洁仙子名,不过数日连那瓦舍勾栏的声名也不如,再做仙子状,也被世人唾之。

  对此,慈航静斋恼怒非常,阴后祝玉妍却乐得很。

  祝玉妍如今悠然得意至极,手中诸事自三年前起便全交给陵端打理。

  齐瑞不善庶务,陵端却通,接手之后一年,阴癸派便由江湖门派变得富可敌国,并有弟子陆续入朝,所占之职看似不大,却都是紧要。

  祝玉妍看着都心惊,明知自家儿子是聪慧的,可这般妖孽得能在短短时间,就将门派变化得可以与世家门阀并肩,也委实惊人。

  她可不知,陵端已然是“起义”起得熟之不能再熟的,这套操作于他是小事而已。

  当初在武当什么都没有,不一样让他争夺天下功成?

  门阀?世家?旧的杀了有新的,只要拥有共同利益,指挥起来,其实比毛茸茸也不差。

  所以说,对于一个天下尚放于掌中摩挲的,一个慈航静斋又顶得什么用?

  代万民择主?

  好大脸面,你以为,你慈航静斋是谁?

  财帛动人心,慈航静斋尚心动,又何况那些寻常江湖人?

  或许慈航静斋势大,可蚁多咬死象,一拥而上围而攻之时,慈航静斋也顶不住。

  于是,一夜黑风高时,火光冲天,一众妙尼除梵清惠携师妃暄得脱外,余者不是丧生,便是为仇者所擒,又或落入有心人手。

  慈航静斋坏人姻缘,惹下之仇无一不是世家清贵,或者江湖名门,报复的手段自是可想而知。

  而“有心人”所谋,无非天下或财帛,而这两物常者何知?既不知,那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连净念禅宗也受波及,佛门之中暗藏十恶之徒,寺中隐有秽地,有僧骗女香客入寺令其辱而生子等事喧嚣尘上,一时佛门声名大坠。

  待得李阀姻亲独孤氏中亦有女子受难,让二姓颜面扫地时,这佛门最大的两臂助,也隐有被折之势。

  唯一压着二姓之怒者,是那杨公宝库与和氏璧,在梵清惠手里。

  可惜,贪念的结果,是两手空空。

  鲁妙子的机关再巧,又何能敌陵端鬼仙之能?带人搬空宝库而不触机关,简直不要太简单。

  至于和氏璧就更容易,陵端就勾勾手指,玉玺就自己跳到陵端面前来讨巧,比狗狗还谄媚听话。

  为什么?烛龙乃是龙族不可仰望之存在,帝王自承为龙子,自受其节制,何况其所持之玺?自也要奉承一二的!

  祝玉妍已然习惯了儿子的神勇,如今的阴后,除了成日调脂弄粉把自家收拾得美美的,也就是抢了师弟边不负的女儿绾绾来玩。

  边不负也是可怜,师姐压着欺负也就罢了,连一双小师侄也喜欢使唤他,好不易看上个对眼动心的,生下个女儿还被师姐抢去玩。

  他不就是遵了师命,想帮师姐断情破悟抱走小师侄么?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连才出生的女儿都抱不到手,好委屈。

  边不负委屈?石之轩更委屈,为哄回自家亲亲夫人和儿子,正在努力的,刷马桶中!

  没错,邪王石之轩正在刷马桶,还是跪在搓衣板上刷。

  他到是不想刷来着,可惜小端儿话一出口,他就身不由己的去做,连反驳之力都无。

  祝玉妍笑得那个美,醉了山河如画,谢了林中万花,也让石之轩的满心怨气变做无奈,谁让,他欠了这母子三人。

  当初自冰封中醒来,石之轩发现自己不在杨公宝库而是阴癸派的柴房之时,也确实吓一大跳,可见到祝玉妍时,只剩歉意。

  只是,谁来告诉他,自家那俩儿子怎会美绝至此?瑞儿还罢了,好歹虽是颜盛尚可称正常。

  小端儿是怎么回事?放出去别说天下女子要为他打破头去,只怕天下男子也没人不生觊觎之心。

  苍天,难怪前尘玉妍没有办法寻回儿子,生成这般容颜,天下父母妻儿谁敢放他出门?还不窝家里藏好!

  不过,石之轩也得承认,现在这个小端儿,还真没谁欺负得了他。

  不提那身边的巨虎青狼,也不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蛇海虫浪,光是瑞儿便可护他周全。

  能在十招内把天刀宋缺给揍废的少年,连石之轩也不敢说能赢得过自家儿子,一夕之间,邪王好象变成小可怜了。

  比石之轩更可怜的是梵清惠,她被下了海捕文书,通缉了。

  宋夫人的娘家与宇文阀有亲,一个声名狼藉的假尼,已成过街老鼠,宇文阀下个海捕文书其实并不费什么。

  梵清惠眼见墙倒众人推,慈航静斋于她手中败落,又心有何干?

  偏她此时失了传国玺和氏璧,又无杨公宝库在手,纵是交易,李阀又不傻,不见兔子不撒鹰之下,又能交易什么?

  师妃喧到是同李家二公子李世民相交过,但这人貌忠实奸,没有确实的把握根本不会相助,又何况是在慈航静斋已然受劫之时?

  师妃喧之所以不择李建成,一则是李阀事成,李建成是顺理成章的储君,根本不会承情慈航静斋,也就对慈航静斋无益。

  二则却是,李建成不信佛,甚至他与那位大肆灭佛的北周武帝一样,是厌恶佛门的。

  那位武帝慈航静斋好不易才弄死,择帝杨坚,慈航静斋可不想再出一位北周武帝来。

  而李世民一是嫡次子,还是有野心和能力的嫡次子,再则,他信佛,无论是不是真信,至少,他信。

  梵清惠思之再三,还是自家先去寻回和氏璧方有谈条件的资本,而师妃暄便让她去同李世民多做接触便是。

  此刻的师妃暄并非前尘那已被江湖奉承捧晕的“仙子”,在这几日随梵清惠躲藏度日中,常宿农家,世俗凡人那简单却直白的话,比佛语更惊心。

  那日,一位妇人将女儿自庵中给拎小鸡崽儿似的拎回,口中斥道:

  “……少给你娘说些虚文假套,什么出家四大皆空,你空个屁呀!吃饭喝水穿衣拉屎,哪一样是空?哪一样能戒?

  俗物?没这些俗物,难不成那些尼姑、和尚喝风吃气不成?没这些俗物,他们光着不成?

  俗人?没这些俗人,他们是那木胎泥像生的养的?出家人?不认养双亲,不报还生恩养情,连禽兽都不如,还提什么济天下而出家?

  人生天地,连鸦鸟尚知反哺,羔羊亦晓跪乳,你却弃父母之恩之情不顾去信什么佛,修什么来生,今生尚欠未还,来生修来何用?

  别忘了,你自生起,一身一发,一衣一食尽出父母,你有何理由不尊双亲,不同世俗,却要信那什么无情无义的佛……”

  当时,不独师妃暄如受雷霆,就是梵清惠又何尝不是心惊?只不过久沉佛海已忘自我,并不曾多做思量罢了。

  如今,离了师傅,师妃暄身在红尘,难免有些心绪烦乱,寻个茶摊点上壶热茶,正饮间,却听卖茶娘子正在啐自家夫君:

  “……我呸!什么佛门仙子,真是世外人掺和什么红尘事?

  不去劝不孝儿孙敬老,不去劝恶徒向善,专勾有妇有婚约的男子坏人阖家安宁的也是仙子?那老娘宁为魔女泼妇。

  姓刘的,你给我听好,再敢为慈航静斋那群没脸没皮明佛喑伎的说半个好,老娘割下你那二两肉下酒……”

  丢下几文钱,师妃暄心乱如麻,不知不觉间来到间破败道观前,一白发道姑正在洒扫,观中神像黯淡,庭前却香火不绝,师妃暄不知不觉轻声问道:

  “何谓佛,何是道?”

  “盛世劝人行善济贫寒,乱世自隐守山门者,佛。道隐盛世黄庭诵,乱世出山救苍生,拼将热血染黄沙,不教父子兄弟离,乃道也。”

  白发道姑拂花一笑,纵是颜容枯槁,却意外的绝美动人,语声轻缓:

  “姑娘,大好年华莫轻负,说佛论道本不当是你的事。你看,这庭前闲花尚要争春,你又何苦自陷苦局做枚不自由的棋子?

  不若随心自在,做个红尘俗客,看尽三千繁华,不好么?”

  “红尘俗客?三千繁华?我么?”

  师妃暄有些茫然,其实,她并不喜周旋在那些世家子弟之间,那些别有深意的暗晦目光与言语让她厌倦烦恶,可师命如山不得不为。

  如今,慈航静斋名存实亡,在此时离开委实不妥,可要不离开,师妃暄心里又暗暗不甘。

  左右无计,抬头想再询道者,却见观中空空,人去渺渺,若非庭前花开,香火袅袅,几疑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