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天才造疯者[无限]>第65章 假面歌舞会

  走廊从脚下浮起, 向着前后两个方向无限延伸。昏暗的灯光撕咬着黑暗,丑陋的牙印留在光影交错的界限,若有似无的绝望弥漫在空气中,化作一声声没有意义的咀嚼声, 在耳畔响起。

  凌先眠跟在江秋凉身后, 双手叉腰, 完全置身事外。

  “情况还不算太糟,我有初步的猜想。”江秋凉望进凌先眠眼中,纸灯的一点光线闪烁在他的眼底,在黑暗中显出琥珀的光泽,“怎么样, 大设计师,有兴趣了解玩家的实时测试数据吗?”

  凌先眠的眼睛微微眯起:“代价呢?”

  “没有代价。”

  “那更需要慎重了。”凌先眠把头偏到一边, “先说来听听吧。”

  “两种猜想, 第一种, 我们属于青天白日活见鬼, 纯纯遇上了一个不好的东西不放我们走,俗称为鬼打墙, 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毕竟这里的世界没有正常的逻辑可言, 万事皆有可能。不过……”

  江秋凉轻笑了一下:“概率很低,一是之前的剧情中缺少暗示, 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东西很突兀, 二是处理起来很麻烦, 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有短短的不到三天时间, 寻找房间不是主线任务,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 三是整个游戏的风格,经过了前几个游戏,荒谬中的逻辑点基本是顺畅的,说明设计师总体是按照一条脉络在走。疯子的思维是有迹可循的,而且由于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往往会比正常人更为坚固和稳定。”

  “第二种呢?”

  “至于第二种……”

  江秋凉举着纸灯,沿着一直走过的光亮路线,手指在墙壁上有意无意划过。

  他的指甲划在墙上,有细琐的声响,小小的杂音在某处戛然而至,面前赫然是一条隐藏在光影交界处的神秘分岔。

  “是这里,一条脱离常规思路的小道,我们无数次路过它,忽略它,可是它始终都在这里,在身侧。所谓的前行不过是笨拙的原地踏步,这也就是咀嚼声始终没有远去的原因。”

  江秋凉走进那个通道,通道里没有任何一扇纸灯,就像是一个被光亮抛弃的世界。

  通道的尽头,是那扇迟迟找不到的门。

  江秋凉听到凌先眠轻笑了一声,不同于以往的戏谑,里面似乎掺杂了某些更加复杂的情绪,只是笑声太浅了,像是一滴落在湖面上的露水,一圈圈的涟漪淡去之后,风过无痕。

  “疯子的思维比正常人的更为稳定……很有意思的观点。”凌先眠先走进了那个通道,他动作自然地从江秋凉手中接过了那把钥匙,转开了那扇门,“你总是如此循循善诱吗,江教授?”

  最后三个字被他加重了语气,停留在舌尖,凌先眠饶有兴趣地扫了江秋凉一眼,手握在门把手上,却并不急着开门,这样的神态和动作莫名让江秋凉想到了手握着□□,对准猎物头部的冷血猎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了解你,远胜过你的想象。”凌先眠在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是认真的,“我很早就说过了,我们是同一类人,共享同一套思维模式。”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

  凌先眠没有回答,江秋凉继续追问道:“包括那个所谓的代价?”

  江秋凉注意到,凌先眠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这似乎是他在思考中的习惯性动作。

  疯子的思考模式,会和他有多大的吻合可能性?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江秋凉试着随意捕捉了记忆中的一个碎片,产生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

  “当然。”

  凌先眠推开了门,在房间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的一瞬之间,江秋凉把凌先眠的话抛诸脑后,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一种难以置信的窒息感从喉间传向四肢。

  “这个房间……”

  “你要在这里说吗?”

  江秋凉不自觉走进了这个房间,房门被凌先眠啪一声甩上,转了两圈门锁。

  房间里没有想象之中的恶臭,没有溅在墙壁上的血迹,没有横飞的肢体,甚至中规中矩到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酒店房间。

  可是江秋凉就是感觉到不寒而栗。

  恐惧,在遇到流脓的怪物,在枪抵在自己腰间,在食人魔追在自己身后没有产生的奇妙情感攫住了他的意识,如同倒入血液里的隔夜汤,散发出作呕的酸臭味。

  江秋凉来过这里。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件家具,即使不打开柜门,他也知道三只开合柜子里最右边的那一只里面放着一瓶碘伏,因为他不仅来说这里,还放过一把火,把这里的一切化为灰烬。

  这里,是噩梦斗兽场的303号房间!

  “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不是。”凌先眠驾轻就熟,从柜子里摸出纸笔递到江秋凉手中,“你想要的印证,我可以证明它。”

  江秋凉将信将疑接过纸笔,背对着凌先眠写下几个字。

  “好了。”江秋凉把纸条塞在手心里。

  凌先眠趁着他写字的功夫已经躺倒在床上,柔软的被子将他包裹其中。他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纤长睫毛的末端在微弱的光线下近乎透明。

  睁眼时漆黑眸子里的戾气被薄薄的眼皮盖住,反而露出平时少有的温和。

  房间的空间并不大,江秋凉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很像是调香师精心设计出来的男士香水,又不同于任何一款市面上有的香水。

  烟草,薄荷,消毒水。

  很淡的气味,陌生的,熟悉的,组成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钝痛感。

  凌先眠好像睡着了。

  江秋凉默不作声地凑近他,果然发现这阵气味来源自躺在床上的人。

  尽管江秋凉一再忽视,他还是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凌先眠确实长得很符合他的审美,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他一看到凌先眠,不论是回忆中十字路口站着的他,还是酒吧光线下勾勒的一个大概轮廓,亦或者只是此时此刻,躺在自己眼前闭着他,都让那颗原本平静的心脏为之震颤。

  “怎么了?”

  凌先眠没有睁眼,仿佛察觉到了江秋凉的靠近,先问出了声。

  江秋凉莫名心虚,他偏开视线:“不对一下答案吗?”

  “嗯……再说吧。”

  凌先眠的声音有了几分倦意,他翻身卷住了被子,侧躺着挡住了自己的脸。

  一场考试,考生写完了卷子,老师倒是不乐意批改了。

  江秋凉狠狠对着凌先眠的方向挥了一下拳头,手背从被子上悬空穿过,没有碰到一星半点。

  借着纸灯的光,江秋凉轻声翻了一遍房间里的布置。

  和他猜想的完全一致,这里和第一个世界里的303房间,除了枕头里的笔记本不见了,其余的布置完全一模一样,几乎是完美复刻出来的。

  江秋凉靠在床沿,这里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冥冥之中的夜色却一直笼罩在他的身上,透过厚重的墙壁,厚重的乌云遮盖住了原本黯淡的月光。

  无风无雨无光,空气潮湿闷热,大雨将至,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朦胧之间,江秋凉听到了一声隐隐的婴儿啼哭声,很近,细细长长,幽怨的像是在吟唱什么奇怪的咒语。

  江秋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纸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是幻觉吗?

  江秋凉知道灯在哪个方向,可是他不敢贸然行动,就睁着眼,保持着睡着时的姿势,平缓自己的呼吸。

  说不定是他听错了,江秋凉记得,凌先眠进门时是锁了门的。

  又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一声太过真切了,一下就打碎了江秋凉刚刚产生的侥幸心理。哭声比之前的响亮了许多,足够江秋凉分辨出哭声传来的方位。

  江秋凉心里一惊。

  哭声不是从门外传来的,而是从室内,更具体的来说,是床板下面。

  怎么会?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进出口是一扇已经被锁上的门,它是怎么进来的?

  是那扇明明紧锁的门被它打开了,亦或者是……

  江秋凉朝门的方向看去,周围实在太黑了,就连一个依稀的轮廓都分辨不出来。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床榻的高度其实很正常,大概只能容纳一个正常人躺在下面,婴儿在女人的肚子里,以女人这么庞大的体型,根本不可能钻到床板下面。

  发出哭声的婴儿,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床下?

  江秋凉的睡眠一向很浅,任何轻微的响动,即使是门外不易察觉的脚步声都能轻而易举将他惊醒,这个婴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是它真的做到了不发出一点声音进到了这里,还是从他们进入这个房间之前,它就已经藏在了床下?

  黑暗剥夺了眼前的景象,也拉长了江秋凉猛然惊醒之后的思绪。

  身边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利器,也没有可以防卫的硬物,这个房间里唯一可以用来起到攻击性作用的大概只有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的迷你茶几和软椅了。

  江秋凉突然想起了之前弯腰去摸女人的肚子,那一刻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是想要看清围裙上被脏污覆盖住的图案,潜意识告诉他,这是破解这个世界很重要的线索。

  可是当他把手搭在女人的肚子上,他却在一瞬之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他可以听到肚子里这个生命的呼吸,感受它满溢而出的情绪。

  太悲伤了。

  这种悲伤像是漫过头顶的咸涩海水,一点点把体内仅有的氧气挤出胸腔。

  一定有什么原因。什么让它变得如此悲伤的原因。

  婴儿的哭声还在持续,如泣如诉,它的手好像在抠动木制的床板,杂音源源不断,还有轻微的颤动,仿佛这一下下是抓在人的皮肤上的。

  江秋凉躺不住了,他想要坐起来,却在下一秒被柔软的被子覆盖住了身体。

  “别动。”

  凌先眠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江秋凉闻到了那阵清晰的味道,凌先眠呼吸之间的热气扑在他的脸颊上,痒痒的。

  “你不是睡着了吗?”

  江秋凉小声问,被子隔绝了外面的动静,婴儿的哭声变得遥远了许多。

  “被你吵醒了。”

  凌先眠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语气有些不快。

  江秋凉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凌先眠是怎么被他吵醒的?

  还有外面那个哭声,真的不用管了吗?

  江秋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躺姿,小声反驳道:“可是……”

  “不听。”

  凌先眠凑近过来,打断了江秋凉的话,即使一片漆黑,江秋凉还是能模糊地感觉到凌先眠的眼睛,他的眸子是化不开的墨色,掩藏了所有本应该诉之于口的情绪,是另一处不为人知的深渊。

  耳朵上被覆盖上了柔软的温度,江秋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凌先眠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睡吧,”凌先眠的嗓音有困意,“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