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闻风带着李乐童和褚寒回到府邸后, 就领着人先去看院子,“这里是和风堂,地处清幽, 环境优美,希望厉大人不要嫌弃。”
李乐童没有看周围的环境, 只口气像吩咐一般,道:“不必派人伺候, 我习惯我自己带出来的人。”
他和褚寒跟着黄闻风的马车先走, 常公公和几个下人还在客栈里收拾东西。
唐载年几个官员也还没过来。
唯一跟上来的, 是黄才复和几个侍卫。
黄闻风神色未变,连忙道:“厉大人放心,和风堂后面的竹心苑, 就是安排给您的随行侍卫和下人的。”
“另外四个大人,黄某也安排了住处。黄某无子无女,家中只有一个老妻和年迈的母亲,府中多有闲置的院落。哎, 黄某总说这住处太大了, 都用不上,太浪费了, 想换个小的, 可这是先皇御赐的, 小人也不敢啊。”
李乐童状似对黄闻风说的话没兴趣,抬起手, “可以了, 本官知道了。”
一人一处院落, 黄闻风是要把他的人分散开。
黄闻风拱了拱手,笑道:“厉大人有何需求, 尽管提,黄某还有公务上的事,就先告辞了。”
转过身,他儒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没掩藏住的冷意。
他已打听清楚,京城中,并无什么厉姓大官,说不得只是皇上身边的走狗,还真当自己是红人了。
且……
黄闻风在拐角时,隐蔽地看了眼李乐童和褚寒嘴唇上的伤。
这厉姓钦差,与他高大痴傻的弟弟,有些意思。
黄闻风走后,黄才复也带人将整个院落彻查了一番,确定安全才请皇上皇后进去。
褚寒左右看看屋里的装潢,并不喜欢,“夫君,我们为什么要住进来啊。”
李乐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不会住很久的,最多几天。”
他本就想让影二去找找黄闻风的账本,现在住了进来,就更方便了。
说到影二,李乐童又问了一次,“影二还没回来?”
黄才复也觉得奇怪,“回大人,还没有。”
按理说不该,皇上交给影二的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任务,这都傍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褚寒在一边提醒,“还有唐载年他们呢?”
他们中午用完膳回客栈里,没见到他们,楼下走水,黄闻风来找他们,还是没见他们。
李乐童脸色有些不好,他此次出来,没有禁止他们的出行,大约是跑出去了。
“去找。”
刚下完命令,影二就匆匆赶来了,一下午都在外面跑,脸晒得通红,但这都不是重点,他疾走两步,跪到地上,“大人,出事了。”
“唐载年和萧锦不见了。”
李乐童掀起眼皮,“不见了?”
影二吞了吞口水,“属下办完大人交代的差事后,回客栈里复命,但听常管事说大人和夫人随着黄县令的马车走了,便想留下帮忙,常公公让我去找那几位大人,我去时,才知道,唐载年和萧锦早上就出去了,问去了哪里,得知是离这里不远的村子,属下担心他们回来后不知大人夫人早已离开,就前去找,但找了一路,也没找到。”
褚寒怕夫君担心,悄悄勾住李乐童的尾指,道:“兴许是迷路了?”
影二抬起头,晒红的脸很是严肃,“有这种可能,但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簪子,“这是唐大人随身携带的他与他夫人的定情信物,属下非常确定,唐大人不会落下这只簪子。”
李乐童眼中冷意如墨,“即刻去找,另外让影十一去监视黄闻风,一旦他有动作,立刻汇报我。”
“黄才复,分几个人手过去,从今天起,近身保护林理和薛子易。”
林理和薛子易是剩下的两个官员。
他们是他带出来的,若他连他们四个都护不住,他这个皇帝也别当了。
黄才复欲言又止,这次出巡,带出来的侍卫其实真的不少,那四个官员,都是有人保护的,他和影二他们三十六个,是专门保护皇上皇后安危的,现在皇上让他分几个人手过去,那皇上这里的防护,就弱了。
李乐童明白他的顾虑,“我有分寸。”
黄才复只得领命。
黄才复走了,影二就不能再派出去,让其他的影卫跟着一起出去找。
影二收好簪子,打算等唐载年回来,他亲手还给他,开始复命,“大人,您让属下查的,有关平城物价的,属下今日分别问了东街和西街的商贩,说从来都是这个价,属下又特意去找了几个老人,老人说五六年前,那时候物价还没这么高。”
李乐童:“可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影二仔细想了想,低头,“属下无能。”
李乐童也没失望,影二不擅于此,若不然,他也不会派影一去青国了,“起来吧,回去歇息一下。”
影二道了声是,“多谢大人。”
人都走后,屋里只剩褚寒和李乐童,褚寒挪了挪屁股,靠近夫君,“夫君,唐载年他们会没事的。”
他能感觉到,夫君的心情不好。
李乐童敛了眼中的冷意,垂目看见褚寒唇上的伤口,“嗯,饿不饿?”
褚寒有意逗李乐童开心些,点点头,“有点饿了,夫君,你摸摸我肚子。”
李乐童没有摸肚子,摸了下褚寒的脑袋,“常公公应该快到了,再忍一忍。”
黄闻风府里的东西不能吃,要他们自己的人做饭。
褚寒很是乖巧,“知道啦。”
两刻钟后,常公公跟林理和薛子易来了。常公公张罗着做饭,林理和薛子易则来见李乐童。
“大人。”
李乐童详细问了一下唐载年和萧锦出门的时间,得到跟影二差不多的回复后,他勒令他们二人不得再私自行动,如有要事,先来禀报他,得到他的同意,才能出去。
林理本也是想努力在皇上面前表现的,但出了唐载年他们的事,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属下明白。”
李乐童点了点头,又道:“黄闻风不干净,但我们现在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我猜他下一步要贿|赂你们,你们假装看不惯我的做派,早就对我心生不满,取得他的信任,他给你们什么,你们就接,自然些,别漏了马脚。”
正巧常公公进来倒茶,李乐童便也对常公公说:“你也是,他来贿|赂,就同他演一演。”
常公公啊了声,胖胖的脸皱起,苦道:“老爷,小的是个奴才啊,奴才也会被贿|赂?”
在旁边坐的无聊的褚寒喝了口茶,看热闹不嫌大地笑道:“当然会啊,你现在又不是太监,说不定黄闻风还给你送美人呢。”
常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夫人别开老奴玩笑了,老奴哪受得起啊。”
李乐童的唇角很浅的向上勾了一下,看向林理和薛子易,“听懂了?”
林理和薛子易本来还在犹豫,毕竟是皇上,他们背后议论……但见常公公都要这样,就安心了,齐声,“属下遵命。”
用完膳,李乐童和褚寒又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直到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他们才回房中沐浴休息。
更衣时,常公公在门外压低声音,“老爷,黄才复传回来消息,人还没找到。”
李乐童的手顿了下,“继续找。”
褚寒走过来接替他的手,替他宽衣解带,触碰到柔软的中衣时,李乐童按住了他的手,“我自己来。”
褚寒微微皱眉,咕哝,“夫君,你的手好凉啊,我帮你暖暖。”
昨天晚上还没这么凉的,夫君果然还是担心那两个人。
褚寒不禁埋怨起他们两个,还有点吃醋。
夫君都没这么担心过他。
真是的,人生地不熟,瞎跑什么啊。等找回来,他一定要好好说教他们。
褚寒亲了口李乐童的手,“会找到的,夫君,我们去睡觉。”
握着夫君冰凉但柔软的手,褚寒是真的不太高兴了。
他昨晚才得到了夫君的帮助,今天跟夫君亲亲,要是没发生这种事,他跟夫君今天晚上该过得多美好啊。
要是平时,他肯定要跟李乐童撒撒娇,委屈一下的,但今天不行,他是个乖巧的,知道不能添乱。
褚寒想,赶紧找到吧,找回来了,夫君就放心了,他也可以跟夫君亲亲了。
许是他不小心做出了什么表情,李乐童看到了,停下脚步,“上了药再睡。”
褚寒就又高兴起来,用力点头,“好!”
上|药也是亲密的呀!
李乐童仔细给褚寒上过药,算是哄了褚寒。
两人躺到床上,李乐童轻声,“睡吧。”
褚寒翻过身,抱住李乐童的腰,“夫君也睡。”
“嗯。”
待到寅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李乐童睁开毫无睡意的眼,捂住褚寒的耳朵,问道:“如何?”
黄才复的声音有些嘶哑,“大人,没找到。”
李乐童沉默了一会儿,“黄闻风那里有什么动作?”
影二的声音也响起,“影十一盯了一夜,没有任何动静。”
李乐童:“找到天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话这么说,一天一夜了,还没找到。
李乐童清楚,人恐怕已经遇险了。
“那几个县丞也都盯着。”
影二:“属下让影八去。”
李乐童松开捂着褚寒耳朵的手,轻轻顺了下他的卷发,再无睡意。
平城,比他想的更要复杂,他要是想一网打尽,就不能打草惊蛇。唐载年和萧锦如果真的遭遇不测,他甚至不能第一时间为他们伸冤,他要查明真相,将平城中藏着的虫子,一一揪出来。
希望他们都还活着。
而县令府外,枫叶也彻夜未眠,娃娃脸上的大眼睛都熬肿了,他趴在房顶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的皇帝亲卫运着轻功,在屋檐间来回飞跃,握紧了拳。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人,这么着急,难道殿下暴露了?
枫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他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就会被清正帝的影卫发现,怎么办?
枫叶咬紧唇,忽然想到,对啊!暗号!
殿下进京前,跟他单独设了一个暗号,这个暗号是非常紧急情况下才能用的,只要他看见殿下留了这个暗号,就要立刻带着他们的人冲进皇宫,拼着全死在宫里,也要把殿下救出来。
枫叶觉得,是时候用这个暗号了,不知怎么,他有种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一定要马上告诉殿下,该撤了。
枫叶一骨碌,从房顶上滚下去,快步往县令府附近摸,手往怀里掏,他要拿炭笔,画下那个暗号……但是掏啊掏,炭笔没掏出来,反倒掏出了两本书。
天已经快亮了,枫叶眯着眼,借着点光,看清了是什么书。
是那个少年强买强卖给他的话本!
还是粉色的。
枫叶气得要丢出去,快脱手时,枫叶猛地注意到什么,缓缓放下了书。
这个颜色,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
好像是离开青国前,君行给他,让他交给殿下的那本?
就在他愣神时,一道黑影飞速掠过远处屋檐,进入县令府。影八贴耳跟影二说了什么,影二大惊,连忙走到李乐童房门前。
皇上说了,今夜有任何事,立刻汇报。
“大人,典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