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十年前从这里逃出来后，聂舟没有再「正面」和赫伯特交过锋。
即使他们在过去不幸遇上，但那也是年轻的赫伯特，还没经历一切，看自己的目光还带着猜忌，声线没有完全成熟，聂舟看着他依旧有恨，依旧想他原地爆炸直接死亡，可这些情感，远远不及对上相同时空那个的浓烈。
现今的赫伯特，傲视群雄、夺走他人的一切再「施舍」些许惠，立在高处把人命当成玩意般打发，如此人渣却稳着亚克兰王座，接受着大部人的讨好。
那句「甚么事？」，不耐而轻挑的语气一如当年，刺针般强迫聂舟回忆起二十年前的恶梦。
聂舟只觉自己回到当年的那条走廊，脚边的鲜血染红了脚底，那个他巴不得碎尸万段的皇帝又重新站在面前，而这一次，赫伯特身边还多站着一个贝琳，一脸嘲弄地看着被信息素压得动弹不得的自己，嘴里反复说那句耻笑洛易宁的话。
他想赫伯特死。
站在赫伯特一边的贝琳也要死。
现在，贝琳像只苍蝇般在自己跟前飞来飞去，别那么烦了，不如索性……
「聂哥。」
温暖忽然盖住自己抓着座柄的手，聂舟微微一怔，昏暗走廊突然充斥着香橙的气味，然后在下一刻，赫伯特和贝琳就从他眼中消失，视野变回他原来坐着的驾驶仓。
聂舟眨了好几下眼，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魔障了。
而唤回他的，是一边驾驶、一边还要分出心神去安抚自己的洛易宁。
「抱歉……」
「聂哥你没事就好。」
洛易宁没聂舟那么快认出赫伯特，只是认出了之后他也没心思理会，只因他身边的聂舟不对劲。
脸色变得厉害，瞳孔没有焦距地死盯着一点，手指深深陷入座柄，连带着的，洛易宁心底也浮现出一股浮躁的不安。
洛易宁知道，这是临时标记把伴侣的心情传过来，聂舟的理智也许还没意识过来，Omega的天性却早早寻求着Alpha的安慰。
若着是平时，洛易宁早已扔下一切立马和聂舟来个零距离接触，但眼下这个局面，把人抱着只会齐齐去跟周季当邻居。
不得已，洛易宁只能分出一只手，再释放信息素来安抚，幸而聂舟很快就回应了自己。
在战场失态、还要被人「救」回来，聂舟羞愧得快要给自己三十巴掌，但事后检讨可以迟点再做，眼下他箭首先专注回贝琳和赫伯特的对话。
聂舟的失神不过几秒，恰好只是错过了贝琳汇报洛易宁还活着的事。
「……陛下，我刚刚把我那份数据发给钍您，这架机甲的动作行为和宁少的固有习惯有接近八成相近，即使没有肉眼确认，也很难有人摸仿得那么高。」
「我看到了。」
「陛下，这算不算是……」
「这的确能证明他还活着，接下来把人叫回去就行了。」
「陛下是要我把宁少送回十二军舰，还是暗燮那边？」
「这事我已另外找人去办，至今辛苦你了，贝琳。」
「不，为陛下效忠……」被表扬的贝琳目光一喜，可她很快就脸色大变，赫伯特很少赞赏下属，还在主星的时候，她只见过对方开过三次口，而那些被赞的人，还没来得给道谢就拖下牢了。
「陛下，是不是我做错了甚么……」贝琳马上惊恐起来，这里是废星，而她潜伏在暗燮多年，主星早已没有人认识她，身为一个马陵不见名的黑道，她没有资格送回主星受审，唯一的可能性是赫伯特要准备杀她！
「你和周季身为埋在马陵的两只棋，我其实是比较喜欢周季，他虽然蠢了点，但至少他不会擅自替我做决定。」屏幕上的赫伯特依旧是那副死人脸，语气平淡无奇，却让贝琳原来惊恐的神情更加惊恐：「贝琳，在我记忆中，你已经不止一次自作主张，而我的容忍是有限的。」
「不是的，陛下，我……」
「我一早就说过不用给洛易宁雨女石，他的信息素不能被污染，周季没这个胆子，你？」
「陛下，宁少在打探那个计划，所以我才……」
「他要打探就由得他打探，鸠这么多年打探出个甚么来，他能打探出甚么。」赫伯特不耐烦道：「然后是这次，贝琳，我暂时不理会这个人，不代表你可以把人处理掉。」
「陛下，我没有，这次是黑洞突然出现，谁也没有料到，这是意外！」
「如果黑洞没有出现，你们会在废星猎杀聂舟，以及和他坐在同一架机甲的洛易宁。」赫伯特瞇起双眼，看着贝琳的脸一点点的白下去：「周季没用我由第一天已经知道，可他至少知道要把人留在暗燮，反倒是你，贝琳，谁给你胆子设局让他们去死的？真以为洛易宁被『误杀』我会相信？」
「陛下，这一切是周季的自作主张，不是我！」贝琳咬了咬唇，试图把责任推到已死之人上。
赫伯特从来没有过问洛易宁的事，她口中虽尊称「宁少」，心里头被那些叫「厕所宁」的更要看不起对方，她甚至觉得赫伯特经已把人忘掉，既然如此，为主上除掉没有用处的人理所当然，却不知赫伯特居然把人如此把人看重。
区区一个只会洗厕所的，凭甚么入得了赫伯特的眼？
「呵，贝琳，到底是甚么样的错觉让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赫伯特冷笑一声：「真以为我是靠你才控制得了暗燮？」
「陛下……您一早知情，为甚么……」贝琳睁大眼，早在她下令周季跟着洛易宁二人去废星时，赫伯特经已看穿她心底的杀意，可对方却没有动作，任着继续自作主张。
「反正有事注定会发生，我便看看它会怎会发生。」赫伯特脸上闪过不耐，换着平时他才没这么多时间跟一个将死之人说东说西，贝琳跟他算是长久，他便特许让对方死个明明白白：「现在你也把自己捅出来的祸摆平了，那就差不多吧——唯一可惜的是你搞死了周季，不过算了，洛易宁不在，暗燮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陛下我……」
贝琳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已经没有机会再说下去了。
赫伯特的话有如一个暗号，话音刚落，废星战场就蓦然出现一道绿光，有如闪电跃在众人眼中，毫不费劲地愈过战场上的所有障碍物，直接打穿贝琳的机甲。
被射中的引擎在中弹的一瞬间，便随即爆引自毁，轰隆一声，贝琳还没意识到发生到甚么事便被炸死了碎片。
「易宁，快走！」聂舟大喊一声，他们离贝琳离得近，虽然艾莉莎做好了加固功夫，但休闲机甲到底不是军机机甲，若硬生生承受炸击的冲击，只会沦落成一块爆炸的份。
「是！」
洛易宁反应已经够快了，可狙击来得无声无色，他也只能在贝琳中枪那一刻才反应过来，纵使他瞬间加速逃离同时开启防护罩，机甲还是受到了波及，好几块爆炸碎片插进了机甲内体，做成了些微的损毁。
「受损程度不高……全部可以忽略。」聂舟迅速检查，有几个地方的供电被切断，幸而都不是战斗必要的，便随口揶揄道：「只是我们没得唱K了。」
洛易宁忍不住看了聂舟一眼，刚刚瞄贝琳那击，远在机甲感知范围外的三百公里射过来，一枪射穿引击而没有射中其他机甲，这怪物级的技术，再狙多把在贝琳身边的他们完全轻易而举——处于这样子的情况，聂哥想唱K？
不对，洛易宁很快合理化聂舟的目的，没有人会平白没事在战场上打到一半高歌的，莫非是想在公共频道上跟鸠暗示点甚么？
更甚至是说，这是鸠一贯以来的做法，以歌曲来传递消息？
洛易宁愈想愈觉得有可能，便道：「唱K系统用不了，聂哥要唱的话还是可以的，不过那边比较人多，你等我开过去再唱，这样其他人收发会清楚点。」
聂舟僵了一秒，这才意识到洛易宁把他的屁话当真了：「……不，我没有要唱K，刚刚只是多口说错。」
「聂哥没有错，是我误会了。」洛易宁迅错认错：「但不用提醒鸠其他人，来了个厉害狙击手？我现在连他的位置也找不出来，他离我们真的很远。」
「放眼整个亚克兰，能有这样技术不出三个。」聂舟半点不担心道：「而能在短时间内来到废星，人选只有一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只是果然赫伯特不会让他们捉到贝琳，聂舟瞇起双眼，说没有不甘是骗人的，但能偷听到和赫伯特的对话，这已算是捞回来的好处了。
即使把贝琳捉回来也不一定能套出这些话来。
「聂哥，有个不明通讯。」洛易宁忽然开口，打断了聂舟的沉思：「他说他是那个狙击手。」
「……接吧。」聂舟揉了揉太阳穴，暂时把分析摆在一边，道：「反正是认识的。」
「认识的？」洛易宁疑惑地按下「接通」，一把熟谙的痞子声便随即响遍整个驾驶仓。
「哈哈哈哈，我来救驾我们伟大的鸠首领了，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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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记得的角色：我来救驾我们伟大的鸠首领
洛易宁：我是首领？？？？
聂舟：……对
自此鸠所到之厕所，寸尘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