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尉无奈地叹息，这事果然还是搬上台面来面对了。
早在之前庆功宴上，温井然一语道破羽洛长得像剪云宫里的九殿下，迟云尉就知道两人会有这样对峙的局面。
司洛本就知道迟云尉的能力，星盗事件迟云尉能迅速反应出绑架案背后另有势力，更加验证他的看法。
这样的迟云尉不可能对温井然那番话没有想法，仔细推敲就能猜出事实。
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迟云尉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而且虽然时常戏弄他、指使他，但早在一开始迟云尉不知道他身份时就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对迟云尉是心存感激的，把事请明讲出来，只是想知道迟云尉的想法。
“……九殿下。”多年来没有对司洛喊出这称呼，迟云尉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迟云尉的叫唤，又让司洛瞬间将他与记忆深处里的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合。也因为一时恍惚，反倒忽略了迟云尉语气的异样。
迟云尉赶紧清了清喉咙缓和情绪，恢复平常语调：“曜日军团真是蓬荜生辉啊，有了九殿下这么强的战力在这里，我们无论付多少薪水都划算。”
“我不是曜日的一员，你说的，我暂时无法通过身份审核这一块，我问的是继续做你的侍官，你要给我多少薪水。”
既然已经说破身份，迟云尉也不再伪装：“您要多少薪水都可以，我只是想知道，为何殿下要离开剪云宫？”
有什么想做的我都会为你倾尽一切，只要你别离开……
司洛默默看着迟云尉，这人是四哥信任的属下，是这几个月以来他自己实际相处过的人，在他开口将事说破之前，就已经决定相信眼前的男人。
“我想要自由。”很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司洛心底最真实的想望。
“自由？”这倒是迟云尉没想到的。
“嗯，我在剪云宫困了二十年，现在只想远离皇宫，我不想当皇子，然后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司洛的话震撼了迟云尉，他曾猜想过九殿下离宫的意图，无论九殿下想从哪里东山再起他都会追随到底，但却没想到九殿下连皇子的身份都想抛弃。
汲汲营营十余年，为就的是准备好在九殿下想夺回一切时，能作为九殿下的武器，替他开路。
如今九殿下却说要放弃一切、什么都不要，这些话背后的另一层意思代表着，九殿下根本不需要他！
没有人能理解迟云尉现在内心的感受，将近二十年执着的信念仿若在一瞬间崩塌。
九殿下是他的天、他的神，如今在他景仰的神心中，他彻底的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上将，你不舒服吗？”
司洛从来没见过迟云尉这模样，迟云尉一直以来都是从容自若的，但现在这男人却脸色苍白，眼神恍然，彷佛下一瞬间便会倒下。
司洛紧张了，他急忙想去找附近的汪京城来帮忙，怎知才起身，迟云尉终于有反应的抓住他的手腕。
“别走！”迟云尉声音没控制好，几乎是大喊出声，引来餐厅里其他人的注目。
汪京城也赶了过来，一来就发现迟云尉的不对劲：“你怎么回事？”
迟云尉恢复了些神智，深知自己反应过度了，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九殿下，他摆摆手自若道：“没事，一时有些头晕，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汪京城还是有些担心：“你从来没这样过，我现在带你去医疗所检查。”
迟云尉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转身对司洛道歉：“我们先回去吧，刚刚没谈完的事情以后再谈。”
司洛也知道迟云尉目前情况没法谈事情，顺从的点头，跟着迟云尉回到曜星舰。
迟云尉一路上都苍白着脸色闭目养神，司洛完全不敢打扰，他望着迟云尉的侧脸，眉间不自觉地微拢。
送迟云尉回房前，仍不放心的指着通信器交代：“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呼叫我，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你的侍官，知道吗？”
直到躺在床上，司洛刚才那句话还在敲击着他的心房。
『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你的侍官。』
不，你是我的九殿下，我要给你所有的荣耀，我要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现在只想远离皇宫，不想当皇子，然后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你不想当皇子，我帮你准备好的一切你也不想要了吗？那你……还要我吗？
你还要我吗？九殿下……
缩卷起身子，努力卸除脑子里不被九殿下需要的恐惧，渐渐地，他终于恢复平静。
至少九殿下是喜欢第七星系的、九殿下也喜欢他的葡萄酒庄园，他还是能够有机会待在九殿下身边。
隔日一早，司洛比往常还要早来到迟云尉门口，迟云尉开门看到他有些惊讶。
“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了吗？”
“很抱歉让你担心，我没事了。”迟云尉犹豫了下，侧身让司洛进门：“我们继续聊聊昨天的事吧。”
司洛进门就直接坦言：“我希望维持现状，不要公开我的身份，也不要让皇家的人知道我在第七星系。”
“维持现状？在我知道你是九殿下之后，我还必须让你继续做我的侍官使唤你？”
之前使唤九殿下是为了让九殿下能以侍官身份留下来，之后他只想好好照顾殿下。
“从庆功宴之后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到昨天我把事情说破前，你不也一直使唤我？”
迟云尉一扫阴霾的情绪，笑了：“好吧，你有理。”
“就好好保持之前的关系，可以吗？”司洛不放心的再提醒。
“可以，我们保持目前的关系，殿下可不能反悔。”迟云尉有心机的设下文字陷阱。
“我怎么会反悔，我希望能体验普通人的生活，薪水不能少付给我。”
“九殿下怎么这么爱钱？”
“普通人都会有想存钱买的东西，我也有。”
迟云尉这下可好奇了：“你想买什么？”
“我不告诉你。”不知道为什么，司洛就是不想告诉他。
“我之前不是有给殿下一张卡？殿下可以用里面的钱去买。”
迟云尉的话让司洛有些心动，但他不会这么做，买房是一大笔钱，他想自己慢慢挣。
他转移话题：“我们既然要维持公爵与侍官的关系，你以后不要再叫我殿下，忘记我的皇子身份。”
迟云尉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好的，洛洛。”
司洛心跳漏了一拍，明明迟云尉之前也是叫他洛洛，他却觉得两人之间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迟云尉转身拿了军服外套，然后走往军务处，他恢复上将对下属的口吻：“今天勤务后跟我一起到焦格尔星走一趟，我要去拿那些星盗的调查报告。”
两人当然是以约会的名义一同到议会附近的露天咖啡厅。
他们犹如一般情侣，很自然的坐在露天桌椅上品尝咖啡与闲聊，在不经意的时候，迟云尉取下黏贴在咖啡桌下的小型通信器。
司洛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没有多说什么，专心吃着迟云尉帮他点的蛋糕。
“以殿下的精神力来说绝不可能是Bate吧！”迟云尉突然提出疑问。
司洛一口蛋糕差点梗在喉咙，他表面淡定的“嗯”了一声，刻意什么都不说，任由迟云尉自己猜测。
“果然，那殿下是Alpha的是可就是一个大秘密了，只要曝光，就算殿下想离宫都不可能，皇位继承人非你莫属，你真的要放弃？”迟云尉再次确认。
“放弃。”司洛松了口气，迟云尉果然会认为他是Alpha，因为从未有Omaha的精神力达到他这般等级。
“红酒、甜食，除了这两样，洛洛还有什么喜欢吃的食物？”迟云尉转移话题。
司洛想了想，诚实回答：“好像没有。”
迟云尉笑着暗示：“一般来说Alpha对彼此之间的信息素都是相互排斥，但我觉得我们一定合得来。”
“为什么？我们甚至不知道彼此间的信息素味道。”司洛心跳漏了一拍，迟云尉不知道他是Omega，他只能故作镇定的反问。
迟云尉轻笑：“看来你在欧塞卡特庄园那晚醉得不轻，那晚我明明放过信息素。”
司洛闻言一惊，竟然有Alpha在他面前释放过信息素，而他竟然毫无印象？
这太危险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迟云尉自信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信息素，但我肯定你不讨厌我的。”
司洛反射性地想反驳，却隐隐闻到若有似无的红酒香气，扣人心弦的芬芳气息萦绕着他的鼻尖。
“？！”
司洛简直不敢相信，这Alpha竟然对他释放勾引性质的信息素！
迟云尉已经构成公然调戏的罪行，在海格利星，只要他提出证据，可以立刻请来法警将其拘留。
但他只能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一直伪装成Alpha，迟云尉根本不知道他是Omega。
想起这个问题，他一口蛋糕又哽在喉咙，这家伙是变态吗？没事对一个Alpha展示什么求爱信息素，不怕当众被揍吗？
他突然不气了，还有些同情：“上将，你的取向是AA吗？”
难怪凭迟云尉的条件，年过四十都还没找到伴侣。幸好他已经注射过长期抑制剂，不然吸取到迟云尉这种等级的优性Alpha所发出的求爱信息素，铁定会出大问题。
迟云尉完全没想到两人之间存在了什么样的误会，只是单纯地想，既然九殿下是Alpha，那说他是AA取向也算事实。
见迟云尉没否认，司洛心中坐实了迟云尉喜欢Alpha的想法。
他忽然觉得嘴里的蛋糕不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