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谁人不爱小白莲(女尊)>第二十三章 (三合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且普通的年轻面孔。

  实在是太普通了, 扔到人堆里第二眼再也找不回来的那种。

  说实话,温折玉有点失望,这窈窕的身姿, 怎么着也该是个美人才是。但凡他五官长的略好一些, 凭着那肖似小白莲的身形, 温折玉也能产生那么点怜香惜玉之心。

  然而从眉眼到肤色,两人竟是无一相似的地方。

  阿策转头吐了口血沫, 暗自庆幸他在此之前易了容。青鸟堂的人, 最拿手的就是易容之术, 他之前作为储备人员,自然也学过,就算是放在整个江湖, 他的易容术也是顶尖的。

  阿策自认不会让她看破。

  温折玉失望的撇了撇嘴,膝盖压在他肚子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阿策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地面上, 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了。

  他的脖颈上青筋暴起,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来。

  “你……”他疼的声音发颤, 仍是一如既往的哑,跟只砧板上的鱼儿似的,挣扎着往上挺了挺胸膛, 又失力的躺倒了回去。

  “滚开……”

  “滚开?”温折玉不怒反笑, 捡起了底下人掉落在一旁的匕首, 挽了个刀花,慢悠悠的将有薄刃的一面贴上了他的脖颈。

  “鸩大人说话太冲, 吓到我了, 不如重新说两句, 安抚我一下?”她语气凉凉的道。

  阿策的眼睛阖了起来, 不愿看她此时的表情:“你想如何?”

  “说几句我想听的,我来问,你来答,来……先说说名字。”她流里流气的捏着匕首,用刀尖拍了拍阿策的雪颈。雪白的皮肤上立刻就沾染上了一道血痕。

  霎那间眼前出现了一幅红梅映雪的风景。

  “鸩羽……”

  鸩羽……果然人如其名,剧毒无比,沾之即死。

  “听命于何人?”

  阿策闷哼了一声,艰难的喘了几口气,偏转了头去。

  下一秒,温折玉挑开的他的前襟。

  “你敢!!”阿策兀自睁大了眼睛,原本冰封似的眸子里出现了一抹类似于羞恼的情绪,慌的嗓子都破了音。

  “呦嗬。”温折玉不怀好意的笑了,暧昧的目光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来回扫视:“皮肤真白,比你这张脸漂亮多了。”

  阿策愤恨的盯着她,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再问你一遍,听命于谁……”温折玉恶意的将膝盖又往下压了几下。

  她刚才踢的那一脚的力度她很清楚,这鸩羽必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这样的压迫感会令他格外的痛苦。

  果然,阿策嘴里的血腥气接连不断的往上涌,几乎要被她压的断了气。

  “所属……所属……嗯哼……”

  温折玉下意识的俯下身倾听。

  阿策的眸子骤然睁开,猛地拿脑袋朝着温折玉的额头上磕了上去,温折玉一个不备,被砸的头晕眼花的,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人掀了出去。

  阿策捂着小腹踉跄着后退两步,拉开了跟温折玉的距离。

  “你……你打我……我记住了。”

  温折玉翻身跃起,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竟让她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你在跟我说话?你滥杀无辜,贩卖私盐,还助纣为虐,便是今日杀了你,又如何?”

  说着,提着阿策的那把匕首,又重新冲到人跟前。

  在他过来的一瞬间,阿策突然朝天上扔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天空炸裂开来。

  原来是在叫人了,温折玉打算速战速决。也不问什么问题了,立刻擒了他,无论是带回清溪县或者是带回京都都可以。

  然而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阿策虽然躲得艰难,但三两招温折玉也拿不下他。本来蝶杀其余的人离得就近,没等过上一会儿,那几个人便到了。

  温折玉见势不好,当机立断,也不跟剩下的人交手了,直接退走了。

  阿策等属下围上来时,慢慢的将捂在小腹的手放了下去。

  温折玉出手固然狠绝,但阿策从小到大,什么伤没有受过,什么样的疼痛不能忍受,适才会流露出软弱的一面,竟是连他也没有想到的举动。

  ……

  温折玉没有直接回清溪县,反而是转道重新回了趟京城。

  要问她此时的感受,就两个字,后悔。

  真他爹的后悔极了。

  她居然因为逗一个穷凶极恶的杀手,导致错过了将他捉住的最好的机会。像他那样的人,即使不能捉回去审问,就地处决了也不为过。

  温折玉啊,温折玉,你这可真是做了件糊涂事,昏了头了。

  难道就因为每次见他,就会想到小白莲么。说起来,半个多月未见,温折玉心里还真的想他了。

  尤其她走的时候,两个人刚刚争执完,没来得及解释一句,就被那鸩羽拉上了贼船。小白莲见他失踪,会怎么想,想想就觉得头痛。

  不想也痛,他爹的那鸩羽一个男儿家,脑袋是石头做的吗?差点把她脑壳撞裂了。

  温折玉不敢耽搁,进京后乔装打扮,将工部有人参与贩卖私盐的事,透露给户部尚书谢秋练。

  这谢秋练是个出了名的纯臣,是当今女帝的人。女帝虽然对底下的几个皇女们一个个防备的厉害,但却极其的信任她。

  温折玉没有透露私盐来自于清溪县的事,因为不想暴露出沈清越来,她隐隐知道,沈清越身份特殊,表姐赵云寰对于她寄予厚望,以后应该是有大用处的。

  若谢秋练当真能够查清私盐的原委,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摸到清溪县去。若不能,则说明其背后的势力太过庞大,连姓谢的都不能插进手去,他们两个人就更不能轻易地暴露了。

  做完这事,温折玉便没日没夜的赶路,回清溪县去了。

  越是临近县城,小路越是难走,泥泞不堪,温折玉无法,只能转入官道,官道七拐八绕的,又耽误了不少的时候。

  等真正到了,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她一回来,就听说清溪县里出了事。

  原来前段时间大雨,海上的风浪掀了上来,冲垮了附近好几个庄子。百姓们流离失所,一下子涌进了县城里,求县令大人的庇护。

  与此同时,清溪县包括周边的村镇陆陆续续的有人感染了疫症。

  沈清越为此忙的焦头烂额,一面指挥着匠人在城门外建起疫坊,一面召集大夫给病人治病,还要想方设法的安置没了房子的百姓,见到温折玉就跟见了救星一般,恨不得将她一个人当两个使,哪里都想安排她去。

  温折玉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先将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给她讲了一遍。

  沈清越也没想到查着查着竟然会查到了七皇女的头上去,思索片刻,肯定的点头:“也好,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七皇女在朝堂势大,凭我们两个想要扳倒她简直难如登天。先把能收集的证据收集到手,待日后那位回到京中,逐凤之战,再拿出来给她致命一击也不迟。”

  那位,指的正是温折玉的表姐赵云寰,大晋的三皇女,如今以谋逆之罪被贬皇陵。温折玉与她,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而沈清越,则是她偷偷埋在朝堂上的一颗暗棋。

  “好,其他的事先放一放,我想先回阿策那里一趟。一会儿再回来找你。”温折玉急不可耐的道。

  “你先等一下,还有件事要问你。”沈清越严肃的拉住了她。“与我同届的新科状元,月扶摇,你可识得?”

  温折玉一怔。

  “略有耳闻。听说是前丞相月池延的孙女,有经天纬地之才,女帝对其颇为看重,如今已入主翰林。”

  沈清越接口道:“她可能是下一任丞相人选。”

  温折玉懒散惯了,对朝堂上的事涉猎不深,闻言只是惊奇,不知为何提到了这个人身上:“这又与我何干?”

  “你走之后,京都那边捎信过来,月扶摇去冀北王府找过你许多次,还为此与冀北王起过争执。只是冀北王并不知道你的去向,所以到最后两个人只能不欢而散。”沈清越试探着问:“你好好想想,可有得罪过她……”

  “这怎么可能。”温折玉断然否认,“谁不知道月老丞相致仕之后,带着族人回了老家,根本就不住在京都。我从哪里认识她去,见都没有见过……”

  “这倒怪了。”沈清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我再找人查一查,看看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你心里好有点数,日后回京,也好早做准备。”

  温折玉挠了挠头,蓦然心虚:“他爹的,难道我无意间调戏过她的未婚夫郎?私下订了亲没有公布于众的那种?”

  沈清越豁然开朗,这倒像是温折玉能干出来的事。以前在京都,她没少因为这个被人针对过,若不是凭着冀北王世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只怕早就被人偷偷的拎麻袋扛走暴揍了。

  “这……我让沈家商号的人,再去打听下……”

  这段莫名其妙来的小插曲,两个人只能先在心里暗暗压下了,暂且不提。

  温折玉走时被沈清越提醒道,原来之前阿策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门,后来疫症出现,沈清越就在城中挑选年轻体壮的人去帮忙,阿策自告奋勇的去了专门安置病人的疫坊。

  温折玉吓得手脚都软了,就阿策那没几两肉的小身板,风一吹就倒的体质,他怎么敢去那种地方。

  温折玉脸色顿时变得极为不好,强压了火气往疫坊走。

  疫坊是沈清越派人建的临时居所,环境简陋,加上百姓一提疫症,往往心生恐惧,避之不及。所以越往那边走人就越少。

  远远的就看到阿策口鼻的位置蒙着厚厚的白布,提着满手的药包,站在疫所外,跟一个女子在说着什么。他听得很认真,身子前倾,眉目间安安静静的,是极为乖巧的模样。

  温折玉脚步顿时停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心头模模糊糊的蒙上了类似于酸涩的感受

  其实像小白莲这样的男儿家,应该不会没人喜欢的吧。

  性情温柔,品性端正。如一支真正的莲花一般,即使身在泥潭,也能安安静静的探出漂亮的花枝,美的动人心魄。

  他这样的人,但凡是女子,又怎能不喜欢……

  若真有一日,他离了自己,定也会将日子经营的好好的。说不定还会嫁个正经的妻主,生一窝的小白莲,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幸福美满。

  温折玉:“……”

  呸呸呸,生个p。

  他这样柔软的性子,便是嫁了人,碰上个不好的人家,必是要被欺负的渣都不剩的。

  她这里天马行空的乱想,对面的阿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抬了眸。

  然后瞳孔一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温折玉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眼神,看着既悲又喜,哀怨却又蕴藏着无尽的委屈,他的眸子湿的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温折玉被他看的身子发麻,脚步竟顿住了。

  阿策身侧的女子奇怪的回头瞥了温折玉一眼,不知又跟阿策说了什么,阿策这才回过神来,抱紧了怀里的药包,摇了摇头。

  他爹的,说啥呢?居然让小白莲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去了。

  然后小白莲鼻尖抽动,微微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瞬间被泪水打湿了。

  这……这女人,竟把小白莲惹哭了……

  温折玉再不能忍,握紧了拳头走上前去,挡在了阿策的面前,挑衅的看着那女子:“这位……”

  大婶……

  余下的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阿策已经在身后补充:“这是谈神医。”

  温折玉心里的火气又旺了三分。

  “哦?原来是个郎中。”温折玉将人上下打量了几下,语气淡淡的,却含着极深的冷意:“离着好人家的郎君这么近,未免有失礼数。”

  其实那神医离着阿策不算近,只是温折玉之前站的位置看过去,将两人重叠了,这才显得亲密。

  谈神医挑了挑眉,从善如流的退后了两步:“抱歉。”

  气质温润,彬彬有礼。

  她似乎对温折玉也颇有兴趣,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脸上,漆黑的眸子压的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姐姐……谈神医跟夫郎的感情很好,你别乱想。”

  “是……”谈神医唇角勾了起来:“只是见这小友性情柔顺,与我家夫郎颇为相像,心里觉得亲近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将人比作夫郎,可是非君子所为。”

  “谈神医只是在跟我交代煎药的火候步骤罢了。”阿策弱弱的道。

  温折玉极力压制着火气,瞪他一眼:“闭嘴。”

  阿策顿时耷拉下了脑袋,咬紧了唇。睫毛上的露水又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温折玉仍死死盯着谈神医,看似镇定,其实眼里就差要冒出火来,而对方仍是笑容淡淡的,一副与我无关,无聊看好戏的样子。

  好你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温折玉气到不行,又不想在阿策面前表现出粗鲁的一面,只能强忍着,目光放到对方手里剩下的药包上,冷冷的道:“既然谈郎中交代完了,不如把剩下的药包给我,我陪阿策去煎药就是。”

  谁知道谈神医手腕一转,竟躲了过去。

  “哎,不如,我送阿策小友去煎药吧。”

  “把药给我……”

  温折玉单手如勾,鹰爪似的朝着对方手腕抓了上去。而对方也不甘示弱,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对方的武功不凡,别看接起招来不紧不慢的,但极为柔韧。而温折玉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柔能克刚,一时间还真奈何不了她。

  “玉姐姐……”阿策看的着急,也不哭了,白了小脸弱弱的喊:“别打了,玉姐姐……我,我难受……”

  温折玉趁着打斗的间隙,用余光瞄了他一眼。

  只见阿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晃,软软的倒了下去。

  温折玉心下一惊,忙收了招就要往阿策那边奔去。

  谈神医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两指捏在脉心处,是看病的架势。

  “老娘没病,放手!”她的手狠狠一甩,将人甩开,心慌意乱的将阿策抱了起来。

  阿策怀里的药包零散的落了一地。

  谈神医紧跟其后,开始慢吞吞的收拾起地上的药包来。

  温折玉气到破音:“你捡那劳什子破玩意做什么,还不来给阿策看一下,他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求人的语气?”

  “你……”温折玉到底还是担心阿策的安危,咬了咬牙,“麻烦谈神医帮忙看下,阿策这是怎么了。”

  谈神医在温折玉杀人的目光中将药包都捡完了,这才悠悠的起身:“先将他找个地方放下,我给他扎个针。”

  说着,递给了温折玉一块厚厚的白布:“蒙上,预防传染。”

  这里离疫坊最近,温折玉只能先将阿策抱进去。阿策在这里住的是个简易的草棚,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温折玉进来环顾四周,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地方,于是先将人放到了床上。

  期间谈神医去隔壁拿了一套针过来。

  给阿策扎了几针之后,阿策苍白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温折玉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他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要不要紧?”

  谈神医捻着银针,一根一根的从阿策的头上取下来,仔细的擦拭干净,往针囊里放:“他在这个地方,你说能得什么病。”

  温折玉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阿策也醒过来了,听到谈神医的话,也跟着瞪大了眼睛,喃喃的说了两个字:“疫症……”

  “阿策,你醒了……”温折玉凑了过去。

  阿策仿佛被烫着了一般,猛地往里缩了一段距离:“玉姐姐……你……你离我远些。”

  谈神医双手抱胸,气定神闲的插话:“确实,这疫症,可是会传染的。”

  温折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把将阿策从里侧拉了出来,“躲什么,我身强体壮的,还怕一个小小的疫症不成?”

  “巧了!这一波死的……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谈神医勾唇道。

  温折玉转头:“你能不能……闭嘴!”

  谈神医嘴角撇了撇,耸了耸肩膀,扔了句:“我去熬药……”

  说完,包起银针夹在腋下,走了。

  温折玉这才重新将视线转回阿策身上,状若无事的去掐他被吓的苍白的小脸:“别怕,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她是神医吗,肯定能治好你。”

  “玉姐姐……你回去吧。”阿策恳切的道。

  “我要是走了,你不怕?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从今天开始,我跟清越说一声,也来这里帮忙。”

  “你不怕死吗?”阿策目光柔软的盯着她。

  “怕,也怕你死。阿策你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这次疫症严重到什么程度,但我有武功在身,身体比别人都要好的多。只要不是必死之症,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万一这疫症得了,必死无疑呢?”

  “那就算我倒霉。人要是倒霉了,就算碰不上疫症,说不得出门也得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瓶砸死,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次若真是我倒霉,那我也认了。”

  阿策转过头用手蒙住眼睛,不说话了。

  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温折玉没有再为难他,默默的盯着人的后背看了一会儿。

  谁知小白莲的是水做的,眼泪实在是太多了,怎么流也流不完。

  温折玉怕他伤了身子,想了想,又道:“哎……其实也不是为了你。我是官府的人,百姓有难我怎能置之不理。这也是我份内的事情……别哭了,嗯?就算你无事,我也是要留在这里的。”

  阿策哭泣的动作停下来了。

  温折玉再接再厉:“你可不知道,我这一回来,就被清越赶到这过来了,唉,算是能者多劳吧,苦啊……”

  阿策果然不哭了,闷着嗓子问:“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的?”

  温折玉:“……”

  这坑挖的……

  “嗯……是不是呢……我该说是,还是不是。”温折玉挠了挠头。

  “噗嗤。”阿策背对着她忍不住的笑了。

  他笑完当即愣住了,一股凉意从心底升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数不清的焦虑跟不安齐齐的缠了上来。

  他笑什么……

  有那么开心吗?

  逢场作戏的漂亮话,难不成还要当真了不成?谁不知眼前这个是个阅人无数,纵横情场的浪□□,她的话,如何能信……

  再说,就算温折玉是为了他,又能怎样……

  若此人真的对自己有情,那他的计划实行起来,岂不会更顺利。

  思及至此,阿策受伤的掌心又莫名的抽痛了起来。

  一路奔波,温折玉本就累的不行,见阿策情绪稳定了不少,心下一安,就有点犯困。等阿策胡思乱想了半晌,发现身后没了声音的时候,转身看到温折玉脑袋枕在床边,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就在这时,谈神医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阿策忙直起了半个身子:“谈神医。”

  “嗯。”谈神医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道:“不好意思啊阿策,刚才开了个玩笑。你没事,不过是气血两虚,劳累过度罢了,我给你熬了碗补气的药,来,趁热喝了。”

  她一低头,看到犹自睡得香甜的温折玉,笑意更深:“这小家伙,心倒是大。”

  阿策将药碗接过来,不好意思的点头:“劳您费心了。”

  “无妨……只不过,这小家伙,倒是对你有情有义,只是不知道阿策对她……”谈神医试探的道。

  阿策眸底一冷,对她暗暗戒备起来,表情却是十分甜软,害羞的垂了头:“我……我自然是……喜欢……”

  “既然喜欢,就想办法把身上的禁锢解了。不然……”

  阿策震惊的看着她。

  谈神医仍旧淡淡的:“你随时会死,与这小家伙长久不了。”

  她探出了自己身带剧毒的秘密。

  阿策眸底杀意忽现,手指扣紧了药盏边缘。

  “别这么看着我。先不说你是不是我的对手,其次,我若是想拆穿你,也不必等到现在。看得出来,你喜欢她,我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谈神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喝药,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喝吧,没毒。你这身子破破烂烂的,需要调理。若是不管,长久以往也无需我下什么毒……”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阿策早就从不同的郎中之间听过无数遍相似的说辞,无非就是他体虚,亏损过甚,不是长命之相。一开始阿策还在意过,后来一想,他过的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在意这个做什么呢。

  阿策沉默的喝完药,将药碗递给谈神医:“多谢。”

  谈神医笑了笑,拿着空碗离开了……

  阿策舒了一口气,默默的躺了回去,侧身看身旁的温折玉。

  他的视线只能看到温折玉的发顶,跟压在脑袋下面支撑的手臂一侧,还有探出来的手背。阿策注意到她的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白痕,恍然想起来,那是初遇那晚,他故意给她抓的。

  阿策的手指轻轻的婆娑了几下那道印记。

  忽然,温折玉的手背反握住了他的手。

  阿策悚然一惊,却见温折玉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往怀里拉了拉,说了一句:“阿策,乖……”

  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阿策微微张着嘴,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心口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阿策不明所以的用手指使劲压了压胸口,可是心头还是兵荒马乱的,喘不过气来。

  不仅心口跳的厉害,手指也直发颤,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全身又痒又麻,像是被蚂蚁啃噬着一样,四肢隐隐的还有发软的趋势。

  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玉姐姐……”阿策用空闲的那只手推了推温折玉的胳膊。

  温折玉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怎么了……”

  “我……我难受……”

  温折玉一下子清醒了:“他爹的我就说那破郎中不靠谱,我再去给你找一个来,别怕啊,你等着。”

  阿策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别走……我……我心慌的厉害,你上来,我们说说话。”

  “心慌?”温折玉还是坚持去请郎中:“莫不是有什么心疾。阿策别闹,让郎中看看……”

  阿策脱口而出:“你上来让我抱抱……”

  他脸蓦的涨红了:“我可能是因为有点害怕,才心神不宁。”

  温折玉了然,看来小白莲是被疫症吓到了。

  也是,任谁听说自己得了疫症能不害怕,毕竟是要人命的事。

  她翻身上床,将人搂到了怀里:“怪我……太累了,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没有跟你说清楚。我来的时候听清越说过了,这疫症之所以之前死了人,那是因为发现的太晚,病拖的久了。再加上郎中们一开始没找对方向,这才导致不治的。但你不一样,你才感染,清越那边已经派人研制出了药方,只要按时服药,就会没事了。只是这生病的过程可能会痛一些,这没什么,我陪着你,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原来你知道……”阿策埋在她的胸口,闷闷的道。“谈神医骗你的,我这是老毛病犯了,只是来这里匆忙,忘记带糖了……”

  温折玉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想岔了。

  “想什么呢?就算会死人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你可是我的人。”温折玉把人从怀里抱出来,捏了捏他的鼻子。

  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小白莲这头晕的毛病,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给他调理调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阿策的心又开始无规律的砰砰乱跳了。

  温折玉也被他的心跳声吓了一跳,她是练武之人,本来听力就被旁人胜上三分。这心跳声落到她的耳朵里,便显得异常清晰。

  “你……”温折玉恍然大悟,将人往怀里使劲贴了贴:“有没有觉得喘不上气……”

  “嗯……”

  “你觉得我好看吗?”

  “玉姐姐英姿飒耍,姿容俱佳。”

  “咳咳,这个是事实,不能算。这样……”温折玉手揽在他背后,一寸一寸的往下,路过腰腹的曲线,挪了下去,轻轻捏了下。

  阿策呼吸一窒,像只受了惊的猫儿般瞪大了眼睛。

  温折玉笑得坏坏的,在他耳边小声地道:“心跳的更快了……宝贝啊,你这个病,只有我能治。”

  “怎……怎么治?”阿策结结巴巴的看着她。

  “特殊的心疾,需要特殊的方法。交给我就行。”

  温折玉的手从他的腰后转到了前面。

  阿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玉姐姐……你……不困了么……”

  “不困了。治病要紧,来,闭上眼睛……”

  第二日,阿策的病没有被治好,反而有愈加严重的趋势,别说心跳加速了,连看人都不敢看了。

  ……

  这场疫症因为牵连的范围不大,再加上沈清越在水灾之后立刻采取了措施,所以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温折玉回来之后,忙碌了两三个月,便慢慢的接近了尾声。

  除了一开始瞒而不报死了一波人,研制出药方之后,就几乎没有伤亡了。

  期间京中那边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几封密信。

  一是关于私盐,据说户部尚书派人蹲守在京都渡口查获了一批不知从何处来的私盐,可惜,只拿了工部尚书家的那个心腹抵了罪,然后便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二来是关于月家的事,探子打听了几个月,也没探出她寻温折玉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但冀北王府与月家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女皇起复了月池延为太女之师,很是看重。冀北王替温折玉背了锅,不敢招惹月家,行事收敛了许多。同时一直派人在寻找温折玉的下落。

  温折玉大呼冤枉,这都什么事啊,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月家。

  至于她撩拨过的男子,那可太多了。可那探子明明说了,月扶摇已有夫郎,她那夫郎是小户人家的,家族名声不显,温折玉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不过……让冀北王替她背锅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思及至此,温折玉突然就不想归京了。

  若是在这乡野之地,跟小白莲做一对平凡夫妻,似乎也不错。

  当她拿着这个想法,说与沈清越听的时候,立刻就被人鄙夷了:“上次你还说过,朱家的小公子温婉柔顺,适合娶做夫郎,小心呵护来着。”

  “那不一样……”温折玉道。

  “陈家大公子蕙质兰心,宜做正夫……”

  “浮生若梦阁的绯色公子妩媚多情,可为小侍……”

  温折玉被拆台拆的变了脸:“沈清越你够了。”

  “但你一个都没娶。”沈清越摊了摊手。

  “那是因为在京城,我们家那个情况的,就是个虎狼窝,谁去都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难不成你真要在清溪县过一辈子?将冀北王的位置拱手相让给你那不知道哪里来的继妹?让三皇女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孤军奋战?让骠骑将军在没有任何后援的边关奋勇杀敌?此次来你陪我来这里,我以为你是在为进朝堂做准备,没想到,你还真是打着逍遥人间的主意来的……”

  温折玉被沈清越劈头盖脸的一顿话砸的心灰意冷:“我当然是要争的……”

  她的语气低沉,缓缓的道:“只是想想而已,我怎么可能不回京城。”

  “唉……”沈清越叹了口气:“温婉柔顺也好,善解人意也罢。你喜欢的至始至终都是同一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真的喜欢他们吗?还是想在他们身上,寻找……谁的影子。”

  “我……”

  “那朵小白莲,跟他太像了,不是吗?”沈清越第一次就这这种事跟温折玉语重心长的说话:“折玉,你找的是夫郎,不是……总之,你要好好想想,陪伴你一生的,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人。阿策他出身于那种地方,是不可能进你们家门的,便是进了,一个小侍,你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他心思敏感,早晚被后院的腌臜事磋磨死,何苦呢?”

  “我知道……我从未想过带他入京。而且我一日不坐上当家人的位置,就绝不会娶夫……那龙潭虎穴,我一个人浸着,就够了……”

  温折玉是一时兴起才有的想法,如今被沈清越一顿输出,已经彻底的清醒过来了。

  “唉……人活着,真他爹的没意思。”

  温折玉端起桌前的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灌进了嘴里。

  他们如今正在清溪县最大的酒楼,观海楼里吃饭,殊不知门外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已经悄悄的贴在了门边上。

  他本来是想探听一下两个人的进展如何,结果因为到的晚,只听到了后半部分。

  “那朵小白莲,跟他太像了,不是吗?”

  阿策的眸子冷光炸裂,又暗又深。

  跟谁呢,沈窈……

  我这是……被当做谁的替身呢。

  他的心,一点儿一点儿的冷了下去。

  昨日里温折玉给他买来,放在衣襟荷包里的糖,让他生生地用指腹碾碎了。

  “咚咚……”阿策端着酒坛敲了敲门。

  “大人,我来添酒。”

  “进来吧。”两个人头也没抬,只是互相问了句:“你又点酒了?”

  阿策眸光一闪,抱着酒坛子朝着温折玉的头顶砸了下去。

  幸而她们互相问完,就已经觉得不对。温折玉直觉风声突袭,一掌将桌子拍开,脚尖点地避了过去。

  酒坛子砸在地上,酒水四溅,醇厚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温折玉与这乔装打扮的小二一交手,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鸩羽……”

  莫不是他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身份,灭口来了。

  温折玉暗道不好,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将她的信息透露给京都那边,为了保险起见,立刻对沈清越厉喝一句:“清越,拿下他。”

  阿策的武功本就与温折玉旗鼓相当,一见没有偷袭成功,更是用了浑身的解数,招招往温折玉的身上扑,一副不管不顾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架势。沈清越被他虚晃几招,退出战场,趁着他与温折玉交缠在一起的空档,一脚踢飞了地上的酒坛子碎片。

  阿策闷哼一声,退到窗边,咬牙把穿进腰窝的碎片给拔了出来,扔到了温折玉的脚下。

  “给我等着……”说完翻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追……”温折玉紧跟其后。

  阿策落下的时候没有直直落下,反而踏着楼下的屋檐又越到了另外一座房子的顶上。几个跳跃,瞬间不见了踪影。

  温折玉翩然落地,遥遥的看着他逃走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居然让他跑了……

  “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