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策澄焕还隔三差五得去寻何笑,时而听听曲子,时而与他笑闹。有时被住在边上严瀚睿见了还被嘲讽几句类似于旁人不知的还以为你们断袖呢之类的话语。
策澄焕不以为然,对何笑说不上喜欢,但他曾爱过的的确是个男人,还是个有着绝世容貌的男人。何笑却每次都很不乐意似得必要回上两句嘴。策澄焕从他们两人嘲讽来嘲讽去的话语间还听出了点让他苦笑不得的秘密,那个叫严瀚睿的乐师竟然倾慕他妹妹,当朝公主策澄惜。想到策澄惜,策澄焕额角就不自觉得跳,对于这个女人他真的毫无办法,幸而如今她也算是安分。
有几日奏书出奇得多,毕竟朝野上下所有事情都要经他决断,两日未眠总算是批阅完了如同小山一般的奏书。让策澄焕险些吐血的是,翌日晨起,早朝过后又犹如小山一般的奏书堆叠在他的桌案之上。繁忙之际,从而似乎忘了什么……
再几日便是太后五十寿辰,为尽孝道,策澄焕命人大摆宴席,丝竹戏剧一个不拉得让人排上最好的。
寿宴当日,一曲古琴曲配上霓裳舞艳惊四座,唯独策澄焕一人觉着美中不足,戏台之侧手指撩拨琴弦之人是严瀚睿而并非何笑。
策澄焕余光见策澄惜对着他意味深长一笑,背脊一凉,心中不免忐忑。单策澄焕这种不懂丝竹之音的人也能听出何笑弹奏古琴的技艺高过严瀚睿,太后生辰本该派上技艺最佳之人才对,一直到寿宴结束策澄焕心中那抹不安都未曾隐去,他要去看看他。
待得百官退去,太后回宫,策澄惜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变得更加浓郁:“皇兄,那本宫也告辞了。”一扬袖子,搭上侍从扶她的手,轻笑一声,离开。
“阿齐,给朕拿套简服来。”
“今日陛下已很是操劳了,不如明日再去?”
“快去。”
“是。”许久不见这般严肃的策澄焕,那句快去让阿齐心头一跳,从前策澄焕只有碰了和温弥汜的相关事才会这般啊。
揽音阁的院子,那颗矮子松照旧在那,何笑房间的门半掩着。半掩着的门似乎把策澄焕心中的不安落得更实一些。
“何笑,你可在?”不见有人回应,推开那半掩着的门,那人分明睁着眼侧身蜷缩在塌上。
“你怎么来了。”淡漠轻声。
直到何笑坐起来,策澄焕才见他手上绑着白花花的布,布上还泛着点点从里面隐出的血色。
“何笑,你手伤着了?这般随意包扎又怎么好,唤太医来看看。”
“我这般微不足道的人,在这宫中哪唤得动太医啊?养几日许是就能好了。”语气轻描淡写,眼中痛苦之色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策澄焕一把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你……你做什么?”何笑手上有伤不能推开他,只能任由策澄焕紧紧抱着自己。
“疼么,告诉我是谁做的。”
“不疼,没有谁,我自己不小心。不劳你挂心,你今日倘若不来我都快忘了有你这号人物了。”冷漠的语气字字戳着策澄焕的痛处。
“笑笑在怪我太久不来见你?”笑笑是策澄焕与何笑嬉闹之时叫唤出的名字,那日何笑还故意躲得他远远得指着他,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个傻大个这般油腔滑调。
“没有。”
“笑笑若是生气了,如今打是不能打了,给你咬一口可好?”策澄焕说着把手伸到何笑唇边。
何笑不急张口咬他,就看着他。策澄焕一连毫无踪迹一个月,起先何笑只是有些不习惯,慢慢得开始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开始寻思去找他,发现自己连这个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皇宫这么大,侍从这么多,他对他一无所知。从来都是他等着策澄焕来寻他,都不知道他是哪个宫里的人,他主子是谁,管他的又是谁。
想着想着,何笑憋屈得紧,张口咬下去,直到满嘴弥漫了血腥味才松口,看着策澄焕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的模样,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这般傻,任着我咬?”
“笑笑若是能不生气了,我再给你咬一口都好。手上的伤我看看好么?”策澄焕说着要解开何笑手上的白布。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只有四指么,是父亲在我才出生时亲手切去的。”也不反对策澄焕解去他的纱布,目光看着前方回忆着从前。
“……为何?”策澄焕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方才问出口。
“我家世代弹奏古琴,于弹奏古琴而言,尾指是禁指,唯独舍弃了他才能达到琴艺的至高境界。”
策澄焕还从未听过这般的理论,捧起何笑的手细细得看着伤口,八指指腹处都有一条深深的血痕,血已经凝固,但是看得出并没有上药只是简单的包扎就算是处理过伤口了。不知为何,此刻策澄焕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乐师的手就是他们的性命啊,他的手伤成这样……
“你在这里等着。”说罢策澄焕起身就要走。
“你要走?”
“啊?”策澄焕只是想去替他拿些药,换上丝绸替他包扎。
“……不要走。”声音很轻,只要再轻一分策澄焕怕是就要听不见。
“我马上就回来,我替你拿药。”策澄焕伸手替何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青丝,指尖拂过他的耳畔,只是这样就让何笑红了耳尖,“乖乖待着。”
只用一盏茶功夫,拿了丝绸和上好金创药策澄焕就急急赶回来,用上了习武踱步之法。
“哪来的?”何笑看着策澄焕手上拿着的丝绸和金创药,微微蹙眉。
“偷来的啊。”早就想好了说辞,也不顾何笑反对就拿了药替他敷上,敷的时候还不忘轻轻吹气缓解他的疼痛。
“快些还回去,怎么这么笨,倘若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被罚。”
“笑笑这么紧张我?”
“你……”
“放心吧,没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了,那又如何?还真有人敢问他的罪么?
搂过何笑,与他一同躺下,在何笑耳边轻声:“天色晚了,快些休息吧。”
“你……你不回去么?”何笑头低得就要埋到胸口。
“前面笑笑不还让我别走么?快睡吧,等明日伤口就能好些了。”看着怀里的人,策澄焕觉得心里满满的。
“管事的若是发现……”
“现在回去才怕是要惊扰了旁人,我在这陪你。”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一些,不由他躲开,策澄焕不想其他,只想护着他,不愿再见这人受伤,不愿再见这人落寞的神色,他难过心纠。
“……”
一夜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