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这个“等会儿”一直持续到了顾知哄骗着江遇安安生生的上完了最后一节课, 又在夏客无意识的助攻下被拉着去了食堂跟他们一起同桌吃完饭回到教室。

  冷眉冷眼的坐回位置上的时候,江遇终于忍不住, 直接当场爆发。

  转头一巴掌拍在了顾知的桌子上, 要问他要一个答案。

  “……”

  顾知仿佛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都这么半天了都还是要揪着这个事情不放。

  语调含糊的“唔”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又从桌肚里掏出作业本, 笔尖微动,在上面潦草又快速的写了一个“解”字。

  才又忽然转头。

  “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 ”他神色颇有些为难的说,“主要是因为我后来一想, 又觉得不太好说。”

  江遇冷冷的看着他。

  “骗你干嘛,”顾知搁下笔,一脸无奈的说,“我后来又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我还是最好不要多嘴的好, 免得你到时候又记恨我。”

  江遇还是冷冷的看着他。

  “……”

  顾知被他看得更无奈了, 只好又特别具有求生欲的让了一步。

  “那我说了你不许又在心里给我记上一笔, 是你要我说的,”他说, “我这就是陈述一下事实, 并不带有任何的个人主观色彩。”

  江遇依旧还是冷眉冷眼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几乎是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说。”

  顾知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也没什么, ”他转回头又重新拿起桌上的笔, 一边写着上午才布置下来的那些作业一边说, “就是你也知道我们班的这个上课模式, 大部分的东西都让我们自己去摸索探讨着弄明白了, 能让他们滔滔不绝的传道授业解惑的发挥空间有限。感觉陈老他们都已经有很久没能像今天这样畅快淋漓的自我发挥了。你才刚转来,落下的课程多,不懂的东西也多,无疑是给了他们创造了更大更多的有价值性的发挥空间。所以他们才会不停的点你起来,其实真的没有恶意。”

  江遇:“……”

  他先是跟着顾知说的这个思路善解人意了几秒,然后才忽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这个意思不就是……因为他是这个班上最菜的那个,因为不懂的东西太多,所以才得到了这两位老师这么“尽心尽力”的特殊照顾吗???

  江遇的脸色几乎是当场就变了。

  但他刚才才答应了顾知说不会给他再记一笔,他又是个向来言而有信的人,于是也不好冲人发火。再加上不管他曾经在七中的金字塔顶端受到过多少人的赞誉,有多麽的风光得意,现在听到这些心里又有多麽的不服气,这事儿也始终是个不争的事实。

  南高上学期期末的期末考卷分数作证,他就是他们理科(1)班现在排在成绩单最尾巴上的那一名。

  这个事实他必须得承认。

  所以江遇最后也只是目不转睛的又盯着顾知的侧脸看了几秒,就闷不吭声的转回头,继续认真又努力的抓紧时间,补他前面落下的那些课程去了。

  顾知见他哄骗不住,思维逻辑还是朝着“原来是因为觉得我菜”的道路上头也不回的撞过去了,微偏了头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最后也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

  默不作声的从桌肚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

  大吱的消息就是在江遇还在趁着午休时间,放弃了睡觉,争分夺秒的疯狂听着手机里的视频网课刷题的时候回复过来的。

  大吱说:[后来啊,也没什么,就是后来我才发现那个小孩儿特别的可爱。看着虽然凶巴巴又冷冰冰的不爱理人,但只要多点儿耐心,一颗糖就能哄得他心甘情愿的在那儿听你叨叨上一天。问什么就答什么,跟他说什么还都信。既好哄,又好骗,逗弄起来特别的好玩儿。心软得要命。]

  他在叙述的时候只非常模糊的说了一下自己当初是怎么哄骗人家的,具体的事件内容并没有过多的赘述,到最后只是又非常笼统的说道。

  [熟了以后就特别的粘人,几乎是我走到哪里,他就要闷不吭声的跟到哪里。只要我一出去,冲他招招手,他就会抿着唇不远不近的跟在我的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就一直围在我身边转,就是去上个厕所,他都要一声不吭的在门外守着,好像生怕我因为体力不支就随时随地的晕在什么地方或是突然不见了似的。]

  [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软萌可爱了,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心软好骗,也最可爱的一个小孩儿。]

  大吱发过来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基本上就截止到了这里。

  字里行间,仿佛每一个标点都在昭示着他对他口中所讲述的那个小孩儿有多么的记忆深刻和喜欢。

  夸得十分直白。

  江遇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把那一长段话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只觉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在给他讲述这些事情的愉悦心情。

  对方其实很少跟他一次性说上这么多话。

  没想到第一次看到,就是在滔滔不觉的给他讲他对另一个人的相处和感受。

  江遇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感觉有点空落落的。

  就好像他一点儿都没从对方的讲述里看出那个小孩儿到底有多好,反而只是一下子意识到,原来对方也有这样的时候——

  原来他也会主动去招惹那些自己感兴趣的人,探听那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他也会绞尽脑汁的去想,要怎么样才能用一颗糖果就轻而易举哄好别人,去哄那个人开心,甚至会放下身段,死皮赖脸的绕在别人身边喋喋不休的,逗别人说话,逗个没完……

  原来他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像是对自己,或者说是他心里所想的那样,永远温雅老成,又天生带着一种漠然冷淡的疏离感——既不会让人觉得他过于冷漠的拒绝交流,又让人不自觉的会给自己在心里竖一杆秤,以随时提醒着你跟他之间是存在了某种难以言说,但存在感却格外分明的一些不可逾越沟壑的。

  原来不是的。

  原来那么多年以来,虽然也会安慰,会作答,会顺着自己的话时不时的和他有来有回,但也总是只围绕着自己所起的话头跟自己进行交流,从不在那些事情上多问,也几乎不愿意多说哪怕是一字一句。

  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也不感兴趣。

  原来是这样。

  江遇闷着头,不知不觉的在脑子里把自己绕进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胡同里,目光没什么焦距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些东西,在里面无头苍蝇似的茫然乱转了片刻。

  才又下意识的点开了输入框,指尖轻点,不知不觉的在里面敲出了一行字。

  [那我呢?]

  他几乎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都快把唇线给抿成一条直线的盯着大吱发过来的那些话问。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无意识的把自己跟别人做着比较。

  大吱给故事里的那个小孩儿的那些专宠和偏爱。

  他也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江遇:我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