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闻风准备了两辆马车, 想让李乐童和褚寒坐他的,李乐童拒绝了,让侍卫牵来自己的, 上马车前,他给影二打了个手势。
影二立时懂了, 让正好回来通报的影八留下,去盯着那位疯老太太。
马车上, 褚寒等落下布帘, 就嘤嘤地挤到了李乐童身边, 怕被黄闻风的人听到,声音很小,“夫君, 我好害怕。”
李乐童知道他是被刚才的疯老太太吓到了,拍拍他的背,“没事,她年轻时大约受了什么磨难, 眼睛瞎了, 手指也断了。”
谁成想,褚寒压根不是怕这个, 他瑟瑟发抖, “她叫我美人儿!夫君, 你说她会不会看上我了啊,我是夫君的人, 我才不要被她看上, 她都年纪那么大了。”
李乐童:“……”
褚寒以为老太太指的人是他?
可这是不能告诉褚寒的, 否则就要闹为什么不喊他美人了。
褚寒还在胡思乱想,“夫君, 她会不会练了什么邪门功法吧,要喝美人的血才能长生不老这种。”
“那如果这样的话,黄闻风岂不是要抓好多美人给他娘?”
李乐童无奈叹气,这都什么跟什么,“没有的事,别多想了。”
不过老太太的行为举止确实不正常,黄闻风说是因为她夫君死了,她接受不了才疯的,这点存疑,大多数的女子,其实是更在意自己的孩子些,若夫君没了,孩子还在,且还是县令,是不会太轻易疯的。
除非她受了什么刺激。
可黄闻风表现出来的为人,是很谦逊有礼,爱戴百姓,清白廉洁,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母亲变成疯子?
所以他让影二去调查了。
“真的吗?”褚寒仰起脸,灰色的眸子可怜兮兮的一眨一眨,“那夫君亲我一下。”
李乐童不知道这两件事是怎么关联上的,但看着褚寒的眼睛,他微微倾身,在上面亲了一下。
初见褚寒时,他不喜这双眼,到了现在,他也喜欢上了这双眼睛。
虽是灰色,可其中的澄澈,让人心动。
褚寒瞅准机会,不等李乐童离开,就飞快抬头,让李乐童的嘴唇,从他的眼睛,滑到了唇角。李乐童愣怔,猛地睁开眼,要走。
褚寒抱紧李乐童的腰,唇角变成了正中,吻得严密。
但褚寒很懂事,没有光天化日,又是这个节骨眼上,在马车上乱亲什么,只贴了一会儿,就松开李乐童了,已经很满足了,“啊,夫君好软啊。”
李乐童耳尖薄红,也没说他什么,只道:“坐好。”
一刻钟后,马车停下,守在邹阅家门前的衙役看到县令的马车,上前来行礼,“县令大人。”
黄闻风眼角发红,像在马车上哭过了,摆了下手,回身请李乐童,“这是京城来的厉大人,府内如今是什么情况?”
衙役赶忙又行了个礼,道:“回禀大人,邹大人的尸体不宜搬动,还在里面,报官的小厮在衙门接受审问。”
李乐童:“带路,我们去看看邹阅的尸体。”
衙役有些犹豫,“厉大人,您不知,邹大人的尸首已经臭了……”
黄闻风闻言也跟着劝了句,“不如就下官进去看看,出来后跟您说?”
李乐童似不耐烦,冷冷皱眉,“不必。”
衙役不敢再说,带着他们走到了邹阅的卧房,“邹大人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属下几人检查了一下场地,认为凶手是躲在了邹大人的床底下,等邹大人沐浴完,准备歇息时,出来残忍杀害了他。”
黄闻风看见尸体,不忍地偏过头。
李乐童在进来前就让侍卫带着褚寒去别处了,他自己进来。
褚寒看见老太太的瞎眼都害怕,更别说尸体,他怕他晚上做噩梦魇着。
“证据呢?”
衙役指了下已经被搬走的床,“下面有凶手的手指印。”
李乐童走近看了看,又回去看邹阅的尸体,脖子上的刀伤最重,腹部,不止一处伤。
衙役见京城来的大官竟一点也不避讳,离尸体那么近,还仿佛闻不到满屋子的腐臭,心下敬畏,主动道:“大人,邹大人腹部被扎了十二刀。”
十二刀,这个数字很惊人。
李乐童闻多了腐臭,胸口也憋得厉害,头晕,取出帕子按住口鼻,
“听起来像是被仇杀。”
黄闻风听到这里,瞬间就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愤怒道:“贾家的二少爷有重大嫌疑!邹阅携带妻儿来平城上任那天,他就看上了邹阅的妻子!这么多年一直纠缠不休,还曾在醉酒后放过话,等邹阅死了,邹夫人成寡妇,他就要将邹夫人纳位妾。来人!给本官抓了贾家二公子回衙门审问!”
他愤怒地走来走去时,恰好将一小片,也就拇指大小的靛青色布料,无声无息地踩到了鞋底。
衙役拱手,即刻去了。
李乐童看了他一眼,走出卧房。
又牵出一个贾家的公子。
事实究竟如何,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了。
走出房门后,发现褚寒不在外面,影二道:“夫……小公子说要去别的地方转转。”
李乐童嗯了声,对黄闻风说:“把尸体搬回衙门,交给仵作,用冰冰着,找个合适的时间下|葬。”
黄闻风抹了下泪,长吁短叹,“是,下官这就去做,也通知邹阅的夫人吧,只怕她赶不上回来见邹阅最后一面了。”
李乐童却用黄闻风的话驳他,“贾二公子不是有杀害邹阅,欲夺其妻子之嫌吗?邹夫人现在回来,怕是不妥,暂时先不通知。”
他的人已快马加鞭前去寻找邹夫人了,希望能问出点什么。
黄闻风称是,“下官糊涂了,哎。”
李乐童去找褚寒。
就在李乐童离开后,黄闻风脸色铁青,飞快将鞋底的布料捡起,收进怀中,一抬头,就见方才明明已经离开的李乐童,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他。
黄闻风手一抖,后背出了层冷汗,他不确定李乐童有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厉大人?”
李乐童平静:“黄大人不走吗?这里都是腐臭味。”
黄闻风苦笑着摇头,“黄某再待会儿吧,邹大人无妻儿相送,就让我这个挚友,送送吧。”
李乐童可有可无的点头,“既如此,本官就先回了,黄大人慢慢送。”
临走时,他又停下脚步,“对了,邹阅死的凄惨,怨气应当很重,黄大人多劝劝他。”
这就是要黄闻风在这里好好待着了,不待得久些,显不出诚意。
黄闻风闻着周身的腐臭味,干笑,“厉大人说的是。”
李乐童走出后院,褚寒站在前面向他挥手,“哥哥。”
语气生硬,竭力保持着镇定,可眼睛亮亮的,分明是有话跟他说。
李乐童心思一动,褚寒找到什么东西了?
“黄大人痛失挚友,心情悲痛,留几个护卫下来帮忙。”李乐童吩咐影二,接着道:“走吧。”
褚寒走过来想揽李乐童的胳膊,“哥哥,看过邹阅的尸体啦?”
李乐童退后半步,“我身上有味道,你离远些。”
李乐童也许久没闻这种腐臭味了,他鼻子现在还很难受。
褚寒不肯,贴过来,这里闻闻那里闻闻,无辜,“没有味道啊,很香。”
而且他觉得这股味道还挺熟悉,好像以前经常闻。
褚寒贴过来时,李乐童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清香,很好的冲淡了他鼻尖的腐臭味。
“想去酒楼吃饭,还是回县令府?”李乐童控制着自己偏过头,离褚寒远些。
褚寒撇嘴,“当然是酒楼啊,县令府又不是我们家,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
听到家这个字,李乐童笑了些,“嗯,那就去酒楼吧。”
两人并肩走出邹家,远远看,还以为是手牵着手。趴在一条街外的枫叶就是这么认为的。
殿下离清正帝也太近了啊!清正帝派去青国的探子都查到殿下的母亲了!太危险了!
他必须要尽快找机会画下暗号了。
那日他捡到信鸽,截下了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个意外,保不齐那探子又找了别的路给清正帝传消息。
真的太危险了。
他得提醒殿下。
但是……嗯,枫叶眯着眼努力看李乐童和褚寒前后上了马车,布帘落下那一刻,他看到他家殿下扑到清正帝身上,脸上表情娇俏可爱,在清正帝耳边说什么悄悄话,清正帝愣了下,抬手抱住了褚寒。
枫叶:“??”
枫叶莫名觉得这样的殿下很眼熟,哪里眼熟呢?
枫叶蹲在房顶上,皱眉使劲想,忽然,他瞪大眼,掏出他刚放回怀里的粉色话本。因为殿下进去了,他进不去,又一晚没睡,很困,为了打起精神,就趴在房顶上看了一上午的话本子。都快看完了。
枫叶此时翻开话本,看看,再仰头回忆一下殿下的神态,甚至往前回忆一下,在皇宫里,他听宫女和太监们说的有关皇后的趣事。
枫叶惊恐地发现,殿下跟这本话本的“褚寒”性情几乎一模一样!
枫叶仔细地把话本收回怀里,面上肃穆沉重,他果然,非常敬佩他们殿下。
这简直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眼看马车要驶不见了,枫叶赶紧追上去,追了会儿,发觉这个路线好像是去酒楼的,枫叶思索一下,转身抄近路走。
他想到怎么给殿下提醒了。
马车上,褚寒还紧紧抱着李乐童,得意洋洋,“夫君,我香吧,快多闻闻,把尸臭味忘了。”
李乐童第一次白日里,主动抱褚寒,尽管是在马车里,他们还有正当的理由,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可是在邹府找到了什么?”李乐童转移话题。
褚寒正偷偷地用手指勾李乐童的发尾呢,立马直起身子,终于想起这事了,“夫君怎么知道?”
李乐童淡笑:“你都快用眼睛告诉我了。”
褚寒拿出袖子里的小本子,上面还沾着泥土,郁闷,“我已经很控制了啊。”
“夫君,你看,我在花园里找到的,我见那一片的花都开的很好,唯有一处空了,猜测土里有什么,就挖了一下,结果还真有。”
“我看了,上面都是人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乐童展开,这小小的本子,共有五页,前面两页写满了人名,后面记录的是账目。
褚寒靠在李乐童肩上跟他一起看,“这些人名,都是狗剩啊,栓子啊之类的贱名,到底是什么啊?”
李乐童皱起眉,他也不知道,“让影二去查查。”
但肯定不好查,这类名字,太多了。民间百姓认为小孩子贱名好养活,取得多是这种。
褚寒又指后面的账目,“鹤年第七年,三月,差三百两黄金,八月,一千两白银,十月……什么意思啊?”
李乐童合上本子,“许是对不上的账。”
至于跟什么账对不上,就得再查了。
只是就这个数目,让李乐童有些动怒,国库尚且亏空,这些人却动不动就百两黄金,千两白银,未免太过嚣张!
“先不想了,用膳吧。”
早上走得急,褚寒都没吃多少,现在得饿了。
褚寒嗯了声,乖乖跟着夫君去吃饭了。
大酒楼上菜快,他们还订了上好的包间,不一会儿就上来了三道菜。
褚寒看着其中一道,惊呼,“夫君夫君,快看,这道菜摆的好奇怪。”
李乐童看了眼,从他的角度,像个倒着的不知什么的符号,确实奇怪,“嗯,吃吧。”
可能是上菜的小二走得急,晃了菜。
褚寒弯起眼,拿起筷子,夹了中间的酥肉,递给李乐童,“啊,夫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