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河出伏流(ABO)>第83章 83. 伏脉千里

  “生不……如死?”许迩颂重复到,他看上去十分动摇,更像是已经考虑过这样的结果。

  牧周文不知道他后来又了解到了些什么内容。毕竟自从告别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再没有见过面。

  可他记得当时他们的讨论,虽然认定这些研究有些内容已经踩到了法律的红线,但总体评价是积极的。就算认为这对科学家夫妻大概要为自己的“过界”付出代价,却也没有谈及会招来可怖的结果。

  然而,白衍的用词却是“生不如死”。这是一个感情色彩极其浓厚的词汇,或许会被人说是危言耸听,可从白衍的口中说出,有着一种不同抗辩的威信。而许迩颂的反应,也几乎印证了他说辞的真实性。

  “为什么?”

  牧周文没忍住问出了口。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三人的身旁。在场的四个人里,他是对当下的前因后果最为无知的那一个。

  他明白对于自己来说,对于这件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却不知为何,无法忍耐了解真相的冲动。

  从与遗产继承直接相关的郑楚、牧周语算起,范围辐射到他这样的边缘人物,没有谁能够从这份“丰厚”馈赠的摆布下逃离,连心的自由也一并被限制。他怎么做得到无动于衷?

  白衍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他和你说了多少?”白衍转动着手上无名指的戒指,牧周文发现,它有些不合尺寸了。也许是近来的躲避追捕,让白衍也消瘦了许多。它空出来的小小空隙,里面好像刻有什么东西……只是来不及思索,白衍的问题他不得不回答。

  “我只知道有这份遗产的存在,它的内容包含药物和人体实验数据。”

  “噢,”白衍拉长了语调,“其他呢?”

  牧周文摇了摇头:“就这些。”

  “他可真是大胆。了解了这些东西,只会让你陷入危险。”白衍话中有话道。

  牧周文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潜台词:表面上,白衍在指责孟盛夏的过失,实际却在暗示孟盛夏对于他的态度不够尽心。

  有些事并非孟盛夏一人就能决定他是否会永远蒙在鼓里,虽然欺骗一事已经盖棺定论,走到这一步他们都身不由己:“我不知道,就真的会安全吗?”

  白衍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答复:“匹夫无罪。”他如此赞同到。

  怀璧其罪。只是他的“和氏璧”,是和牧周语的关系:“所以他们当时连夜要离开Z市,是为了逃避追捕,还是……追杀?”

  如果这些实验真的引起了警方的注意,首先,他们的公司应该会被调查 ,而他们会被限制出入范围,可既然他们甚至有去往机场的能力,那么说明事情还没有彻底“败露”。看来,是有人想致他们于死地,而又有谁通风报信,听闻到风声的两人,选择了连夜逃离Z市。

  “没有人想让他们死。”

  “……”

  没有人想让他们死?这句话要是细究起来……

  “他们会沦为利用对象,是吗?”许迩颂插话到,“直到死亡为止……”

  白衍的神色依然平静,说出的话却有些骇人:“即使是死亡,他们也不会得到安宁。”

  他指的意思,绝非所谓的灵魂。牧周文不敢多想,但他的大脑已经构思出了一种可能性:这两夫妻的遗体或许……

  “那年,那张车上,还坐着郑楚?”许迩颂语气沉重地问起一个牧周文不知含义的问题。

  “或许这就是亲情吧。”白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含着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他使用的叙述角度有些奇怪。一个也有着孩子的父亲,怎么会这样评价另一对父母?

  “他知道你是……有这个嫌疑的人吗?”

  白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看他的表情,根本无所谓郑楚了解与否。

  白衍不说话,许迩颂也没法再追问下去。牧周文却蓦地想到,孟盛夏和郑楚有过一段感情。那个时候,郑楚在考虑什么呢?而白衍,竟然可以纵容他们两个人的靠近?

  想到这里,牧周文越发感到了恐惧。

  白衍对于这些事的“无所谓”,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初印象:这样的人,他人无法揣测他将要做出的行动,因为他不会按照常人的逻辑思考,也不会遵从社会的约定俗成行事。

  所以……他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白衍主动中止了他们几人的面面相觑,他的语气温和,就好像幼教在和聚在自己身边的小孩们互动。然而此情此景,这样的提问,实在有些滑稽。

  “严恩他根本继承不了遗产分毫,就算他了解再多内容,否则也不会盯上我。”许迩颂也接受了自己先前的反抗毫无意义的事实,当下也只能如此询问白衍的动机,“你究竟是觉得他知道的太多,还是想用他把严骛引来?”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让人省心。”

  “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恩怨,但他不会来的,他利用严恩这么多年从没有过愧疚,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事来陪你玩命?!你是不是有病啊!”许迩颂兴许是气急了,他语调高昂,像是下一秒就要和白衍拼命,而他身后的何理群也已经往前踏了一步,只要他有任何逾矩的行动,大概就会当场制服他。

  然而即便是被这么激烈地指责,白衍也没有半分动摇。他像是将自己的感情剥离出了肉体,又如同把眼前的世界当成了一场虚拟体验,他就站在这里,可根本没有人类应有的情绪反应。

  “我不需要他到场。”

  “不需要到场”,他甚至不需要严恩的舅舅来到这里?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牧周文也愣住了,他实在捉摸不透白衍的意思,只是本能觉得,他打算做些惊人之举。

  “你到底想做什么?”

  似乎是对这样貌似“鬼打墙”的询问失去了耐心,白衍挥了挥手,不再和许迩颂纠缠下去:“小何,让他们吃点东西,去睡一会儿。等他来了,再叫他们起来。”

  “明白。”何理群颔首到。

  白衍转身离去,而许迩颂不甘心地想要追上他的脚步,他刚刚踏出几步的距离,就被何理群按住了肩膀:“你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为什么你要帮他?”许迩颂的表情除了不可思议,还有一点痛心。

  他大概能理解许迩颂的心情,他也对何理群居然会选择投向白衍这件事感到震惊。难道那些曾经的相处都是对方的伪装吗?可是那些关心和体贴,究竟要怎么思考,才能如此自然。

  何理群把袋子里的吃食拿了出来,都是些方便面,小面包和压缩饼干,看来他们在逃离警方监控的路上,确实也只能搞到这样简单的食物。

  何理群撕开其中一个小面包的包装,把它喂到许迩颂的嘴边。许迩颂扭过头去,不肯咬上一口。

  于是何理群把目光投向了牧周文,牧周文知道这是许迩颂的决心,可一点儿热量都不摄入的话,即使之后他们有反抗的机会,也都会失之交臂。

  何况,许迩颂接下来或许还要面对严恩……无论如何,他也想保护对方吧。

  牧周文回忆起他们曾经一起到饭店里去找寻严恩和孟盛夏的经历。他曾经在那样的情绪中感到欣欣然,然而此刻回想起来,恐怕也是谁的设计——也许是严恩,也许是某个谁,希望以此推进他们两边的关系。

  遗产。

  如今想来,许多过去他感动的、亦或是自以为似乎做了什么而自我感动的事,也不过都是为了“服务”遗产这件“大事”。谎言构建的开端,迟早只会令故事通往被揭穿后的崩塌。

  只可惜,即便如此,他也曾经想过将这些感情通通抹去,却发觉自己终究无能为力。想必许迩颂的心中,也经历过这样的纠结。

  他走上前,接过了何理群手上的面包,对许迩颂低声说:“许大哥,吃点东西吧。”

  “……”许迩颂转过脸瞟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有些悲伤的表情,愣了愣,随后问到,“你……还好吗?”

  这不是适合嘘寒问暖的场合,但他们已经落入了这样的境地,这样的话题,反而让牧周文感到了一点温暖。他点了点头,道:“喝水吗?”

  “你哥哥,真的……”

  他的表情,是对自己难以置信的事的欲言又止。许迩颂为什么会得知牧周语的事呢,是何理群告诉他的吗?“已经准备庭外和解。”

  “……”许迩颂闭上眼,他叹了口气,再睁开眼,牧周文看到他的眼里出现了许红血丝,“对不起。”

  “对不起?”牧周文一愣,不明白许迩颂的意思。

  “对不起……”许迩颂重复着相同的话,可好像还有其他话要说。

  也许是因为何理群在场,所以他不能提起一些敏感的内容。牧周文摇摇头:“先吃点东西吧。”

  许迩颂咬了几口他举到自己脸前的面包,终究还是没忍住,和他解释到缘由:“你哥哥他当年读A大,和我大哥有关。”

  “什么?”当年牧周语选择A大,不是因为他的班主任的缘故么?牧周文还记得,当时是牧周语的班主任特意上门来,和他们提起A大的特别招录计划。

  “我大哥给学校写了推荐信,又和班主任聊过——你哥哥的班主任,也曾经是他的。”

  牧周文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许迩颂会谈起这个事来,但提起许迩颂的大哥许英颂,在他的印象中,对方自述是因为故人的恩情对牧周语多有照拂。难道许英颂也是为了遗产,才埋下这样的伏线?可是,如果不了解许家与郑天海的关系还好,倘若他本来就清楚的话……

  “在那之前,大哥他……就知道你哥哥是郑天海的儿子。”

  TBC.