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诧异的看着裴悯胳膊上的伤口,紧张的往后退了半步。
“老师这是怎么了!是何人敢刺杀老师!”
裴悯的伤口还没有处理,此刻虽说停止流血了,瞧着却触目惊心。
“殿下以为会是何人?”
二皇子忙仰起头,“莫非是太子党的人?瞧这大刀很像是陈将军的私兵。”
“陈将军一早就缴了兵符,私兵尽数关进了地牢。是怎么突然钻到裴府的。”
裴悯目光如霜,盯得二皇子浑身不自在。
可皇家子弟最为擅长的便是装模作样,他瞪着迷茫的双眼。
“何意?莫非还有咱们遗漏没抓到的吗?”
“殿下何必跟我装腔作势呢。”
裴悯冷笑,起身走到二皇子面前。
“老师说什么?我竟有些听不懂了。”
二皇子轻笑两声,却被裴悯吓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老师何故这般看着我。”
这一届的皇子不过都是些草包而已,裴悯心中自然瞧不上,如若不是为了利用他名正言顺的造反,他哪有资格叫一声老师。
“没别的事,只是好奇。”
裴悯摇头,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长剑,轻轻的在桌面上滑动。
“二皇子怕什么?你来我裴府,身边带了这么多的精兵,莫非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吗?”
二皇子下意识的咳嗽一声,裴悯说的没错,如今门外全是他的人。
除非裴悯自己也不要命了,否则他不敢。
“本殿下何曾害怕了。”
他低声说道,眼珠子却心虚的左顾右盼。
“微臣只是不知,如今江山还未定。殿下为何急于动手,不给我半点活路。”
裴悯好奇的望着二皇子,他这么蠢,这么急不可耐,身后当真没有旁人挑唆吗?
二皇子心虚的笑了笑。
“老师怀疑人是我派的?”
“除了殿下,想不出旁人来。”
裴悯摇头,站在二皇子面前。纵使胳膊鲜血淋漓,却全然掩盖不住裴悯的冷冽。他低眸看着二皇子,那眼底的青色此刻竟泛红。
二皇子捏拳,“老师搞错了,你我之间师徒情深。我还指望着老师给我治理大颂呢,怎会……”
他话没说完,裴悯居然笑出了声。
“二皇子何必把我当傻子?亦或者二皇子自己就是傻子?”
裴悯说罢,竟从腰间拿出一柄软剑。那剑片刻间如同蛇一般缠绕在二皇子脖子上,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你要做什么!不想活了吗?”
“二皇子莫非不知我的身份?”
裴悯冷笑着望着眼前的男人,
“说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堂哥。”
二皇子听罢,并没有诧异。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是皇帝那个老头告诉你的吗?”
“这就不需要老师操心了,还请老师明白,外头全是我的人,你这剑若是砍下来了,整个裴府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二皇子冷声说道,恶狠狠的盯着裴悯。
此时此刻他倒是拖去了虚伪的外衣,裴悯无所谓的耸肩。
“我也姓赵,我也是大颂皇室。你那个三弟一早被你发配出东京城,太子已死,若是你也死了。赵家的儿孙还剩下谁?”
二皇子听了这话,一时慌了。
“哦还有我的父亲。”
裴悯轻笑,他看着二皇子,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原本如果你愿意乖乖听话的话,我可以给你皇帝的位置让你好好的做个傀儡皇帝。可你偏偏不肯,非要犯蠢。”
此刻的裴悯有些咬牙切齿,他自然是恨二皇子的。
狡诈之人并不可恶,但是蠢人却让人恶心。
“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外头的侍卫们不一定会听你的话。”
二皇子紧张的摇头,裴悯这么做就是一场豪赌。
大颂的皇室没人了,剩下的臣子们说不定会再次造反。到时候乱的可就不仅仅只有东京了,按照裴悯这般谨慎小心的性子,他不会做这么大风险的事情。
就在二皇子这么想的时候,裴悯没有理会他。手下用力,随着二皇子的一声惨叫,他的头居然被完完整整的割了下来。
以他的头祭奠自己死去的孩子,裴悯随手提起头上的玉冠,冷眼望着鱼涌而入的侍卫们。
“太傅杀了二殿下!”
侍卫们惊恐的看着裴悯,一时间全都懵了。
裴悯将那颗蠢钝的头丢到头领脚边,那头领居然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你们要换称呼了,我是靖王爷之子。”
裴悯本不想暴露身份,于他而言大颂皇室的身份更像是一种侮辱。可如今为了提高威望,实在是不得而为。
“你们应当都听说过靖王爷。”
他走到首领面前,可他往前走一步,那群侍卫就往后退一步。
他们十分警惕,甚至于有些惧怕裴悯如今散发出的阴鸷气场。
“作为大颂的臣,天子近臣。你们每月俸禄不过二两,甚至比不上这位二殿下的一顿饭。”
裴悯勾唇笑道,看向首领。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体恤臣民,愚笨多怒的主子杀了靖王爷的儿子吗?”
靖王爷三个字对于大颂的老人们来说无异于神明。这位首领也是见过靖王爷的,他摇头,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靖王爷的儿子。”
“你见过我的父亲?”
裴悯轻笑,低声问。
“自然。”
“那你大可绑了我,我带你去见。见完之后,任凭你处置。”
裴悯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对首领笑道,首领犹豫。
“别听他的,他杀了二殿下就是想造反。应该即可绞杀才对!”
后面的副将却发出反对的声音,裴悯转眸看向他。
“轮不到你说话。”
神色淡漠,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都不像。
首领握拳,却还是点了点头。
现如今二皇子已经死了,如果没有合适继任者,那大颂怕是彻底乱了。
他还算是个忠臣,自然不愿意看见国将不国民不聊生。
“我跟你去看。”
“好。”
裴悯将剑递给首领,“这个是夫人的宝贝,还请将军好生呵护,别弄坏了。”
主动卸剑,瞧着倒是多了几分可信度。
首领没有将他绑起来,只是命人将他看着。
一行人急匆匆复又走出裴府,往相国寺去了。
曲檀本来正在同靖王爷下棋,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一时有些紧张。
“王爷,该不会有人打上来了吧?”
靖王爷笑眯眯的摇头,“不会,山下有我夫人的手下。”
他捻须,话音未落便听到外头传来喊声。
“父亲,我带人来看您。”
“原来是裴悯啊,快快开门。”
曲檀笑了起来,连忙站起身走到房门口。然而没有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怎么了?”
靖王爷回过头,下一刻也沉下了脸。
他曾经同裴悯有过约定,不管裴悯如何争皇位,他都不会出面帮忙。可是如今裴悯居然带上了禁军首领,他一时心中不快。
“父亲。”
裴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然形势所迫他没有法子。
“这位是禁卫军首领魏珠。”
魏珠是认识靖王爷的,靖王爷对他也有些印象。
“靖王爷,当真是您。”
魏珠一脸感动的望着靖王爷,朗声喊道。
“老衲已经是出家之人,不知道谁是靖王爷,这位施主看错了吧。”
裴悯无奈一笑,转眸看向魏珠。
“老头子素来如此的。”
“靖王爷为何要出家,大颂子民都很想你啊。”
魏珠一把跪倒在地,可见当初靖王爷名声之盛。即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追逐的信徒却还是这般诚恳。
“你!”
靖王爷气的甩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一早便立过誓言此生再不入红尘,尤其是官场。”
“送客!”
他虽然脾气好,可是个极有底线的。
没等魏珠继续说话,门就已经重重关上。
曲檀为难的笑了笑,“曲大人原来也在此处,难怪这些日子没瞧见您。”
“是啊,同靖王爷不对不对,同高僧说说话。”
曲檀笑吟吟的说道,随即看向裴悯。
看着裴悯身上的伤,曲檀一时颇为心疼的走上前。
“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袭击裴府,然后我把他杀了。”
裴悯风轻云淡,说出来的却令人咋舌。
“你……你把二皇子给杀了。”
“嗯。”
曲月瑶怀孕之事曲檀并不知情,故而裴悯不打算说。老人家大概也听不得这些话。
“那你是怎么回事。”
“他杀了二皇子,我们做禁军的总不能坐视不管……”
魏珠觉得此事的确是有些滑稽了,适才还倒戈相向,如今见到了靖王爷,确认了裴悯的身份。他们这些禁卫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我都是老臣,当初发生的事情你并非不知。这皇位本该是裴大人的。”
曲檀一把拉过魏珠的手,分明平时关系并不亲密,此刻却十分熟悉般。
“这……”
魏珠犹豫的望着曲檀,低声道。
“可是官家如今还在呢,若是没有官家诏书,裴大人杀人的罪名。”
“官家?”
曲檀冷笑,一把甩开魏珠的手。
“那等小人也配做你我的官家。”
“曲大人这是何意?”
曲檀一向在朝堂上颇有美名,见他这般说,魏珠也起了好奇心。
“正是那所谓的官家谋杀靖王爷,试图夺权啊。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知晓,若是将军有兴趣,我大可同将军说道说道。”
曲檀复又牵起魏珠的手。
裴悯笑了笑,他的这个老丈人算是找对了。
做御史的人,舌灿莲花,能说会道。魏珠若是听他诉说一番,定然也会义愤填膺。
“好,曲大人若是知道其中内里,大可告知兄弟一二。”
魏珠是个武将,性子却极为温和憨厚。
曲檀便将这些日子自己听到的那些龌龊之事一五一十的宣泄而出,本就是人神共愤的事,被曲檀这么一渲染越发面目可憎。
一时间哪怕是魏珠身后的弟兄们也都愤愤不平起来。
裴悯则已经自顾自的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他站在殿门口,听着里头传来的木鱼声,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父亲应该很是生气,他微微抿唇,推门走进去。
“逆子,你还进来做什么?”
“若是父亲能听我说完,我也算没有白做您的儿子。”
裴悯轻笑,自己的父亲的确是个君子。
说放弃皇位不争不抢便当真如此,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
“因为二皇子袭击裴府,瑶瑶滑胎了,至今昏迷不醒。倘若父亲觉得自己的名誉可以大过孙儿的性命,那儿子也就无话可说了。”
“竟是如此!他行事龌龊狠辣也就罢了,怎么连他的儿子也……”
靖王爷愤怒的转身。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亲将大颂拱手让给那样的人本就是个错误。一个能够对亲兄弟下毒手的人,又能培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裴悯摇头,“此事我不欲告诉曲大人,还请父亲也能三缄其口。我说出来不过是想让父亲明白,并非是儿子不孝。”
说完,裴悯转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
靖王爷却开口叫住裴悯。
裴悯转过身,静静的望着自己这个神仙一般的父亲,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你想要大颂,我本不支持。然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这东西给不给你都无所谓了。”
说完靖王爷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赤色的玉玺,上头是一条蟠龙。
“父亲……”
这是开国玉玺,看来当初先帝选择的继位人选果真是靖王爷不假。
“你有了他,什么事都能名正言顺些。至于我,我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靖王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玉玺递给了裴悯。
“多谢父亲。”
裴悯接过那虽小却沉甸甸的玉玺,除却震惊之外竟还有一丝欣慰。
他转身走出去,随即亲手关上殿门,将一切尘世俗事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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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望月楼上。
新帝裴悯身边坐着的是大病初愈的皇后,曲月瑶变得富态了些,身穿这织金凤袍,居然显出了几分富贵和丰腴。
自从裴悯登基以来,她整日都无事可做。反倒是裴悯一直忙到中秋方才有时间陪自己吃一顿饭。
“裴大人……”
曲月瑶开口,却还是老样子,总是忘记改口。
“不必改,你爱这么叫就这么叫。”
裴悯笑着摇头,亲手给曲月瑶倒上酒。
“曲辰良不愿意来望月楼赏月,你不会不高兴吧。”
曲月瑶接过酒杯,挽着裴悯的手轻声问道。
“我理解他,等他走出来便是。”
裴悯微微摇头,笑吟吟的说道。
“他打下杭州城受了一身的伤,说是再也不会打仗了。”
曲月瑶低声道,有些遗憾的将杯中酒饮罢。
“那就不打,让他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多陪陪你,同你聊天。”
裴悯轻声道,却听到外头传来曲檀乐呵呵的笑声。
二人不约而同的往外望去,却见曲檀拎着曲辰良的衣领子正朝这里走来,身后跟着轻烟。
轻烟一脸担忧的望着曲辰良,裴悯笑吟吟的指着轻烟。
“何必担心,你家轻烟满眼都是曲辰良,会走出来的。”
“希望吧。”
“皇上,皇后,船已经备好了。”
说话间,有太监走上前来,朗声道。
“什么船?”
“去年中秋夜的船,布置一般无二。”裴悯牵起曲月瑶的手,笑着道。
“做了皇帝如何这般不正经?”
曲月瑶一时捂住脸,哪里能想到裴悯居然会做出这个来。
“律法中也没哪条说皇帝不能不正经的呀。”
裴悯起身,将曲月瑶打横抱起,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