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落春衫>第035章

  二皇子诧异的看着裴悯胳膊上的伤口,紧张的往后退了半步。

  “老师这是怎么了!是何人敢刺杀老师!”

  裴悯的伤口还没有处理,此刻虽说停止流血了,瞧着却触目惊心。

  “殿下以为会是何人?”

  二皇子忙仰起头,“莫非是太子党的人?瞧这大刀很像是陈将军的私兵。”

  “陈将军一早就缴了兵符,私兵尽数关进了地牢。是怎么突然钻到裴府的。”

  裴悯目光如霜,盯得二皇子浑身不自在。

  可皇家子弟最为擅长的便是装模作样,他瞪着迷茫的双眼。

  “何意?莫非还有咱们遗漏没抓到的吗?”

  “殿下何必跟我装腔作势呢。”

  裴悯冷笑,起身走到二皇子面前。

  “老师说什么?我竟有些听不懂了。”

  二皇子轻笑两声,却被裴悯吓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老师何故这般看着我。”

  这一届的皇子不过都是些草包而已,裴悯心中自然瞧不上,如若不是为了利用他名正言顺的造反,他哪有资格叫一声老师。

  “没别的事,只是好奇。”

  裴悯摇头,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长剑,轻轻的在桌面上滑动。

  “二皇子怕什么?你来我裴府,身边带了这么多的精兵,莫非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吗?”

  二皇子下意识的咳嗽一声,裴悯说的没错,如今门外全是他的人。

  除非裴悯自己也不要命了,否则他不敢。

  “本殿下何曾害怕了。”

  他低声说道,眼珠子却心虚的左顾右盼。

  “微臣只是不知,如今江山还未定。殿下为何急于动手,不给我半点活路。”

  裴悯好奇的望着二皇子,他这么蠢,这么急不可耐,身后当真没有旁人挑唆吗?

  二皇子心虚的笑了笑。

  “老师怀疑人是我派的?”

  “除了殿下,想不出旁人来。”

  裴悯摇头,站在二皇子面前。纵使胳膊鲜血淋漓,却全然掩盖不住裴悯的冷冽。他低眸看着二皇子,那眼底的青色此刻竟泛红。

  二皇子捏拳,“老师搞错了,你我之间师徒情深。我还指望着老师给我治理大颂呢,怎会……”

  他话没说完,裴悯居然笑出了声。

  “二皇子何必把我当傻子?亦或者二皇子自己就是傻子?”

  裴悯说罢,竟从腰间拿出一柄软剑。那剑片刻间如同蛇一般缠绕在二皇子脖子上,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你要做什么!不想活了吗?”

  “二皇子莫非不知我的身份?”

  裴悯冷笑着望着眼前的男人,

  “说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堂哥。”

  二皇子听罢,并没有诧异。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是皇帝那个老头告诉你的吗?”

  “这就不需要老师操心了,还请老师明白,外头全是我的人,你这剑若是砍下来了,整个裴府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二皇子冷声说道,恶狠狠的盯着裴悯。

  此时此刻他倒是拖去了虚伪的外衣,裴悯无所谓的耸肩。

  “我也姓赵,我也是大颂皇室。你那个三弟一早被你发配出东京城,太子已死,若是你也死了。赵家的儿孙还剩下谁?”

  二皇子听了这话,一时慌了。

  “哦还有我的父亲。”

  裴悯轻笑,他看着二皇子,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原本如果你愿意乖乖听话的话,我可以给你皇帝的位置让你好好的做个傀儡皇帝。可你偏偏不肯,非要犯蠢。”

  此刻的裴悯有些咬牙切齿,他自然是恨二皇子的。

  狡诈之人并不可恶,但是蠢人却让人恶心。

  “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外头的侍卫们不一定会听你的话。”

  二皇子紧张的摇头,裴悯这么做就是一场豪赌。

  大颂的皇室没人了,剩下的臣子们说不定会再次造反。到时候乱的可就不仅仅只有东京了,按照裴悯这般谨慎小心的性子,他不会做这么大风险的事情。

  就在二皇子这么想的时候,裴悯没有理会他。手下用力,随着二皇子的一声惨叫,他的头居然被完完整整的割了下来。

  以他的头祭奠自己死去的孩子,裴悯随手提起头上的玉冠,冷眼望着鱼涌而入的侍卫们。

  “太傅杀了二殿下!”

  侍卫们惊恐的看着裴悯,一时间全都懵了。

  裴悯将那颗蠢钝的头丢到头领脚边,那头领居然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你们要换称呼了,我是靖王爷之子。”

  裴悯本不想暴露身份,于他而言大颂皇室的身份更像是一种侮辱。可如今为了提高威望,实在是不得而为。

  “你们应当都听说过靖王爷。”

  他走到首领面前,可他往前走一步,那群侍卫就往后退一步。

  他们十分警惕,甚至于有些惧怕裴悯如今散发出的阴鸷气场。

  “作为大颂的臣,天子近臣。你们每月俸禄不过二两,甚至比不上这位二殿下的一顿饭。”

  裴悯勾唇笑道,看向首领。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体恤臣民,愚笨多怒的主子杀了靖王爷的儿子吗?”

  靖王爷三个字对于大颂的老人们来说无异于神明。这位首领也是见过靖王爷的,他摇头,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靖王爷的儿子。”

  “你见过我的父亲?”

  裴悯轻笑,低声问。

  “自然。”

  “那你大可绑了我,我带你去见。见完之后,任凭你处置。”

  裴悯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对首领笑道,首领犹豫。

  “别听他的,他杀了二殿下就是想造反。应该即可绞杀才对!”

  后面的副将却发出反对的声音,裴悯转眸看向他。

  “轮不到你说话。”

  神色淡漠,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都不像。

  首领握拳,却还是点了点头。

  现如今二皇子已经死了,如果没有合适继任者,那大颂怕是彻底乱了。

  他还算是个忠臣,自然不愿意看见国将不国民不聊生。

  “我跟你去看。”

  “好。”

  裴悯将剑递给首领,“这个是夫人的宝贝,还请将军好生呵护,别弄坏了。”

  主动卸剑,瞧着倒是多了几分可信度。

  首领没有将他绑起来,只是命人将他看着。

  一行人急匆匆复又走出裴府,往相国寺去了。

  曲檀本来正在同靖王爷下棋,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一时有些紧张。

  “王爷,该不会有人打上来了吧?”

  靖王爷笑眯眯的摇头,“不会,山下有我夫人的手下。”

  他捻须,话音未落便听到外头传来喊声。

  “父亲,我带人来看您。”

  “原来是裴悯啊,快快开门。”

  曲檀笑了起来,连忙站起身走到房门口。然而没有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怎么了?”

  靖王爷回过头,下一刻也沉下了脸。

  他曾经同裴悯有过约定,不管裴悯如何争皇位,他都不会出面帮忙。可是如今裴悯居然带上了禁军首领,他一时心中不快。

  “父亲。”

  裴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然形势所迫他没有法子。

  “这位是禁卫军首领魏珠。”

  魏珠是认识靖王爷的,靖王爷对他也有些印象。

  “靖王爷,当真是您。”

  魏珠一脸感动的望着靖王爷,朗声喊道。

  “老衲已经是出家之人,不知道谁是靖王爷,这位施主看错了吧。”

  裴悯无奈一笑,转眸看向魏珠。

  “老头子素来如此的。”

  “靖王爷为何要出家,大颂子民都很想你啊。”

  魏珠一把跪倒在地,可见当初靖王爷名声之盛。即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追逐的信徒却还是这般诚恳。

  “你!”

  靖王爷气的甩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一早便立过誓言此生再不入红尘,尤其是官场。”

  “送客!”

  他虽然脾气好,可是个极有底线的。

  没等魏珠继续说话,门就已经重重关上。

  曲檀为难的笑了笑,“曲大人原来也在此处,难怪这些日子没瞧见您。”

  “是啊,同靖王爷不对不对,同高僧说说话。”

  曲檀笑吟吟的说道,随即看向裴悯。

  看着裴悯身上的伤,曲檀一时颇为心疼的走上前。

  “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袭击裴府,然后我把他杀了。”

  裴悯风轻云淡,说出来的却令人咋舌。

  “你……你把二皇子给杀了。”

  “嗯。”

  曲月瑶怀孕之事曲檀并不知情,故而裴悯不打算说。老人家大概也听不得这些话。

  “那你是怎么回事。”

  “他杀了二皇子,我们做禁军的总不能坐视不管……”

  魏珠觉得此事的确是有些滑稽了,适才还倒戈相向,如今见到了靖王爷,确认了裴悯的身份。他们这些禁卫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我都是老臣,当初发生的事情你并非不知。这皇位本该是裴大人的。”

  曲檀一把拉过魏珠的手,分明平时关系并不亲密,此刻却十分熟悉般。

  “这……”

  魏珠犹豫的望着曲檀,低声道。

  “可是官家如今还在呢,若是没有官家诏书,裴大人杀人的罪名。”

  “官家?”

  曲檀冷笑,一把甩开魏珠的手。

  “那等小人也配做你我的官家。”

  “曲大人这是何意?”

  曲檀一向在朝堂上颇有美名,见他这般说,魏珠也起了好奇心。

  “正是那所谓的官家谋杀靖王爷,试图夺权啊。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知晓,若是将军有兴趣,我大可同将军说道说道。”

  曲檀复又牵起魏珠的手。

  裴悯笑了笑,他的这个老丈人算是找对了。

  做御史的人,舌灿莲花,能说会道。魏珠若是听他诉说一番,定然也会义愤填膺。

  “好,曲大人若是知道其中内里,大可告知兄弟一二。”

  魏珠是个武将,性子却极为温和憨厚。

  曲檀便将这些日子自己听到的那些龌龊之事一五一十的宣泄而出,本就是人神共愤的事,被曲檀这么一渲染越发面目可憎。

  一时间哪怕是魏珠身后的弟兄们也都愤愤不平起来。

  裴悯则已经自顾自的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他站在殿门口,听着里头传来的木鱼声,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父亲应该很是生气,他微微抿唇,推门走进去。

  “逆子,你还进来做什么?”

  “若是父亲能听我说完,我也算没有白做您的儿子。”

  裴悯轻笑,自己的父亲的确是个君子。

  说放弃皇位不争不抢便当真如此,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

  “因为二皇子袭击裴府,瑶瑶滑胎了,至今昏迷不醒。倘若父亲觉得自己的名誉可以大过孙儿的性命,那儿子也就无话可说了。”

  “竟是如此!他行事龌龊狠辣也就罢了,怎么连他的儿子也……”

  靖王爷愤怒的转身。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亲将大颂拱手让给那样的人本就是个错误。一个能够对亲兄弟下毒手的人,又能培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裴悯摇头,“此事我不欲告诉曲大人,还请父亲也能三缄其口。我说出来不过是想让父亲明白,并非是儿子不孝。”

  说完,裴悯转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

  靖王爷却开口叫住裴悯。

  裴悯转过身,静静的望着自己这个神仙一般的父亲,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你想要大颂,我本不支持。然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这东西给不给你都无所谓了。”

  说完靖王爷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赤色的玉玺,上头是一条蟠龙。

  “父亲……”

  这是开国玉玺,看来当初先帝选择的继位人选果真是靖王爷不假。

  “你有了他,什么事都能名正言顺些。至于我,我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靖王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玉玺递给了裴悯。

  “多谢父亲。”

  裴悯接过那虽小却沉甸甸的玉玺,除却震惊之外竟还有一丝欣慰。

  他转身走出去,随即亲手关上殿门,将一切尘世俗事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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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夜,望月楼上。

  新帝裴悯身边坐着的是大病初愈的皇后,曲月瑶变得富态了些,身穿这织金凤袍,居然显出了几分富贵和丰腴。

  自从裴悯登基以来,她整日都无事可做。反倒是裴悯一直忙到中秋方才有时间陪自己吃一顿饭。

  “裴大人……”

  曲月瑶开口,却还是老样子,总是忘记改口。

  “不必改,你爱这么叫就这么叫。”

  裴悯笑着摇头,亲手给曲月瑶倒上酒。

  “曲辰良不愿意来望月楼赏月,你不会不高兴吧。”

  曲月瑶接过酒杯,挽着裴悯的手轻声问道。

  “我理解他,等他走出来便是。”

  裴悯微微摇头,笑吟吟的说道。

  “他打下杭州城受了一身的伤,说是再也不会打仗了。”

  曲月瑶低声道,有些遗憾的将杯中酒饮罢。

  “那就不打,让他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多陪陪你,同你聊天。”

  裴悯轻声道,却听到外头传来曲檀乐呵呵的笑声。

  二人不约而同的往外望去,却见曲檀拎着曲辰良的衣领子正朝这里走来,身后跟着轻烟。

  轻烟一脸担忧的望着曲辰良,裴悯笑吟吟的指着轻烟。

  “何必担心,你家轻烟满眼都是曲辰良,会走出来的。”

  “希望吧。”

  “皇上,皇后,船已经备好了。”

  说话间,有太监走上前来,朗声道。

  “什么船?”

  “去年中秋夜的船,布置一般无二。”裴悯牵起曲月瑶的手,笑着道。

  “做了皇帝如何这般不正经?”

  曲月瑶一时捂住脸,哪里能想到裴悯居然会做出这个来。

  “律法中也没哪条说皇帝不能不正经的呀。”

  裴悯起身,将曲月瑶打横抱起,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