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属下搜寻了附近两百米,没有找到那只鸽子。”影二半跪在地上向皇上请罪。
若皇上在皇宫中,别说两百米, 两里地他都找,但皇上如今出巡在外, 他离开一刻钟已是极限,找不到, 就不敢再耽搁了, 急忙回来复命。
李乐童知道他的苦衷, 没有斥责他,“找不到便算了。”
影二抱了抱拳,“属下看见林中有黄鼠狼, 想是拖走吃了。”毕竟连箭都没找到。
李乐童嗯了声,也有可能是落到了别处,从天上掉下来,看着是掉在了那处, 其实要偏离许多。
赶路要紧, 一只信鸽,纠结不得。
“收拾东西, 准备出发。”
“是!”
李乐童转身走向马车, 一旁的褚寒紧紧跟上, 低声,“夫君。”
褚寒一靠近李乐童, 李乐童就想起方才射箭时, 褚寒那孟|浪的夸赞, 什么为他生孩子……尴尬地移开视线,“怎么?”
等回了马车, 他要告诫褚寒,以后不能这样了。
好在这些侍卫和下人都是自己人,嘴也严实,否则李乐童真不知道该怎么勒令他们不许胡说了。
褚寒:“你找那只鸽子干什么啊?”
李乐童:“没什么,应是我多虑了。”
褚寒似懂非懂,反正他的目的不在此,就不再问鸽子了,悄悄勾住李乐童的衣袖,“夫君,那你还生气吗?”
他刚才喊得喉咙都快哑了。
李乐童停下了脚步,看向眼睛还有些红的褚寒,“为什么这么问我?”
不是褚寒在生气吗。
褚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凑近李乐童,轻轻撒娇,“夫君不要生我气了嘛,我回宫就给你写万字长文,真的。”
原来刚才是哄他别生气。李乐童心软了,“不是你哭吗?”
褚寒撇起嘴,不承认,“哪有,我没哭。”
他就是委屈夫君凶他而已。
但犯错的是他,不是夫君。
他还是要跟夫君道歉的。
李乐童觉得好笑,真的没什么气了。
也就是疼的时候生气,疼过了,再看褚寒哭得跟花猫一样,就不气了。
还表演射箭哄他开心。
只是没想到,褚寒也在哄他。
但他不会承认的,否则褚寒会以为是他刚才的夸赞起了效果,以后都这么做可怎么得了。抬手,擦拭掉褚寒眼角的泪,“没生气,万字长文不用写,你别哭了就是。”
褚寒笑起来,低头想跟李乐童贴额头,“夫君骗人,夫君明明生气了……”
李乐童往后退了一步,没等褚寒不满,就牵住了褚寒的手,“先上马车吧。”
他们还在外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但想到褚寒刚才的生孩子,李乐童觉得,他的帝王形象,大约已经没了。
褚寒笑眯眯地跟李乐童上马车了。
上了马车,他就靠到李乐童肩上,“夫君真的不生气了?”
李乐童:“朕……我何时有生气?”
褚寒学着他的样子,冷脸瞪眼,“你就这样,瞪我。”
李乐童摸了下他的卷发,“没有。”
褚寒也不学了,闭上眼让李乐童摸,嘟囔,“夫君生气的样子太吓人了。”
李乐童平日待他很好,温柔,脾气好,他很多时候闹他,他都不生气,但生起气来,也很可怕。
褚寒心有余悸,发誓此生都不再喝酒了。
李乐童见他乖,不哭了,这才声音和缓地道:“以后,不可再在外面说那样的话了。”
褚寒搂住他的腰,“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啊,我要能生,我给夫君生十个八个!”
“我的夫君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能夸?”
李乐童叹气,“不是不许你夸,是不要太口无遮拦。”
褚寒不想听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胡乱摇着头耍赖,“不听不听。夫君,我们现在不在宫里,在外面啊,你不要总是想着什么不合礼仪啊,丢形象啊,你现在又不是皇上。”
他戳戳李乐童挺得笔直的腰,“偶尔休息一下啊。”
李乐童皱眉,但又觉得褚寒说得对,在宫里,他是皇上,褚寒是皇后,他总是想让褚寒规矩点,像个一国之后,但都出了皇宫了,还压抑着褚寒的天性做什么?
本就不自由,几年说不定才得来的这一次自由时间,他再管着褚寒,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乐童想通,松开了眉,“好,出巡的时间,我就不管你了。”
褚寒没想到李乐童真听进去了,高高挑起眉,欣喜,“真的?”
李乐童见他高兴,也勾起了点唇,“真的。”
褚寒欢快地抱住了李乐童的脖颈,“夫君对我真好,我最爱夫君了!”
李乐童的手更快,两手禁锢在褚寒的腰两侧,以防他又撞到他身上,那是真的疼。
他怕再疼一次,他又要控制不住地怪罪褚寒了。
可看着褚寒这么高兴,李乐童从眼前的规矩,延伸到了朝堂上的事,忽然又明白一个道理。
就像他以规矩之名,约束褚寒一样。
一直以来,他或许都太严格了,水至清则无鱼,过刚则易折。朝臣们优柔寡断,将大小事都交由他,难道他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他怕柔软的性子被朝臣发现利用,整日板着脸,不近人情,却适得其反,让朝臣们害怕出错,做差事犹豫不决,不敢自行判断。
他对臣子们严苛,不苟言笑,对百姓们怀着仁爱的心,可朝臣们,也是他的子民。
他不该区别对待。
李乐童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微微勾起的唇弧度渐深,禁锢着褚寒腰的手也向上,顺了顺他的脊背。
从宫中出来不过两日,他的心境却仿佛已提升了很多,是因为换了个环境的原因吗?李乐童想,听到褚寒还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夸赞他箭术高超,要不要等明天再猎个兔子吃,李乐童明白了。
有环境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褚寒。
两次他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都是褚寒在无意中点醒了他。
褚寒确实天赋异禀。
“我以前就发现,你张嘴就能说出这些哄人的话,从何处学来的?”
正说着兔子红烧好吃还是麻辣好吃的褚寒疑惑地抬起头,“什么啊,夫君?”
李乐童提醒他,“最爱夫君,这类。”
李乐童的眼神有些不自然,让他说出这种话,实在太为难了。但有件事他要跟褚寒确认一下,直接问怕褚寒伤心,就拐弯抹角地提。
“是小时见长辈这样学的吗?”
按照褚寒的记忆,他自小受宠,经常跟在青国皇帝身边,看见什么,也不奇怪。
褚寒果然没多想,“长辈?不是啊,我是在话本里看的。”
李乐童:“什么话本?”
褚寒卡壳了,说不出来什么话本,但他就觉得,是在话本里学的。
他记不清以前的事了。
李乐童淡淡,像随口说的,“也可能是像你母妃。”
褚寒皱起了眉,他下意识,“我没见过我母妃,我不知道啊。”
他一出生,他母妃就死了。
但脑海里,莫名的,出现一个蓝色眼睛,面容美丽近妖的年轻女子。
褚寒从没见过她,可不知为何觉得熟悉,他的头疼起来,虚弱地靠在李乐童怀里,哼哼,“夫君,我好像晕马车了,头晕。”
李乐童以为是提起母妃,让他难过了,不再询问,打开了窗,让风吹进来,问道:“好些了吗?”
褚寒将脸埋在李乐童腰腹间,“再躺会儿。”
李乐童摸了摸他的脑袋,心疼起来。
看来昨夜,褚寒是真的想念他的母亲,想念到将他认错了。
褚寒没见过他的母妃,他说不定可以派人查查,看能不能得来一张画像,送给褚寒,让他聊以慰藉。
接下来的七天里,马车白天赶路,夜间休息,偶尔,李乐童和褚寒也会下马车,骑马前行。
褚寒还挤到了李乐童的马上,两人共骑了一段路。
这时候,三十六个侍卫和伺候的下人,就全都默契地转过脸了。再感叹,帝后感情真好啊。
他们一路遇到了住在山上的猎户,也路经了偏僻的山村,看见吃饱饭出来玩的孩子,看见衣不遮体的老人,看见撒泼扯头发吵架的妇人,还看见,十一二的女孩子,哭着嫁给一个老光棍。
李乐童和褚寒从昨天见了那场荒谬至极的成亲仪式后,就都心情不太好。褚寒话都不怎么说了。
他没甚精神地趴在小茶几上,“夫君,我终于懂你在京城说的那句话了,你说,出了京城的昏礼,就少有那样的了。”
李乐童也深深皱着眉,安抚地握住褚寒的手,“我命人秘密带走那个小姑娘了。”
褚寒叹气,“带走一个,还有无数个。”
李乐童知道这个理,所以他才心情沉重。
原以为他做的已经够好,但才出了京城,平城附近,还没到更北的地方,就有这么多问题了。
想让天下百姓都丰衣足食,安家乐业,当真不是易事。
褚寒似乎看出他心中想法,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弯弯眼睛,“我骗夫君的,夫君不要忧心,夫君今日救了一个,世间受苦的女子就少了一个,夫君做的不是无用功,夫君已经很棒了。”
“我们只是需要,救的再多点,再多点。”
李乐童松开眉心,不想让褚寒担心他,这是他身为皇帝的失职,没什么可宽慰的。
“要想解决此事,还要根治。”
要让女子有话语权。
但做到这个,就太难了,比他想要收回亲王贵族手中贪的钱还难。
褚寒点点头,趁着夫君没说他,赶紧多亲两口,夫君的手真白啊。
比他的白好多。
李乐童抽出手,弹了下褚寒的额头,当做惩罚。
靠回软塌上,继续看起书。
跟褚寒聊了几句,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不再想那么多了。眼下,他要关注的是出巡一事。
马车外,常公公通报道:“老爷,夫人,咱们过了午,就能进平城了。”
李乐童想了下,道:“不做休整了,直接进城,进了城找客栈吃饭。”
常公公应了是。
此次出巡,瞒不了太严密,只要在京城中有亲戚的,都能得到些小道消息,但他们不敢透露出皇上来,如果皇上出事,满门抄斩都不够他们抄的,但有些又跟地方小官有利益牵扯,不得不提醒他们。只能说有朝中重臣,天子身边的红人,亲自替皇上出来巡查,要他们机灵办事。
李乐童不指望完全微服出巡,也就用了钦差大臣的身份。
平城县令,早在三天前就得到消息,在城中恭敬等候了。
正想着进了平城,怎么在平城县令的眼皮底下,查出他想知道的,斜地里,冒出个卷毛的大脑袋。
褚寒笑嘻嘻,“夫君,到了客栈,一起睡呀。”
李乐童按住他的头,“要见县令,不得胡闹。”
他是铁面无私的钦差大人,怎么能跟夫人睡一间房。
有失威严。
“不过。”李乐童话锋一转,表情看不出一丝端倪,“你以我属下的身份,就可以贴身跟着我。”
早在出城时,李乐童就在思考该怎么让褚寒主动去做侍卫,而不是他的夫人。
毕竟铁面无私的钦差大人,是不会带着家眷一起办皇上交代的差事的。
此时是个好时机,只要褚寒自己答应,他就不用哄他了。
褚寒瞪大眼,不可置信,用谴责的语气道:“夫君,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正义严肃了不到一秒,褚寒嘿嘿笑起来,笑得口水都快出来了,“不过我喜欢,白天是贴身侍卫,到了晚上,在一间房里,做那档子事嘻嘻嘻……”
“刺激!”
李乐童:“……”
他是说可以贴身跟着,不是做侍卫就可以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